第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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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岑九容握住手的那一刻,宋時鳶緊張的心突然就安定了下來。
是啊,她有甚好緊張的呢?
她要嫁的人可是岑九容,岑九容是何許人?
他是虐文男主,是擁有無數紅顏知己,卻對女主情有獨鐘的虐文男主,是每天都在跟女主上演虐身虐心大戲的人渣。
但同時他也是對自己千依百順,愛屋及烏地關照自己的每一個親人,盡心盡力地支持自己搞事業,并且努力克制自己的欲望,耐心地等待兩年直到自己及笄的阿容。
所以,她還有甚不放心的呢?!
然後下一瞬,兩人的手就被宋時鹄粗魯地拉開了。
他扯着大嗓門道:“讓讓,大家給我讓讓位置,我要背妹妹去正院拜別父母。”
宋時鳶在自己手心掐了一把,這才将噴笑壓下去。
即便被紅蓋頭遮擋了視線,她也能想象得到岑九容現下是個什麽表情,但凡宋時鹄不是他大舅子,估計轉頭就會被他暗殺。
不過哥哥的脊背還是很強壯的,宋時鳶趴在他背上,在噼裏啪啦的鞭炮聲中來到正院。
鐘氏已經回到正院,正與宋廪并排端坐在正院明間的主位上。
瞧着長子背着小閨女跨過門檻,她唇邊的笑意逐漸消失,眼睛不受控制地變得濕/潤起來。
等宋時鳶落地,被一身大紅嫁衣的岑九容牽着跪在他們身前時,她已經哭得不可自抑。
岑九容強勢地摟着宋時鳶的肩膀,一起磕了三個頭。
然後他開口道:“岳父岳母不必傷懷,阿鳶嫁了我,也還是你們的閨女,往後她想甚時候回娘家就甚時候回娘家,我定不會阻攔。”
宋時鳶對岑九容的這番話特別滿意,雖然即便他不說,她也會這般做,但由他這個當女婿的說出來,意義顯然不一樣。
鐘氏當即哭聲就小了幾分。
宋時鳶附和道:“母親莫哭了,将軍府離得又不遠,往後女兒會常回來探望你們二老的。”
岑九容又貼心地補了一句:“岳父岳母也可随時去将軍府看望阿鳶,或是小住,小婿家中父母皆已不在,正缺你們這樣的長輩幫着掌舵呢。”
女婿話說得如此誠懇,鐘氏覺得自己再哭就有些不合時宜了,慢慢止住了眼淚。
這些言辭,不但把來赴宴的賓客給驚到了,就連被岑九容叫來幫忙的傧相們也給驚到了。
萬萬沒想到岑九容這麽個殺人不眨眼的殺星,真的要迎娶跟他牽扯不清好幾年的宋縣令之女就罷了,竟然還在宋縣令跟宋太太跟前如此做小伏低。
允許宋時鳶随時回娘家倒也罷了,作為将軍府的女主人,當然有出入将軍府的自由,若是她趁岑九容上衙時回娘家,府裏誰人敢攔?
但允許岳父岳母随時上門,甚至小住,就有些過了。
不止如此,他竟然還允許他們對将軍府的事情指手畫腳……
瘋了不成?
別說是他一言不合提刀就砍人的岑九容了,換成任何一個達官貴人家的公子哥,都不可能容忍岳父岳母對自家事指手畫腳。
由此可見,岑九容此人對宋時鳶當真是情深似海,否則怎會愛屋及烏到如此地步?
只一個對他了解比旁人更多些的鄭書怡看透一切,跟未來嫂嫂張宛如咬耳朵道:
“說得倒是好聽,可宋伯父宋伯母又不是那等沒分寸的,怎可能隔三差五就跑去将軍府,不怕被人說打秋風?更別提對将軍府的事指手畫腳了,就不怕被宮裏那位暗殺?畢竟那位都沒管這麽寬呢。”
張宛如伸出指頭,在鄭書怡額頭上戳了一指頭,小聲道:“你說話顧忌着點,這也是能随便說的?仔細被不知道潛伏在哪裏的暗衛聽了去,先把你給暗殺了。”
這話背後的隐喻,張宛如簡直不敢深想,只當自己甚都不知道,趕緊将腦子裏亂七八糟的念頭給打住。
鄭書怡卻是無所謂地撇了撇嘴,在她看來,鄭太後早晚會認祖歸宗,就憑她跟那對所謂父母的惡劣關系狀态,她怎可能一直頂着鄭家女的名頭讓鄭家作為外戚得利?
拜別父母後,宋時鳶又被宋時鹄背上花轎。
鑼鼓作響鞭炮噼啪中,花轎被擡起來,開始朝着皇城內的将軍府前行。
宋時鳶手裏捧着象征“平平安安”的蘋果,略有些不安地坐在花轎裏。
從宛平縣衙到将軍府這段路有點距離,中間要經過京城最繁華的東華大街,她害怕有刺客會選在大婚這日行刺。
也不知岑九容是否也考慮到了這點,所以花轎裏伺候她的不是辛夷跟青黛兩個大丫鬟,而是佩劍又端火铳,背上包袱裏還背着數個木手/雷的蟬衣跟半夏。
蟬衣笑嘻嘻道:“姑娘別擔心,就我們這火力配備,刺客不來便罷,若是敢來,定将他們轟個稀巴爛。”
為了指揮使大人的婚禮,整個北鎮撫司的錦衣衛,能出動的全都出動了。
個個都如她們這般全副武裝。
指揮使督建的火器廠,裏頭出産的火铳跟木手/雷,除了京郊火器營外,就只他們錦衣衛配備了。
最好是能多來點刺客,不然來個十幾二十個,還不夠兄弟們塞牙縫的。
然而這一路風平浪靜,圍觀的百姓不少,特別是東華大街上,堵得水洩不通,花轎只得龜速前行。
多好的刺殺機會啊,但跳出來鬧事的一個也沒有。
蟬衣哀嚎一聲,遺憾道:“這些刺客也忒不識好歹了,岑大人結婚,他們竟然不出來送死助助興。”
宋時鳶嘴角抽了抽,她膽小,這助興不要也罷!
花轎順利停在将軍府門前。
岑九容從系着大紅花的汗血寶馬上翻身/下來,将軍府內宅管事趙嬷嬷一擡手,立刻有兩個穿着喜慶紅衣的小厮擡上來一張弓身纏了紅繩的長弓。
另有一個抱着三根長箭的紅衣小厮上前候着。
這三根長箭的箭頭已被折掉,尾羽被染成了喜慶的大紅色。
岑九容接過長弓,朝旁邊一伸手。
抱箭小厮立刻奉上一根長箭。
岑九容将長箭搭在弓弦上,對準轎門的方向,毫不猶豫地松手。
這一箭的力道拿捏得剛剛好,無頭長箭撞在花轎的門簾上,門簾輕輕晃動幾下,然後長箭無力地滑落到地上。
喜娘大聲道:“一箭除天煞。”
岑九容搭弓,再次射出一箭。
喜娘大喊:“一箭除地煞。”
岑九容從容地射出第三箭。
大娘高喊:“一箭除轎煞。”
随着這一聲落下,轎簾被掀開,辛夷跟青黛兩人上前,一人攙起宋時鳶一條胳膊,将她從花轎裏攙出來。
趙嬷嬷再次一擡手,立刻有兩個身穿粉襖紅比甲的丫鬟擡着個火盆放到正門的門檻前。
宋時鳶眼前一片大紅,甚都看不清,只能被動地跟着兩個丫鬟的節奏往前走。
走着走着,兩個丫鬟突然停下來,她也連忙止住腳步。
喜娘高喊:“請新娘子跨火盆。”
宋時鳶才要擡腳,突然聽到青黛驚呼一聲,接着身子一下失重,雙腳已經離開了地面。
岑九容将宋時鳶打橫抱起,大步一邁,輕松跨過火盆。
邁過門檻後他也沒将人放下來,在喜娘一連串“不合規矩”的驚呼聲中,将宋時鳶一路抱到了正院的明間裏。
趙嬷嬷急匆匆追過來,無奈又好笑地安排開始拜堂。
結果拜完堂後,岑九容又将宋時鳶打橫抱起,徑直往喜房所在的東稍間走。
趙嬷嬷:“……”
岑福笑着搖了搖頭,安慰她道:“少爺就是這樣的性子,向來視規矩于無物,随他去吧。”
趙嬷嬷能怎麽辦呢?只能趕緊叫喜娘跟上,并吩咐人将喜秤端進去。
喜娘跟進喜房,見新娘子端坐在灑了紅棗蓮子花生的喜床上,松了口氣,連忙開始念誦的長篇大論的吉祥話。
結果念到一半,就見岑九容不耐煩地拿起托盤裏捆了紅綢的喜秤,将秤杆伸到紅蓋頭下,然後一擡手,直接将其給挑了下來。
她連忙一個急停車:“……從此稱心如意。”
岑九容已經聽不見她在說什麽了,目光呆呆地盯着宋時鳶的臉,已然看癡了。
宋時鳶生得杏眼桃腮俏鼻,嘴唇花瓣一般紅潤潤的,底子原就不錯,只是她年紀還小,成日裏素面朝天,連口脂都甚少擦。
這會子化了濃豔的新娘妝,自己還用螺子黛勾了眼線跟暈染了眼影,人還是那個人,但卻平白多了股明豔,眼波流轉間仿佛勾魂攝魄一般,把岑九容的魂都要勾走了。
于敏晴在人群裏擠來擠去,擠到前頭來,見狀嘎嘎大笑:“了不得,新郎官的魂被新娘子給勾走了,要不往他頭上澆盆冰水讓他醒醒神?”
岑九容被這鴨子一般嘎嘎叫的聲音給吵得回神,他轉頭瞪了于敏晴一眼,冷冷道:“舌頭不想要的話,就割了喂鴨子去。”
張怡安在後頭捅了好友于敏晴一指頭,別個都不敢鬧洞房,就她個沒眼色的跳出來作死。
宋時鳶嗔了一句:“大喜的日子,什麽割不割舌頭的,快別說這樣的話了。”
岑九容将頭轉回來,态度一個大轉彎,笑眯眯道:“好,我聽夫人的。”
宋時鳶被“夫人”這個詞給弄得莫名有些害羞,忙不疊将他往外趕:“外頭賓客還等着呢,你該去敬酒了。”
“好。”岑九容乖巧應下,朝張宛如等人一點頭:“我叫人送桌席面來,你們在這裏陪我夫人一起用。”
張宛如笑應道:“好,你放心吧,肯定不讓你夫人餓着。”
岑九容點了下頭,然後對宋時鳶笑道:“好好用晚膳,我去去就回。”
宋時鳶咽了下口水,心想,倒也不用那麽快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