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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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這裏的人,加上宋時鳶自己,共有六人,比去歲生辰時少了一個。
少的那個是虞二姑娘。
令人遺憾的是去歲她的病一直沒好全,身子骨十分虛弱,入冬後又不慎感染風寒,高熱不止。
即便岑九容尋到了婦科聖手牛神醫,并将其請到了燕京城,也沒能力挽狂瀾救回她的性命。
安成伯府賠了夫人又折兵,哪肯輕易罷手,虞二姑娘孝期才出一百天,就要将家裏才剛十二歲的虞四姑娘說給鄭書年。
鄭書年跟鐘秦同歲,轉過年來後已經十九歲,跟虞四姑娘足足差着七歲,錦鄉侯府怎可能讓自家嫡長子再等三年才成親?
而且照鄭大太太的意思,先是虞三姑娘暴斃,又是虞二姑娘亡故,鄭書年似乎跟安成伯府的姑娘相克。
若是他們家再填進來一位姑娘,到時鄭書年就得背上個克妻的惡名,想再說門門當戶對的親事就難了。
為防安成伯府鬧幺蛾子,她急急忙忙要給兒子說親,将滿京城的姑娘扒拉一遍,最後竟扒拉到張宛如頭上。
張大太太正為張宛如的親事發愁呢,高不成低不就的,生怕挑錯女婿委屈了自己閨女。
聽到錦鄉侯夫人托人來探口風,連女方家的矜持都顧不得了,當即就應了下來。
于是鄭書年就成了張宛如的未婚夫。
鄭書怡跟張宛如也随之變成了姑嫂。
至于虞二姑娘,只能說她命不好,被自家人給坑死了。
畢竟無論錦鄉侯府還是鄭書年個人,對她其實都仁至義盡了。
她落水時鄭書年飛速趕來營救,染病後鄭書年還放下/身段跑來求岑九容幫着尋找牛神醫,錦鄉侯府也是隔三差五就打發人過去探望,藥材跟補品更是一籮筐一籮筐的送。
但人已經去了,活着的人總要往前走的。
同樣往前走的還有于敏晴。
果然不出榮昌大長公主所料,呂新榮別說考進士了,鄉試就直接落第,連個舉人都沒當上。
也不知道于敏晴是覺得她的親親呂表哥讓她失望了,還是讓她丢人了,放榜之後她就将自己關在屋子裏三日不吃不喝。
三日後出來大吃大喝一頓,然後告訴榮昌大長公主,自己願意接受家裏安排的親事。
榮昌大長公主怕夜長夢多,很快給她挑好了人選,如今六禮已經走了三禮,大概年底就會成親。
而張宛如、鄭書怡以及趙文姝的婚禮同樣安排在年底。
所以在場六位姑娘,今年就能出嫁一大半。
不過對于宋時鳶來說,趙文姝她未來嫂子,是要嫁進來的。
鄭書怡“啧”了一聲:“我就說岑九容怎地一直按兵不動,感情是要在你生辰這日憋個大的啊。”
于敏晴自打定親後,整個人都平和了不少,将嘴裏的奶茶咽下去後,笑道:“你別說,岑大人将三書六禮簡化成兩禮,沒準你也能跟我們一樣,年底就出嫁。”
張宛如笑道:“沒準她是咱們裏頭第二早的呢。”
第一早的當然是趙文姝。
長幼有序,岑九容就是再急,也不能搶在宋時鹄這個兄長前頭将他妹妹娶走。
該說不說,張宛如還是有些預言家天賦的,半下午賓客們離開後,岑九容就大搖大擺地上門來讨論婚期了。
宋廪臉色黑得跟鍋底一樣。
賜婚先不提,這是給他閨女,給宋家體面的好事。
賜婚完不照三書六禮規矩來的人家也有,但那也是兩家有商有量定下的,岑九容直接送聘禮上門算怎麽回事兒?
就沒這麽辦事的!
直接送聘禮也就罷了,送完聘禮他竟然就自己上門來商量婚期了,連個媒人都不帶的!
最過分的是,這丫竟然要求婚期必須定在今年,而且吉利的月份越近越好。
這是連給他們籌備嫁妝的時間也不給了?
誠然兩家家底差距頗大,但宋時鳶是他們的寶貝閨女,他們肯定要盡自己最大力量給她置辦份體面嫁妝的。
但宋廪也沒給他駁回去。
之前兩人不清不楚的,京裏人議論紛紛,他也提着一顆心,生怕岑九容始亂終棄,毀了女兒的名聲後将她棄之如敝屐。
如今他願意娶,還請來賜婚聖旨,于他們宋家人來說已是阿彌陀佛了。
況且他也沒提過份要求,不過是想盡早将人娶進門罷了,就算宋廪這個老丈人,也委實不好拒絕。
于是他擡眼看向宋時鳶。
宋時鳶抿了抿唇,露出個害羞的笑容來:“我聽爹娘的。”
這就是不反對的意思了。
畢竟她甚時候真正聽過爹娘的意思?
于是鐘氏只能找人合過兩人八字,挑選黃道吉日。
不過也沒真按岑九容的意思越近越好,最近的日子是四月十八,明顯不可能,長子還沒成親呢。
最後選了個不遠不近的日子——十月初八。
宋時鹄跟趙文姝的婚期是九月初六,中間間隔一個來月。
岑九容拿到寫着黃道吉日的紅紙,眉頭一下就皺了起來。
然後被宋時鳶一句話給鎮壓了下去:“再挑三揀四的話我可就不嫁了。”
于是事情就這麽定下來。
宋家短期內要辦兩場婚事,可把鐘氏忙壞了,饒是有娘家嫂子李氏在旁幫襯,也是千頭萬緒,按下葫蘆浮起瓢。
宋時鳶也不輕松,雖然嫁衣的事情有繡娘幫忙,回頭她紮上幾針意思下便成,但她自己的事兒卻不少。
首先就是女學那邊,因為學生們基本都掌握好基礎針法跟大部分針織技巧,所以新學期開始後增加了一門實習課。
——前往隔壁針織廠,用羊毛線織小件物品,比如帽子、圍巾、手套以及襪子等。
出來的成品,經檢驗合格後,會登記造冊,回頭銷售出去後分給她們三成紅利。
再沒什麽比銀錢更能激勵人的了,這些女學生上起實習課來明顯比上其他課程要積極許多。
肥皂工坊那邊,因為宋記美皂的香皂跟肥皂供不應求,又在小河莊招工了一回,現在員工已經達到了四十人。
肥皂的賣點就是便宜大塊好用,所以并未做甚改變,香皂花樣卻是不停地推陳出新,從花草樹木到鳥獸蟲魚再到詩詞歌賦,別說客人了,連宋時鳶自己都看得眼花缭亂。
作為編外設計師的宋時鹄對此振振有詞:“一成不變多單調,客人進店來挑都沒得挑,每回都是那幾個花樣,能有勁頭?就得勤出新花樣,樣品擺滿一整個展示架,晃花他們的眼,叫他們選來選去猶豫不決,最後迷迷糊糊地買走一大堆。”
宋時鳶:“……”
這家夥為了一塊肥皂五文錢的設計費提成,也是夠拼的。
不過從看實際銷售結果看,他這法子似乎還挺奏效。
別家不好說,但走高端香胰子路線的玲/珑閣就被她家搶走不少生意。
不過玲/珑閣主業是胭脂水粉,香胰子只是附帶品,倒也沒太在意,否則于敏晴不會連吐槽都不吐槽一句的。
而管理方面,宋記美皂的掌櫃是岑九容贊助的,能力甚是不錯,倒不怎麽用宋時鳶太費心,只三個月對一次賬就成。
她的重點在宋記針織鋪子。
沒錯,位于東華大街最繁華地段的宋記針織鋪子終于開業了。
名字雖然叫針織鋪子,但卻被一分為二,二樓拿來售賣實習生織出來的那些小物什,一樓則拿來賣毛呢布料。
江三娘的錦繡坊經過大半年的反複試驗,終于織出來一種比西洋來的哆羅呢還要密實、輕柔跟保暖的毛呢布料。
兩人商量一番後,取名為“錦呢”,并正式簽訂了合作契書。
這回不是羊毛線那種代工模式的合作,而是合夥創業,一邊出原材料跟銷售,一邊負責加工、倉儲跟運輸,利潤五五分成。
哆羅呢本就有價無市,何況比哆羅呢品質還好的錦呢?一上市就大受燕京城貴婦的喜愛,鋪子裏顧客絡繹不絕,連帶着針織品都賣出去不少。
宋時鳶覺得自己真是在毛織品這條路上一去不複返了,為了保證原材料的供應,她準備以後敞開收購北戎跟隴西的羊毛。
為此岑九容還跟她玩笑,說北戎人因為她的緣故日子好起來了,冬日前有了足夠的銀錢囤積食物,原著裏頭那場與北戎的戰争怕是要被蝴蝶掉了。
北戎人馬背上讨生活的,自然不懼怕戰事,但他們懼怕一旦有戰事發生,互市取消,宋記針織再也不收購他們的羊毛了。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誰不想過好日子呢?
宋時鳶笑了笑:“那我豈不是還成和平大使了?”
這要放現代,高低得給自己頒個諾貝爾和平獎吧?
不過不打仗好,這樣岑九容就不必像原著那樣上戰場,然後帶着一身傷回來。
而且,打仗是要死人的,她不喜歡看到死人,哪怕是北戎人,她也不希望他們死。
因為他們還得替自己養羊呢,都是自己的韭菜,死掉哪怕是一個,她也是會心疼的好不!
就這麽忙忙碌碌的,很快來到了九月。
宋時鹄的婚期眼瞅着就到了,鐘氏實在忙不過來,派人将宋時鳶逮回家,讓她給自己搭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