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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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秦考慮了兩日,最終還是接下了這潑天的富貴。
少奮鬥二十年的誘/惑,沒多少人能拒絕得了,更何況他自覺只是個俗人,沒那些清冷高傲的文人風骨。
當然,這其中妹妹鐘文靜的勸說也功不可沒。
依照鐘文靜的說法,張怡安本性純良,人也是個灑脫不愛計較的,動辄抹眼淚跟作天作地的混不吝模樣,不過是生存的手段罷了。
畢竟無論是偏僻山村還是桂花張家,都不是甚天真的人兒能站穩腳跟的地兒。
而他們鐘家人口少,小門小戶的,也沒甚難纏的親戚,張怡安嫁進來後,日子過得順遂,滿身的刺自然就漸漸收攏起來了。
雖是嫡親的親戚,但到底是鐘家事,鐘家人達成一致,宋家人也沒說甚潑冷水的話,鐘氏還積極幫忙操持起來。
幾日後,鐘家請媒人上桂花張家提親,張家同意,婚事就這麽初步定下來。
不過京城的高門大戶甚是重視三書六禮,走禮時間最長的能走兩年,少些的也要一年起步。
若是短于一年,會被人嘲笑養不起女兒急着把人嫁出去吃婆家飯,或是急着娶媳婦回來做農活。
所以後續三書六禮得慢慢來,走兩年也不礙事,一來張怡安才剛十四,還未及笄,不着急出嫁;二來她現在正在燕京女學念書,兩年後才能畢業。
當然,她也可以中途退學回家嫁人,但這樣半途而廢的無厘頭事情,她自己不可能同意,張家也丢不起這個臉。
而宋家,原本就還在為宋時鹄跟趙文姝的親事跟趙家走着禮,這回又添上一樁鐘秦的親事,頓時更忙了。
宋時鳶就更別提了,女學一攤子雜事離不開她就罷了;開春小河莊的春耕也得她總管着;鄭書怡幫着牽線搭橋從隴西買的羊毛也快運到了,她得重新跟江三娘談毛呢布料的合作事宜……
時間就在這忙忙碌碌中飛逝,轉眼來到了三月二十八這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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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二十八是宋時鳶的十四歲生辰。
去歲他們三月二十六從青雲縣出發進京,三月二十八還在路上,也沒法好生慶賀。
鐘氏記着這茬,今年早早就操辦起來,給她裁了新衣打了新首飾,還提前去朝霞樓定了幾桌好席面。
事實證明鐘氏這未雨綢缪很正确,雖然宋時鳶沒給任何人派帖子,但還是有不少人帶着壽禮親自登門給她賀壽。
趙文姝跟張怡安來倒罷了,兩位未來嫂嫂,給她這個小姑子做臉是該當的。
鄭書怡跟張宛如兩人,跟宋時鳶算是十分相熟的小姐妹,宋時鳶也早就料到她倆會來。
但于敏晴跑來做甚?
雖然覺得有些莫名其妙,但來者是客,宋時鳶也不好露出異樣來,笑着将她迎了進去。
然而這家夥果然是個不消停的,進屋後,瞧見鄭書怡,還沒入座呢,就冷嘲熱諷起來:“喲,狀元郎的未婚妻也在呢?”
鄭書怡四平八穩地坐着,聞言淡然一笑:“你倒也不必羨慕,沒準明年你也能當上狀元郎的未婚妻呢。”
京城達官貴族間關系盤根錯節,本就沒甚絕對的秘密,更何況于敏晴自己就是個大嘴巴。
所以她跟呂新榮那檔子事兒,以及跟榮昌大長公主的約定,該知道的早就知道了。
于敏晴噎了一下,不過她倒也沒有完全被愛情沖昏頭腦,心裏明白呂新榮的學識雖然不錯,但遠還沒有到能一舉奪魁的程度。
尤其是跟那些飽讀詩書的江南才子比起來。
鄭書怡這明擺着是想給自己挖坑,自己要是賭氣接茬,明年她就擎等着看自己笑話了。
她哼笑道:“狀元不狀元的有甚關系,不是誰家都跟姐姐家一樣,對女婿要求恁高,逼着人家頭懸梁錘刺骨地上進。”
鄭書怡“噗嗤”一下笑出聲來,好笑道:“頭懸梁錘刺骨那是腦袋不聰明的人才幹的,我未婚夫天資聰穎,随便學學就能連中三元,不需要那些花頭。”
于敏晴:“……”
宋時鳶見鄭書怡把于敏晴怼得啞口無言,這才站出來打圓場道:“我從岑大人那裏要了一壇子我去歲親自泡的青梅酒,待會兒你們可要好好嘗嘗。”
張宛如是個體面人,打圓場這樣的活計自然少不了她,聞言笑着打趣道:“你這話槽點太多,我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吐槽了。”
這話是宋時鳶常說的,現代人慣愛用的一句話,張宛如這會子竟直接拿來用到了她身上。
宋時鳶有些哭笑不得,還真不能小看古代大家閨秀的接受能力跟舉一反三能力。
鄭書怡本就懶得理會于敏晴,見她二人都在岔開話茬,便也加入進來,笑道:“所以,是岑大人太霸道,強勢地霸占了宋妹妹釀的青梅酒呢?還是宋妹妹太倒貼,巴巴地将自己釀好的酒一股腦全送給岑大人?”
宋時鳶白了她一眼,哼笑道:“你猜?”
鄭書怡才要說話,青黛突然跑進來,大聲禀報道:“姑娘,宮裏來人了。”
宋時鳶倒也沒驚慌,站起身來,淡定地跟着青黛往外走。
其實她早就料到今兒鄭太後定然會派人來給自己送壽禮,否則岑九容怕是會不高興,覺得這是在打他的臉。
畢竟自己跟他的關系人盡皆知,給自己臉面就是給他岑九容臉面,反之亦然。
才出明間的大門,就瞧見鄭太後身邊最得用的莊姑姑領着十幾個宮女太監浩浩蕩蕩地走進她的院子。
宋時鳶上前,福身笑道:“莊姑姑好。”
莊姑姑連忙躲開,笑道:“今兒是姑娘的好日子,祝姑娘福壽安/康平安喜樂。”
宋時鳶笑着道謝:“多謝姑姑,借你吉言啦。”
莊姑姑扭頭看了身後一眼,笑道:“太後娘娘知道今兒是姑娘生辰,一早就讓我給姑娘備下了壽禮,才下朝就打發我趕緊出宮給姑娘送過來。”
宋時鳶朝皇宮的方向蹲了個身,作感激狀:“多謝太後娘娘想着我,臣女感激涕零。”
站起身來後,又轉向莊姑姑,笑道:“勞煩姑姑替我向太後娘娘轉達謝意,明兒我再親自進宮謝恩。”
莊姑姑臉色略有些不自在地說道:“太後娘娘說了,姑娘如今貴人事忙,就不必多跑一趟進宮謝恩了 ,回頭有要緊事兒再遞牌子不遲。”
宋時鳶嘴角抽了抽,差點給氣笑了。
這話說得陰陽怪氣的,還真是鄭太後會說出來的。
她只當沒聽出來,笑道:“那我就過陣子再進宮探望太後娘娘她老人家。”
質疑岑九容,理解岑九容,成為岑九容。
不加上個“老人家”,還真沒法表達出她此刻的複雜心态。
辛夷帶着院子裏的小丫鬟跟婆子們上前将東西接過來。
宋時鳶請莊姑姑進屋吃茶,被莊姑姑給拒絕了。
宋時鳶只好親自送上大紅封,又讓辛夷給跟來的宮女跟太監每人一個荷包,然後親自将人送到門口。
才剛回轉,茶都沒顧上喝一口,青黛又跑進來,說李同知帶着人替岑九容送壽禮來了。
衆人頓時揶揄地看着宋時鳶,捂嘴偷笑。
宋時鳶嘴角抽了抽,岑九容這家夥還真是一如既往地高調,要送壽禮私底下送給自己不好麽?非要讓屬下錦衣衛擡着東西招搖過市,生怕全京城的人瞧不見一般。
她站起身來往外走,衆人好奇得不行,嘻嘻哈哈地跟出來。
宋時鳶沒所謂,岑九容敢鬧出這麽大的陣仗,壽禮自然不會是甚見不得人的私密物什。
衆人才剛來到明間,李辰逸就已領着人将東西徑直擡了進來,嘴裏笑道:“宋姑娘好,祝宋姑娘平安順遂,財源廣進。”
財源廣進?宋時鳶被逗樂了,笑道:“李大人這祝壽詞兒好,我愛聽。”
李辰逸喜笑顏開:“有姑娘這話,岑大人高低得賞我幾兩銀子買酒吃不可。”
作為颍川李家的嫡孫,自然是不缺銀子的,之所以這般說,不過是湊趣罷了。
宋時鳶笑道:“不必他給,我又不是沒錢,李大人跟諸位兄弟的酒錢我給了。”
“宋姑娘大氣啊!”李辰逸耍寶似地朝宋時鳶一抱拳。
其他錦衣衛也有樣學樣,紛紛抱拳。
鬧騰了一會子,李辰逸才想起正事來,指着他們擡進來的一大一小兩個箱子,說道:“這是岑大人送給姑娘的壽禮,他讓姑娘瞧瞧看可喜歡?若是不喜歡的話……”
宋時鳶挑眉:“不喜歡的話如何?”
李辰逸“咳”了一聲,笑嘻嘻道:“岑大人說姑娘不會不喜歡的。”
宋時鳶:“……”
不愧是原著霸道男主,送禮都送得這麽霸道。
等李辰逸帶人将大的那個長條形的箱子豎起來,然後從側面打開,露出裏頭的足有兩米來高的雕花紫檀邊框玻璃穿衣鏡後,宋時鳶驚訝得眼珠子都差點瞪出來。
上元節時岑九容還說玻璃工坊吹平板玻璃的技術不到家,只能吹出巴掌大小的玻璃塊。
這才兩個半月過去,不但吹出了一人多高的平板玻璃,竟然連造玻璃鏡的技術也掌握了?
宋時鳶眼珠子轉了轉,覺得岑九容怕是為了給自己生日驚喜,刻意留了一手,上元節那會兒應該就已經能吹大塊平板玻璃了。
否則除非工匠們開挂了,不然哪可能技術如此一日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