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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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的後半個月,宋時鳶都在忙活女學的事兒,直到月底最後一日,才将諸事都安排妥當。
二月二日,龍擡頭,是燕京女學開始的日子,也是三年一度的會試舉行的日子。
鐘秦原本是不緊張的,料定今年必定落榜,只當是來增加應試經驗的。
可上元節岑九容教訓宋時鹄的話刺激到了鐘秦,回來後他就開始閉關溫書,連飯食都是書童給他端進屋裏吃,頗有那麽副頭懸梁錐刺股的架勢。
鐘家人被他搞得也緊張起來,早幾日就将考籃準備好,裏邊的東西是檢查了一遍又一遍。
一家人送鐘秦去考場時,鐘大舅腿軟得不行,幾次都沒爬上馬車。
宋時鳶既好笑又心酸,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連忙出言寬慰道:“舅舅莫要太憂心,表哥運氣好,鄉試能吊車尾,沒準會試也能吊車尾呢。”
鐘大舅擦了擦額頭上的汗,不怎麽有信心地尬笑道:“果真如此,那我們老鐘家真是祖墳冒青煙了。”
宋時鳶原本有些篤定的,畢竟上輩子鐘秦就是吊車尾最後一名上榜,成了一名同進士。
但這輩子岑九容強勢橫插/進自己的生活,上元節訓斥宋時鹄時竟無意中給了鐘秦莫大的壓力,雖說後頭鐘秦臨陣磨槍發憤圖強了半個月,但誰敢保證他會不會因為緊張而失去錦鯉運?
不過錦鯉運之所以叫錦鯉運,應該不會因為區區緊張就失之交臂吧?
最終鐘大舅還是放棄去送考,将鐘秦拜托給宋時鹄兩兄妹。
到了貢院門口,已經人山人海了,不過因為有順天府的衙役跟五成兵馬司的兵丁在,秩序還算井然。
宋時鹄眼尖,一下就瞧見了錦鄉侯府的馬車,迫不及待跳下去,用大嗓門熱情地同鄭書年打招呼:“鄭兄,你來送妹夫趕考啊?”
聲音又大又洪亮,惹得四周送考的考生家眷紛紛側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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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時鳶簡直想捂臉,這個哥哥真是蠢得不忍直視。
鄭書年倒是好涵養,淡定地朝宋時鹄拱手見禮,臉上挂着和煦的微笑:“是啊,來送妹夫趕考。宋兄呢,來送鐘家表兄趕考?”
鐘秦聞言,趕忙從馬車上跳下來,作揖行禮:“見過鄭世子。”
“我家與宋家有世交之誼,鐘表兄不必如此多禮。”鄭書年擡手攔了下,又和善地叮囑了一句:“不必過于緊張,正常作答便可,便是今年不中,明年恩科還有機會。”
鐘秦聞言緊繃的身體略松散了些,感激道:“多謝鄭世子提點。”
鄭書年轉身,朝自家馬車的方向看了一眼。
片刻後,一位藍衫藍發帶的年輕男子從車裏下來,緩步走到衆人面前,拱了下手,用清雅溫潤的嗓音說道:“在下蕭昀則,諸位有禮了。”
宋時鹄跟鐘秦連忙回禮,嘴稱“蕭兄”。
後頭的馬車裏,鐘文靜跟宋時鳶掀開車窗的紗簾,正偷偷朝外張望。
瞧見蕭昀則下來,鐘文靜小聲跟宋時鳶嘀咕道:“這位就是嘉怡縣主的未婚夫?倒是生了副好相貌。”
蕭昀則個頭極高,換算成現代标準的話,最少都有185CM,臉蛋刀削斧刻一般,劍眉星目高鼻,嘴唇卻極薄,顯得人有些冷漠涼薄。
可謂是标準的小說男主長相。
甚至他還具備了打臉逆襲流小說男主的标準身世背景:富貴出身,卻家道中落,但又與高門貴女有婚約。
正常劇情應該是窮小子找上門要求履行婚約,被岳家一頓羞辱并趕出門,晚上岳家大舅子帶着家丁找到他借宿的破廟将他暴打一頓,逼他簽下退婚書。
後面就是被退婚的男主奮發向上,一路逆襲,最後打臉當初看不起自己的岳家,未婚妻跪在地上哭着求原諒……
可惜錦鄉侯府不走尋常路,窮小子找上門履行婚約,他們就真得履行了。
生生掐斷了蕭昀則這個打臉逆襲流男主開始逆襲的第一步——被退婚。
宋時鳶附和地點了下頭,笑道:“不但樣貌不錯,學識也很出衆,是蘇州府的解元呢。”
錦鄉侯又不傻,錦鄉侯府的名聲跟父親的臉面固然重要,但閨女的幸福就不重要了?
蕭昀則若只有張臉能看,學識拿不出手的話,這門親事他認不認還兩說呢。
要知道鄭書怡可是錦鄉侯嫡女,當今天下第一人——鄭太後的侄女,就算站在家族利益角度考慮,錦鄉侯也都不可能讓她跟個一無是處的窮小子履行婚約。
要知道這世上解決婚約的辦法,除了退婚,還有未婚夫亡故這麽一說呢。
不出意外的話,此次會試蕭昀則至少能拿個前三,一舉奪魁也有可能,不然豈不顯得錦鄉侯府很沒眼光?
宋時鳶打量了下蕭昀則,又打量了下鐘秦,這倆一個狀元種子,一個吊車尾錦鯉大王,倆人站一起還真是有些莫名好笑。
表姐妹兩人正偷偷點評蕭昀則呢,鄭書年卻似乎猜出後頭馬車裏坐着宋時鳶,腳步一拐,突然走了過來。
他朝馬車方向拱了拱手,笑道:“不知在下叫人送去的謝禮宋姑娘可滿意?若不滿意的話只管告訴在下,在下另挑好的給姑娘送去。”
宋時鳶自然收到了,錦鄉侯府不差錢,足足四大箱子謝禮,上元節次日一早就送到了宛平縣衙後院,古董首飾布料藥材各一箱,成色都是極好的。
鄭書年提這一嘴,不過是拿來當作攀談的由頭罷了。
“世子爺送得東西都是極好的,我豈會不滿意?”宋時鳶笑了笑,又關切地詢問道:“虞二姑娘受了涼,現下/身子可好些了?”
鄭書年臉上笑容消失殆盡,淡淡道:“得了風寒,已經退燒了,正養着呢。”
太醫說了,風寒好治,難的是患上宮寒這等婦人病,以後于子嗣上艱難。
每每想起這個,他都覺得虞三死不足惜,恨不得将她挫骨揚灰。
宋時鳶不明就裏,出言勸慰道:“風寒最怕的就是高燒不退,既已退燒,想來慢慢養養就能康複如初了。”
“借姑娘吉言罷。”鄭書年輕嘆口氣,再次拱手,然後壓低聲音說道:“我想請姑娘替我轉告岑兄一句話:他若能尋到擅長醫治宮寒的婦科聖手牛神醫進京來替虞二姑娘診治的話,無論治不治得好,都算我鄭書年欠他一個恩情,以後他若有用到我的地方,只要他開口,我定竭盡全力相幫。”
宋時鳶撇撇嘴,鄭書年倒是個聰明的,曉得在尋人這方面,錦衣衛稱第二無人敢稱第一。
正如自己也打着成婚後拜托岑九容幫自己找阿久的算盤一樣。
不過這到底是岑九容的事兒,這筆買賣做還是不做,得他自己判斷,故而宋時鳶只回了一句:“我會如實轉告的。”
鄭書年輕舒一口氣,臉上露出個笑模樣來:“有勞宋姑娘了。”
他自然可以找機會自己同岑九容說,但如此一來,岑九容有很大概率會一口拒絕,不稀罕他欠下的這筆恩情。
但若是宋時鳶轉達就不一樣了。
拿人手短,宋時鳶收了自己的謝禮,總要替自己說一兩句好話的;再者女子更易與女子共情,想來她也不忍瞧見虞二姑娘婦女病纏身痛苦不堪。
說不得岑九容被枕頭風一吹,就答應幫忙尋人了呢。
事實證明鄭書年賭對了。
夜裏岑九容過來時,宋時鳶就把白日鄭書年讓她轉述的話一五一十地告知于他。
完了之後,還主動幫忙說情道:“鄭書年是錦鄉侯府世子,他的恩情現在或許不值錢,以後等他成為錦鄉侯後可就值錢了。你能幫的話就幫一把,若果真尋到那個牛神醫,鄭書年就欠你一筆恩情,往後那麽多年,總有讨回來的機會。”
“別說是他,就是他爹的恩情,我都不稀罕。”岑九容敬謝不敏。
宋時鳶沒料到他拒絕得如此幹脆,正頭腦風暴該如何勸說他改注意,就聽他又話鋒一轉,輕笑道:“不過牛神醫我會讓人去尋的,不為他鄭書年尋,而是為阿鳶你尋。”
“為我尋?”宋時鳶驚訝地瞪大一雙杏眼,随即撇嘴道:“我好好的,身子十分康健,并無任何婦人病,并不需要牛神醫的診治。”
岑九容将魔爪伸向她身前,在那去年才開始慢慢有模有樣的山峰上柔捏了一把,笑道:“有備無患。”
也不知腦補了什麽,他突然臉色陰沉下來,一把将她攬進懷裏,用顫抖的嗓音說道:“都說婦人生産猶如走鬼門關,一不小心就可能回不來,若沒個婦科聖手神醫在家坐鎮,我是如何都不敢讓你有孕的。”
宋時鳶沒料到他竟然想得如此遠,默默吐槽他杞人憂天之餘,又有些感動。
他是真的将自己放在心尖尖疼的,萬事以自己的利益為先。
這不由讓她再次産生好奇,自己究竟跟他有甚夙世因緣,以致于他如此重視自己?
難不成她跟他其實原本是天上的神仙,結果因為偷嘗禁果(?)而被貶下凡間歷劫,他不知為何覺醒了部分天上的記憶,所以處處疼愛照顧自己?
別怪她天馬行空,不然真得很難解釋他一個原著男主,怎會突然對自己一個原著都沒出場過的路人甲如此情根深種?!
得虧她沒強迫症,得不到答案也沒那麽糾結,若換作是有強迫症的人兒,只怕早被這問題折磨瘋了。
不過橫豎都是要尋牛神醫,管是替虞二姑娘尋還是替自己尋呢,總之先尋到再說。
于是她順坡下驢,往岑九容懷裏縮了縮,一臉懼怕地說道:“照阿容這麽說,的确得尋到牛神醫才行,不然生産時我肯定怕死了。”
岑九容輕拍她的脊背,柔聲安撫道:“莫怕,我一定讓人尋到牛神醫,讓他當将軍府的府醫,待在府裏好生替你調理身子。”
宋時鳶擡頭,在他唇/瓣上親了一口,笑嘻嘻道:“阿容最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