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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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時鳶循聲望過去,見鄭書怡正站在三步遠的地方,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
坐得近的閨秀們聽見她這番話,紛紛拿帕子捂嘴偷笑。
要換作旁人,只怕要羞得滿面通紅,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了,宋時鳶倒還端得住。
橫豎她跟岑九容的那點子事兒,該知道的都知道了,現在做出個害羞的模樣來,未免有些茶裏茶氣。
甚至她還能反将一軍,斜眼瞅着鄭書怡:“既然早晚都是我的活計,那我提前管起來又有何不可?”
鄭書怡嘆為觀止:“你這厚臉皮,真是夠可以的,簡直跟岑九容有得一拼。”
這話也就鄭書怡敢說了,其他閨秀畏懼岑九容的名聲,卻是連偷笑都不敢了,各個眼觀鼻鼻觀心,只當甚都沒聽見。
宋時鳶反唇相譏道:“你若是羨慕,也提前将蕭公子的事務管起來呗。”
蕭公子說的是鄭書怡的未婚夫蕭昀則。
頂着十幾個大姑娘小媳婦的灼灼目光,鄭書怡可沒有宋時鳶這樣的厚臉皮,頓時臉色漲紅,握起小拳頭,作勢往宋時鳶跟前沖:“叫你胡說八道,看我不揍你個滿臉開花。”
宋時鳶當然不會坐以待斃,她把座位單子往那中年婦人手裏一塞,丢下句“就這樣安排罷。”,然後起身就跑。
邊跑邊打趣鄭書怡:“縣主悠着點,若是跑太猛磕碰了哪裏,我可沒法跟蕭公子交待呀。”
“我自己的事兒,跟他交待個什麽勁兒!”鄭書怡輕呸一聲,腳步不由得加快幾分,發狠道:“我今兒非要揍你一頓不可,看你下次還敢不敢這般牙尖嘴利!”
兩人一個追一個跑,跑累了就繞着門邊的一張大圓桌繞圈圈。
繞着繞着,宋時鳶“哎呀”一聲驚呼,腳下一個趔趄,背後撞到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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扭頭一看,見是于敏晴,她連忙道歉:“對不住對不住。”
接着麻溜地甩鍋:“都怪嘉怡縣主追我,不然我也不會撞到縣主,縣主要怪,就怪嘉怡縣主好了。”
這本是件小事,宋時鳶不過輕撞了于敏晴一下,她甚至連趔趄都沒來得及就被兩邊的丫鬟給攙住了,但她卻滿面怒容,眼睛裏泛着紅血絲,眼下的青黑蓋過香粉後依然十分明顯。
宋時鳶暗叫一聲不妙,這家夥狀态這麽差,自己這下是撞到槍口上了呀,難不成她跟呂新榮的暗度陳倉的事兒被發現了?
鄭書怡也發現了于敏晴狀态不對,為免她跟宋時鳶鬧起來惹岑九容這個壽星公不快,好好的壽宴變修羅場,連忙順着宋時鳶的話将鍋給攬了過來。
她誠懇道:“晴妹妹別怪宋妹妹,的确是我在後頭追打她,她才不慎撞你身上的,我在這裏向你致歉,實在是對不住。”
“有你什麽事兒,輪到你來當和事老?”于敏晴瞪了鄭書怡一眼,然後轉向宋時鳶,冷聲道:“你跟我出來,我有事兒問你。”
鄭書怡被怼,火氣“蹭”地一下就上來了,才要邁步上前噴她個狗血淋頭,就被宋時鳶拉住了胳膊。
宋時鳶朝她搖了搖頭,然後笑着對于敏晴道:“好,咱們出去說。”
兩人從明間的後門出來,正房後頭的花廳是宴席所在,下人們正進進出出地往裏運送杯盤碗碟,不是個安靜說話的地兒,宋時鳶便拉着于敏晴從側門出了金竹苑,來到正院與金竹苑中間的夾道上。
她淡定道:“你問吧。”
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宋時鳶與于敏晴交集不多,也沒做過甚對不住她的事情,壓根不懼她的問話。
于敏晴咬牙切齒道:“你說,是不是你把我跟呂表哥的事兒告訴我祖母的?”
宋時鳶先是了然,原來她跟呂新榮的“奸/情”當真事發了呀,随即有些莫名其妙,這關自己屁事?
“縣主說笑了。”她搖了搖頭,好笑道:“首先,我跟縣主不熟,也不是甚無話不談的閨中密友,只知道縣主跟呂公子是表兄妹,旁的一概不知;其次,就算我聰明絕頂自個猜出了你倆的關系,我将其告知榮昌大長公主又有甚好處?我是那等愛搬弄是非的人兒?”
這番話有理有據,将于敏晴說得啞口無言。
半晌後才嘶吼一聲:“不是你告密,那祖母是如何知曉的?”
宋時鳶無語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縣主冬至那日身邊跟着的下人少說也有十五六個,您能保證他們每個都是聾子跟瞎子?”
她對着呂新榮時那個嬌羞樣,但凡有點眼力勁的,都能看出來。
于敏晴瞪她:“你別胡說,他們都是打小就跟在我身邊的,向來只聽我的吩咐行/事,斷不可能會出賣我。”
宋時鳶被她逗笑了:“你這是太自信呢,還是太瞧不起榮昌大長公主呢?你可是她最疼愛的孫女,不安排個信得過的人手到你身邊看顧你,你覺得她會放心?”
當然這照顧,站在于敏晴的角度,說監視更合适。
于敏晴神色幾變,猶不死心地放狠話:“你少污蔑我祖母,我會叫人去查,若是查到果真是你在背後搗鬼,我一定不會放過你的!”
宋時鳶笑了笑:“查呗,我身正不怕影子斜,随你怎麽查,橫豎不幹/我的事兒。”
她算是看出來了,于敏晴其實多少也猜出來是自己身邊出了內鬼,但她不願意承認身邊人會背叛自己,也不願意相信祖母會在自己身邊安插眼線,所以只能将怒火發洩到她宋時鳶這個外人頭上。
可宋時鳶又不是冤大頭,憑啥要背這個黑鍋呢?于是她直接将榮昌大長公主給點出來,讓于敏晴沒法粉飾她們祖孫之間的太平。
想撕?可以,那你們祖孫倆撕去。
“我會查的!”于敏晴跺腳。
“查呗,沒人不讓你查。”宋時鳶笑笑,突然往前湊了一步,壓低聲音問道:“榮昌大長公主知道你倆的事兒後,要棒打鴛鴦,逼你們斷絕來往?”
“退開點,你別離我這麽近。”于敏晴身子後仰,一臉警惕地看着她:“你問這個做甚?”
宋時鳶一臉無辜:“不做甚,就是好奇,随便問問。”
于敏晴斜眼在她臉上掃視一番,沒瞧出甚不對來,于是嘴角一翹,得意道:“祖母那麽疼我,怎可能會棒打鴛鴦!”
宋時鳶這下是真的驚訝了,榮昌大長公主的确疼愛于敏晴不假,但就是因為疼愛,才不可能同意如珠如寶的孫女嫁給一個親人死絕,家徒四壁,只能寄居在姑母家的窮秀才。
不過沒等她提問,于敏晴自個就給她解惑了:“不過祖母也有條件,明年恩科呂表哥若能考中進士,她便同意我們在一起;若是考不中,我必須斷了這念想,老實接受她給我安排的親事。”
宋時鳶勾了勾唇,果然姜還是老的辣,榮昌大長公主這是玩緩兵之計呢。
之所以敢用這招,估計對呂新榮的學業有過了解,斷定他明年中不了進士,否則豈不就翻車了?
但于敏晴顯然不這麽想,她十分驕傲地說道:“家學裏的老先生對呂表哥推崇備至,說他才華橫溢,我相信以呂表哥的能力,明年肯定能考中進士!”
宋時鳶還能說啥,她只能送上自己真誠的祝福:“那就祝他成功吧。”
畢竟,這很難評。
于敏晴見她态度誠懇,一副真心祝福自己跟呂表哥的模樣,臉色好看不少,輕哼道:“那就借你吉言了。”
因為于敏晴鬧得毫不遮掩,不光東次間裏坐着的女客,西次間裏的人也聽到了風聲,大家翹首以盼,耳朵豎得老高,只等着外頭吵起來,甚至打起來,她們好借拉架的名義出去看熱鬧。
令人失望的是,最後宋時鳶竟然跟于敏晴手挽手地返回,于敏晴臉上憤怒的神色全部褪去,又恢複成了平日那個驕矜的天之驕女模樣。
鄭書怡這個同為禦封縣主的人兒笑嘻嘻打趣她:“方才還跟只烏眼雞似的,這會子又雨過天晴了。”
于敏晴往她旁邊一坐,哼道:“不然呢,唱大戲給你看人長得不美,想得倒是很美。”
鄭書怡握拳,在她眼前晃了晃:“不找宋妹妹的茬了,該來找我的茬是不是?我看你是皮癢了!”
常跟在于敏晴身後的虞二姑娘連忙遞了盤糕點到她面前,岔開話題道:“縣主您嘗嘗這山藥糕,我聽将軍府的丫鬟說,這裏頭包的餡叫紫薯,是打海外來的稀罕物什,咱大周可沒有。”
于敏晴還沒怎樣,宋時鳶就驚訝地瞪圓了一雙杏眼。
紫薯?不就是紅薯的一種?這可是高産作物啊!
岑九容這是又從有随身空間的穿越女紀望書那裏薅羊毛了?
也不知道他薅得多不多?若是多的話,她得跟他讨要些,明年開春種到自己莊子裏去。
她在現代的時候就可愛吃紅薯了,煮紅薯、紅薯粥、紅薯幹、紅薯粉絲/粉皮以及紅薯窩頭,統統都好吃。
“哦?”于敏晴是個好吃的,果然被紫薯山藥糕轉移了注意力,顧不上跟鄭書怡打嘴仗,趕緊拈了一塊在手上,眯着眼睛品嘗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