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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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敏晴還真就是個厚臉皮的,好說歹說都不聽,就是死賴着不走,要換了旁人,岑九容一早就讓蟬衣跟半夏把人拖走了。
但她對幼時的自己有恩,要不是她施舍的那些吃食跟棉衣,他很可能會餓死或是凍死在那個寒冷的冬日,因此他也不好硬來。
于敏晴就這麽一路跟着他們從仙橋逛到了湖心島,來到湖心島中/央的水心五殿。
水心五殿跟當世其他宮殿建築風格不同,并非一排五座宮殿并立,而是一座主殿居中,其他四座宮殿呈拱形環繞着,五殿之間有廊庑相連。
金明池本是用來訓練水師的地兒,皇帝駕臨金明池檢閱水師時就下榻在水心主殿,所以殿內擺放着先帝用過的龍椅、龍床、屏風以及帷帳等物什,供百姓觀賞。
當然,皇帝畢竟是皇帝,嘴裏再如何親民,也不可能真讓百姓一股腦沖進自己的“寝殿”這瞅瞅那摸/摸,所謂的觀賞也只是被允許站在殿門口往裏瞅幾眼,過過幹瘾罷了。
宋時鳶這個出入宮廷許多回的,對此沒甚興趣,倒是殿前的廣場上超級熱鬧,攤販少說也有幾百個,賣什麽的都有,人聲鼎沸。
其中猶以關撲的攤位最多。
關撲的方式也是五花八門,有的像古代賭場裏的賭博,就是跟賣家約定關撲的價錢後,用特定的關撲方式,比如擲銅錢之類的,若全部銅錢正面朝上,顧客免費将貨品拿走;若銅錢有正有反,則約定的價錢歸攤主。
有的則像現代夜市的套圈,比如射飛盤,給攤主繳納一定的費用後,攤主轉動上頭寫了不同貨物名字的輪/盤,顧客用弓箭射輪/盤,射中什麽就得什麽,甚都射不中就甚都得不到。
大周禁賭博,關撲也只有在金明池對外開放的春節、寒食節以及冬至日被允許,百姓的熱情可想而知。
岑九容将宋時鳶圈在懷裏,以免她被周圍的人群沖撞,嘴裏笑眯眯道:“阿鳶瞧中什麽只管告訴我,我可是關撲的一把好手,必定一次就給你撲中。”
宋時鳶什麽都不缺,不過見他興致勃勃的,她也不好掃興,擡眼打量了一圈後,挑了個人最少的攤位。
岑九容立刻擁着她擠過去。
于敏晴在後頭嚷嚷:“喂,你們慢點,等等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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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指揮圍在她身旁護着她的丫鬟婆子護衛們:“快點,跟上跟上,別跟丢了!”
一行人艱難突破重圍,來到那只稀稀拉拉圍了三五個顧客的小攤前,只覺呼吸都通暢了許多。
宋時鳶緩了片刻,這才擡眼打量了下這攤位上的貨品,然後驚訝地發現竟然都是些舶來品。
這年頭的舶來品可不便宜,拿舶來品關撲,“入場券”一定不低,難怪這裏的顧客只小貓兩三只。
“哎呀,這個鏡子照人怎會如此清楚!”于敏晴發出一聲驚呼。
宋時鳶扭頭看去,見她手裏拿着一把小巧精致的長柄靶鏡,鏡身是銅鍍銀,鏡面卻是玻璃的……
要換作以前,宋時鳶看到玻璃鏡興許會很激動,畢竟這可是玻璃啊……但現在,她內心毫無波動。
岑九容跟鄭太後“合資”的玻璃作坊已經開工了,估計明年,最遲後年,玻璃制品将會出現在燕京城乃至大周的其他各大城池。
到時別說巴掌大的靶鏡了,等身玻璃鏡她都能擁有。
不過她倒是看到樣讓她驚訝的物什——一塊銀鎏金嵌琺琅懷表,中間琺琅的圖案是個長着翅膀的天使。
宋時鳶伸手将這懷表拿起來,蓋子一開,表盤直接彈出來,上頭的指針“嘎達嘎達”地走着,精确的顯示着當下的時間。
岑九容見狀,笑問道:“喜歡這個?”
宋時鳶誠實地點頭:“嗯,這是懷表,看時間比時辰鐘方便許多。”
“好,那我幫你撲回來。”岑九容笑了笑,然後轉頭問攤主:“怎麽個撲法?”
攤主臉蛋圓/滾滾,身材也圓/滾滾,十分得富态,聞言指了指身後的輪/盤,笑呵呵回道:“五兩銀子三箭,十兩銀子七箭。”
宋時鳶在心裏“啧”了一聲,別個射飛盤都是五文三箭,十文七箭,他家直接翻十倍,難怪攤位前人這麽少。
岑九容吩咐自己的小厮青松:“給他五兩。”
攤主收了銀子,開心地從櫃臺後拿出來一把弓跟三根箭遞給青松。
青松從懷裏掏出帕子,擦了擦弓身,然後才呈給岑九容,并遞上第一只箭。
岑九容将箭搭到弓上,淡淡道:“開始吧。”
“好嘞。”攤主應了一聲,胖乎乎的手掌抓/住輪/盤把手,猛地往下一拉,嘴裏中氣十足地大叫一聲:“走起!”
木質輪/盤嘩啦啦地轉動起來,宋時鳶瞪大眼睛,試圖去尋找那個寫了“懷表”字跡的格子,好容易瞧見,但秒被轉走,根本沒法定位。
岑九容卻胸有成竹,冷眼盯着輪/盤轉動幾圈後,瞅準時機果斷一松手。
“嗖……”箭一下飛出去,“嘟”一聲沉悶碰撞聲後,穩穩紮在輪/盤寫了“懷表”兩字的格子裏。
攤主“啪啪啪”古裝:“公子好身手,竟然能射中我這攤位上最小的格子!”
然後将那塊懷表裝進絨布袋裏,雙手捧着遞給岑九容,笑呵呵道:“這懷表是您的了。”
笑容很和善,竟半點不見肉疼。
宋時鳶起先有些詫異,不過轉念一想就釋懷了:能拿出滿滿一桌舶來品關撲的人,本人或是背後的東家必定財大氣粗,被人撲走個懷表還不至于變臉色。
本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選擇,她接過岑九容遞來的絨布袋後,狀似無意地問了攤主一句:“你攤位上就這一塊懷表,被我們撲走了,其他客人再射中‘懷表’格子又該當如何?”
攤主轉過身,撅着屁/股在地上的一樓箱子裏掏啊掏,掏出個同款絨布袋來,将絨布袋裏的懷表掏出來放到桌上,笑眯眯道:“不慌,我這裏還有一塊懷表呢。”
宋時鳶勾了勾嘴角,側頭看向岑九容。
岑九容秒懂她的心思,笑嘻嘻道:“既然阿鳶想同我一起佩戴懷表,我豈能叫阿鳶失望?”
青竹适時遞上第二根箭。
岑九容斜了青竹一眼:“再給他五兩。”
雖然他還有兩只箭沒射,但關撲的規矩就是每回只能撲走一樣貨品,三箭代表三次機會,不代表可以撲走三樣物品,不然京城卧虎藏龍的,多遇到幾個岑九容這樣的神射手,攤子都給撲空了。
攤主看着青松遞過來的五兩銀錠,笑容變得有些牽強。
這可是正經打西洋千裏迢迢運過來的鎏金琺琅懷表哎,被撲走一塊就罷了,這幫人竟然還想撲走第二塊……
想到這第二塊還是自己主動擺出來的,就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刮子,叫你丫顯擺!
一邊懊惱一邊悄悄觑了宋時鳶一眼,心想:這小姑娘鬼精鬼精的,要不是她拿話激自己,自己沒準就不那麽得瑟了……起碼不會當着他們這些人得瑟!
然事已至此,懊悔也無用,橫豎東家也不會介意這兩塊懷表會不會被同一個客人撲走,他還是伸手接過了青竹手裏的銀錠。
話雖如此,他轉動輪/盤時将吃奶的勁都給使出來了,臉因為用力而憋得通紅,木質輪/盤被搖得哐啷亂響,速度快得只能看到“懷表”兩字的些許殘影。
這多少有點不講武德。
不過在場圍觀的百姓,包括宋時鳶本人,都無異議,畢竟岑九容箭術精湛是有目共睹的,懷表又是極貴重的舶來品,攤主搖得快些,不想被撲走第二塊,也在情理之中。
除了于敏晴。
她大喇喇道:“喂,老伯,你搖麽快做什麽,是不是不想被人撲走你攤上的東西?”
攤主噎住了,根本沒聽清她後面的話,滿腦子都是“老伯”兩字,才二十八歲被叫老伯,一時間不知該說這小姑娘眼神差,還是自己該反省這美須髯留得太早。
半晌後才幹笑一聲:“姑娘說笑了。”
于敏晴可沒這麽好糊弄,才要張口訓斥,就聽耳邊“嗖”地一聲,然後那廂傳來宋時鳶高興的驚呼聲:“哎呀,又撲中了,你好厲害。”
宋時鳶甚少誇他,這會子卻是星星眼,一臉崇拜地看着自己,兩手還激動地拍巴掌,岑九容只覺全身每個毛孔都洋溢着快樂,表情根本端不住,嘴巴笑得都快咧到耳根子了。
攤主将懷表裝進絨布袋,遞過青竹,朝岑九容不住拱手作揖:“公子箭術了得,連撲兩次懷表,把小攤的鎮店之寶都摘走了,在下佩服佩服。”
心想:這“瘟神”看着有頭有臉的,應該不會賴着不走,把他家小攤上的所有物什都包圓了吧?
岑九容點了下頭,表示聽到了攤主的恭維,然後從青竹手裏接過絨布袋,打量一番後,嫌棄地撇了撇嘴:“袋子真醜。”
宋時鳶笑道:“這袋子別看黑漆漆的不起眼,用的布料西洋那邊時興的哆羅呢做的。”
攤主朝宋時鳶豎了個大拇指,驚喜道:“姑娘竟然是個懂行的,這哆羅呢是咱們鄧家船隊從西洋帶回來的稀罕布料,三日前才開始在鄧記布莊售賣,想來姑娘是吃到了這頭茬菜?!”
宋時鳶笑而不語。
吃到頭茬菜的其實是江三娘,她不但吃到了頭茬菜,還想自己種菜,高價賣給別人吃。
昨兒她親自上門送節禮,節禮裏頭就有一塊哆羅呢尺頭,她将這布料誇得天上有地下無的,搞得宋時鳶以為她攀上海商鄧家,準備做這哆羅呢生意了。
結果她畫風一轉,說哆羅呢其實是用羊毛織成的布料,目前只西洋那邊有,而她們兩人一個有紡織作坊跟染坊,一個有羊毛,要是合夥将這個買賣做起來,一定非常掙錢。
宋時鳶可恥地心動了。
哆羅呢這種輕薄又保暖的布料,肯定會受富貴人家歡迎,畢竟他們冬日室內有是地龍,出門還有貂皮/狐貍皮等大毛衣裳,臃腫的棉衣棉褲是不屑穿的,即便其中有些老人小孩會穿襖子,裏邊填充的那也是絲綿的綿,不是棉花的棉。
不過這事兒才剛起個頭,她提供一部分羊毛,錦繡坊那邊負責試織,直到織出合格的呢料,兩邊才能正式簽正式合作的契書。
哆羅呢要是那麽容易織,也不會只有西洋那邊的人會了,所以試織個一兩年都出不來滿意作品也是可能的,宋時鳶有心理準備,只當是個長線投資。
因為她也沒有多說,只沖那攤主笑了笑:“懂行不敢說,只是偶然得了塊尺頭罷了。”
已經薅了人家兩次羊毛,宋時鳶也沒那個厚臉皮再待下去,便要拉着岑九容走人。
卻突聽一個詫異的年輕男音響起:“三妹妹,這麽巧。”
于敏晴臉上浮現出一抹嬌羞的粉紅,語氣也不複平時的尖利:“呂表哥,你也來逛金明池?”
被叫呂表哥的年輕男子全名叫呂新榮,他頭戴方巾身穿青色襕衫,标準的秀才打扮,本人也的确是名秀才。
他先沖着岑九容跟宋時鳶拱了拱手,這才直起身子來,笑着回于敏晴的話:“姨母說今兒是冬至,不許我悶在屋子裏的讀書,責令安哥兒帶我來金明池轉轉,不過安哥兒那性子你也知道的……這會兒不知野哪裏去了,我随性随便逛逛,剛巧就碰到了三妹妹你。”
呂新榮是于敏晴三嬸的外甥,他家道中落父母雙亡,他走投無路,只能進京來投奔姨母呂氏,如今寄居在于家,在于家家學附學,去歲進了學,成了個秀才公。
說完,他擡眼打量了下小攤上的貨品,神色不變,只笑道:“三妹妹可有瞧中什麽?若有的話,告訴表哥,表哥幫你撲。”
于敏晴下意識想要拒絕,想到方才宋時鳶坦然享受岑九容為她關撲的姿态,話到嘴邊卻變了番意思:“這靶鏡不錯,照人甚是清楚。”
呂新榮點頭,幹脆道:“好,那就幫三妹妹撲這個靶鏡。”
說着從袖子裏掏出個錢袋來,擡頭看向攤主,問道:“請問,怎麽個撲法?”
胖乎乎的攤主不動聲色地将他打量一番,見他青色秀才服的衣角袖口洗得發白,雖說跟那個兇巴巴的小姑娘表哥表妹地喊得親熱,但從穿戴上就能看出來,可謂一個天一個地。
窮書生能把弓拉開就不錯了,還想撲中攤上第二貴重的玻璃靶鏡?
這一單估計能穩賺不賠!
琢磨明白後,攤主眯眼,樂呵呵地說道:“五兩銀子三箭,十兩銀子七箭。”
呂新榮大概是沒想到會如此貴,聞言一怔。
于敏晴體貼道:“是我想玩關撲,怎能讓呂表哥替我出銀錢?銀錢我來出,只是我不會射箭,還要勞煩呂表哥幫我撲,撲到撲不到都無妨,橫豎只是撲着玩。”
呂新榮回神,忙擺手拒絕:“不必,表哥前陣子賣了好幾篇時文,五兩銀子還是拿得出來的。”
且還不是假客氣,幹脆利落地從錢袋裏抓了一把碎銀子出來,放到攤主秤銀子的托盤上,很有禮貌地說道:“您稱稱,不夠的話我再補。”
“哎你……”于敏晴阻攔不及,但他銀子都已經擱人家托盤上了,也不好再拉拉扯扯地讓他收回去。
攤主提起撐杆,稱了下銀子,不但沒少,還給呂新榮還回來兩塊。
呂新榮将碎銀子放進錢袋裏,側頭對于敏晴笑道:“我箭術不太好,若是撲不到,三妹妹可別笑話我。”
于敏晴笑嘻嘻道:“表哥莫哄我,我可沒少聽祖父唠叨,說你的箭術是小輩裏最好的,可惜小時候耽誤了,若是自幼習武的話,沒準是第二個岑……啊不是,沒準能拿個武狀元呢!”
呂新榮謙虛地笑了笑:“我的箭術也就一般,老太爺國譽了。”
然後抓起桌上的長弓,搭箭,輕描淡寫地射/出去。
“铿”地一聲,箭穩穩地紮到寫有“玻璃手鏡”四個字的格子裏。
于敏晴高興地又蹦又跳,大聲歡呼道:“中了!撲中了!表哥好厲害!”
眼睛裏星光熠熠,兩頰泛着粉紅,顯然是情動了。
宋時鳶與岑九容對視一眼,彼此眼裏都有詫異。
于敏晴在原著裏是三號女配,小時候救助過岑九容,長大後再相遇時對他一見鐘情,成日追在他身後,仗着岑九容不好對她這個恩人翻臉,做了不少給女主添堵的蠢事,直到無心之失害得女主小産後,岑九容才徹底撕破臉,命令于家一個月內将她遠嫁,否則就讓于家全部滾出京城。
于家在岑九容的淫/威下,把她嫁去了青州府一戶世宦之家,雖終生沒能再回過京城,但有于家以及榮昌大長公主的餘威在,她在婆家過得也不會差,算是幾個女配裏頭下場最好的一個了。
原著裏頭她跟這個呂新榮呂表哥沒任何情感牽扯,甚至原著壓根就沒提過呂新榮這個人。
宋時鳶暗忖:這就是男主覺醒書中意識後帶來的蝴蝶效應?
她并不認為這根自己有什麽關系,自己一個同樣沒在原著裏出現過的路人甲,重生與否根本無足輕重。
不過,于敏晴跟呂新榮是不是有些門不當戶不對?
于敏晴可是于家長房嫡女,榮昌大長公主嫡親的孫女,禦封的嘉晴縣主,于家何等富貴的人家,最受京城貴族女眷喜愛的玲珑閣,背後的東家就是于家,于敏晴從小含金湯匙長大,吃用都是京城閨秀裏最好的。
反觀呂新榮,一個來投靠姨母的窮親戚,花用還得靠自己撰寫時文,五兩銀子的關撲他可以咬牙掏出來,五十兩銀子的布料呢?五百兩銀子的頭面呢?他可還能掏得出來?
莫欺少年窮沒錯,但這可是階級固化相當嚴重的古代,除非是有大氣運的,否則窮苦出身想要混得比于家這等世宦人家強,簡直是做夢。
想來于敏晴也知曉這個道理,不然也不會非要黏上自己,拿自己當擋箭牌偷偷跟呂新榮私會。
宋時鳶莫名其妙當了一回“紅娘”,心情不怎麽美好,她也是那種會為別人的愛情感動的人,但前提是結局he,于敏晴跟呂新榮這倆要是真好上了,用腳指頭想想都得be。
她連忙尋了個要去跟宋父宋母以及宋大舅一家子彙合的借口,拉着岑九容就跑了。
然後就跑到了湖的另一側,這側竟然是個滑冰場。
湖面上的積雪被清理得幹幹淨淨,厚實的冰面上無數孩童在奔跑嬉鬧,一架架雪橇呼嘯而過,拉雪橇的有人,有狗,甚至還有頭梅花鹿。
宋時鳶被逗笑了,指着那架梅花鹿拉着的雪橇,笑罵道:“哪個敗家子把梅花鹿搞來拉雪橇,這是cos聖誕老爺爺嘛?”
不得不說這敗家子還挺有創意的,有那麽點城會玩的意味。
岑九容不屑地撇了撇嘴:“梅花鹿拉雪橇算得了什麽,回頭我叫人從蜀中給你搞一對食鐵獸回來拉雪橇,那才威風呢。”
宋時鳶驚訝地瞪大雙眼,食鐵獸?那不就是熊貓?搞一對熊貓給自己拉雪橇?國寶給自己拉雪橇?你丫可真敢想!
雖然很心動,不過她還是拒絕了:“食鐵獸每日都要吃竹子,而且一吃就是幾十斤竹子,燕京城哪有恁多竹子給它們吃?總不能為了它們,專門拿出一塊地來種竹子吧?這也太過了。”
岑九容并不覺得過,阿鳶是他最重要的人,只要能哄她開心,他願意将全天下的資源都傾到她身上,不過阿鳶覺得過,不願折騰,那他就作罷。
他笑嘻嘻道:“也是,食鐵獸哪有我可愛?我親自給你拉雪橇,不比那粗粗笨笨的食鐵獸強百倍?”
話音剛落,就轉頭吩咐屬下去賃雪橇。
錦衣衛出馬,誰敢争搶?雪橇很快到位。
岑九容扶着宋時鳶坐上去,然後抓起拴在雪橇上的麻繩,抗到肩膀上,然後雙腳蹬地,弓起腰身,一個用力,将雪橇拉動起來。
宋時鳶抓/住雪橇兩側的扶手,嘴裏興奮地“嗚呼”了一聲。
岑九容受到鼓勵,拉得更加賣力了,從走動變成了小跑。
雪橇頓時加速,在光滑的冰面上快速地滑行着,帶起的風将宋時鳶的劉海吹起,露出底下笑靥如花的一張臉來。
斜對面那座高達七層的寶津樓裏,錦鄉侯夫人,即柔寧郡主,抱着手爐站在窗前,目光注視着遠處的冰面,緩緩道:“你父親原還想将你堂妹說給岑九容,卻不想半路冒出個宋時鳶……”
正端坐在桌前喝茶的鄭書年淡淡道:“就算沒有宋時鳶,岑九容也不會應允這門親事的,那位可不想看見我們兩夥人穿一條褲子。”
那位,說的是鄭太後。
鄭書怡瞥了眼将雪橇拉得飛起的岑九容,見他眉梢眼角都寫滿柔情,跟平時那個殺星模樣判若兩人,不禁感慨了一句:“知好色,則慕少艾,宋時鳶倒是個有福氣的。”
柔寧郡主斜了眼身側的鄭書怡,擡手輕拍了下她的肩膀,說道:“你也是個有福氣的,蕭昀則對你只有百依百順的份兒,這輩子都不敢對你生出二心。”
一個是破落戶的兒子,一個是當朝太後的外甥女,禦封的嘉怡縣主,這門親事完全可以說是錦鄉侯府施舍蕭昀則的。
蕭昀則對鄭書怡好是理所應當的,對她不好會被罵中山狼。
更何況錦鄉侯府烈火烹油,鮮花着錦,不出意外的話,兩三代以內都不會衰落,蕭昀則就算相當中山狼,也猖狂不起來。
“是啊,我也算有福氣的。”鄭書怡笑了笑,順帶解釋了一句:“我也沒羨慕宋時鳶,岑九容這人,喜怒陰晴不定,給我我也不敢要。”
對于家裏安排的這樁所謂娃娃親,她不反對也不歡喜,平淡地擔起身為鄭家女的責任,心智成熟得不像個十五歲的小姑娘。
柔寧郡主對于女兒的通透很滿意,特意叮囑了道:“你好生籠絡住宋時鳶,有她不時吹點枕頭風,即便咱們錦鄉侯府明面上不能跟他穿一條褲子,也不至于橫生嫌隙。”
鄭書怡撇了撇嘴:“我省得。”
大不了過幾日/她那個什麽“宋記美皂”鋪子開業時,自己親自上門去,給她撐撐場面。
榮寧郡主打量了下頭玩得興高采烈的宋時鳶一番,“啧”了一聲:“才剛遇刺沒幾日,沒跟個沒事人兒一樣跑來金明池玩耍,這宋時鳶也是個不簡單的。”
頓了頓,又搖頭輕笑幾聲:“也是,若是個簡單的,岑九容又如何會瞧得上她?”
鄭書怡沒吭聲,這些人裏頭,她算是跟宋時鳶接觸最多的一個了,但宋時鳶究竟是個什麽性情的人兒,她也沒搞懂。
看似很好說話,但其實有着自己的底線,沒越過底線時,她對誰都笑眯眯的,甚少挑剔,仿佛甚都能接受,而一旦越過底線,她就化身成刺猬,渾身都是刺,誰上前誰挨紮。
至于她的底線是什麽,大概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哦不,興許岑九容也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