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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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裏岑九容來時,一臉幸災樂禍。
宋時鳶狐疑地看着他。
他哼笑道:“娘家人幹出來這等跌份兒的事兒,太後她老人家面上無光吶。”
宋時鳶嘴角抽了抽。
鄭太後今年才剛二十,正是花一般的年紀,怎地就成老人家了?得虧人不在這裏,否則只怕要被氣個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這家夥果然對于鄭太後不肯認祖歸宗一事十分介懷。
不過他幸災樂禍他的,宋時鳶若是跟着幸災樂禍的話,那就是不懂事了,故而她沒接話茬,只慶幸道:“得虧你把半夏跟蟬衣給了我,這事才被輕易化解。”
岑九容斜眼睨她:“她們可是我的眼線,是被我派來盯着你的。”
宋時鳶伸手在他光滑如剝了殼的雞蛋的臉頰上掐了一把,笑罵道:“說你胖你還喘上了?少陰陽怪氣人。”
嗯?手感不錯,于是她又掐了一把。
岑九容眨巴着一雙水朦朦的桃花眼,委屈地控訴道:“阿鳶,你占我便宜!”
宋時鳶:“……”
捏一下臉蛋而已,這能叫占便宜?
她“咳”了一聲,理直氣壯道:“我就占了,你待如何?難不成只許你占我的便宜,不許我讨回來一些?”
岑九容驚得眼睛都瞪圓了,仿佛受驚的貓兒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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饒是宋時鳶臉皮夠厚,也被他這一臉無辜的表情弄得老臉一紅。
她将旺財往他懷裏一塞,尋借口遁走:“我去廚房瞧瞧。”
岑九容在她身後慢悠悠道:“害羞什麽,我又沒說不讓你占。”
宋時鳶狡辯道:“誰害羞了?你可別污蔑我。”
岑九容歪頭看她,笑眯眯道:“不害羞你跑什麽?”
“誰跑了?”宋時鳶扭過頭來,掐腰,“委屈”地大聲控訴道:“為了能讓你吃上布丁,我忙活大半日,結果你可倒好,不但不感動,還潑我一身髒水,我真是太委屈啦!”
岑九容怕逗過頭,惹惱她,連忙伸手在自己臉上輕抽了一巴掌,告饒道:“好好好,是我錯了,我不該冤枉你。”
宋時鳶得了臺階下,這才輕哼一聲:“哼,算你識相。”
然後轉身去了廚房。
片刻後,親自端了一個托盤進來,托盤上擱了一個小炖盅。
她将炖盅放到岑九容旁邊的小方桌上,揚了揚眉:“答應你的雞蛋布丁。”
岑九容眉眼立時染上喜色,趕忙将頭探過去,深深看了一眼,然後閉眼輕嗅。
同時在心裏感嘆了一句:“真是令人懷念的味道。”
片刻後,他睜眼,看向宋時鳶,哼道:“愣着做什麽,還不過來喂我?”
不等宋時鳶回應,他又自顧道:“不喂我也成,不過這樣的話,說好的驚喜也就沒……”
“诶诶诶,別呀,我可沒說不喂,瞧你這急性子!”宋時鳶連忙出聲打斷他。
能被他稱為驚喜的東西,必然很稀罕,她肯定是要弄到手的。
岑九容展顏一笑,心裏十分得意,嘴上卻不忘挖苦她一句:“瞧你這財迷樣,真是沒眼看。”
“我又沒求你看,你可以不看呀。”
宋時鳶小聲嘟囔,擡手将炖盅端起來,拿湯匙乘了一湯匙,輕吹了幾口氣,然後送到他唇邊。
岑九容啓唇,将湯匙上的布丁含進嘴裏,細品了好一會子,才戀戀不舍地咽下去。
這幅模樣,讓宋時鳶忍不住撇了撇嘴。
不就是高檔一點的水蒸蛋嘛,他什麽山珍海味沒吃過,至于露出這麽一副沒見識的樣子麽?
腹诽歸腹诽,為了所謂的“驚喜”,她若無其事地繼續給他喂食。
一連吃了六七勺,岑九容這才從前世的記憶中收回心神,看着眼前年輕活潑的宋時鳶,失而複得的喜悅不禁湧上心頭。
嗯……如果忽略她臉上那嫌棄的表情的話。
前世自己是那個瞎眼斷腿還毀容的阿久時不見她半分嫌棄,如今自己囫囵坐在她面前,她卻哼哼唧唧,簡直讓他有些哭笑不得。
岑九容伸手在宋時鳶臉蛋上捏了一把,笑罵道:“這麽不情願,看來你不太想要那些驚喜。”
“些?”宋時鳶頓時杏眼圓睜。
本以為驚喜只有一樣,沒想到是好幾樣,這可真是驚喜大發了。
宋時鳶立時喜笑顏開,湊過去,在他臉蛋上“吧唧”了一口,嘿嘿笑道:“誰說我不情願了?我再情願不過了!”
岑九容失笑,拿指頭點了點她的小鼻子,搖頭嘆息道:“你呀……”
三五天後,岑九容的驚喜還沒到位,賞菊宴趙文姝落水的事兒倒是有結果了。
對外的說辭是鄭家一旁支落魄子弟癞蛤蟆想吃天鵝肉,謀劃了這麽一出英雄救美的鬧劇,私下裏錦鄉侯府借鄭書怡的口跟宋家露了下底。
畢竟再過三日就是宋家跟趙家換更貼的良辰吉日了,鄭家可以不将趙家放在眼裏,卻不能不顧忌宋家。
這次上門,鄭書怡不止要告知其中內情,還帶了不菲的謝禮。
內情也簡單,真兇其實是鄭太後的“母親”韓氏。
當然,她并非是為了自己的兒子籌謀的,畢竟他們就算再不濟,在外人眼裏也是鄭太後的親兄弟,想攀附的人家不少。
而韓氏的娘家侄兒韓尤碩就不同了,韓家說是書香門第,但已然落魄,族中無一人出仕,而韓尤碩是小妾所出,本人也不成器,成日流連青樓楚館,韓家本不富裕的家底因他的揮霍無敵更薄了幾分。
雖說是鄭太後的表弟,但鄭太後連鄭家韓氏他們都不理會的,更何況是表親?
衆官宦人家又不傻,這點子門道豈會瞧不出來?
這樣的條件,娶親不難,娶官家小姐卻不容易,也難怪韓氏會來這麽一出昏招。
宋時鳶嘆了口氣,說道:“鄭姐姐不必謝我,我也沒幫什麽忙,當不得你的謝禮,倒是趙姐姐受驚不小,道歉不敢奢望,賠禮好歹要有……”
一時半會的,他們也不能拿韓氏如何,當務之急是趙文姝能多拿點好處,才不枉吃虧一場。
鄭書怡對此也是頗為無語,但涉事的是鄭太後母親,她也不好多言,只點頭道:“那是自然,我母親今兒一早就帶着賠禮去看望趙妹妹了。”
鄭書怡母親是錦鄉侯夫人,她親自上門送賠禮,算是很給趙家臉面了。
宋時鳶臉色緩和許多。
鄭書怡見狀,臉上浮起笑意,用歡快的語氣轉移話題道:“聽聞三日後是令兄與趙姐姐的好日子,到時我來讨杯喜酒喝,你記得給我留個位子。”
宋時鳶也不想多提韓氏,順勢下坡,玩笑道:“我家原不打算擺酒的,鄭姐姐要來,我們只好破費了。”
鄭書怡白了她一眼,笑罵道:“你少唬我。”
按照大周習俗,納采需要阖族男丁一起出動,陪準新郎官去送“采擇之禮”,親朋好友齊上門恭賀,宴席自然少不了。
然後又幸災樂禍道:“令兄可抓到大雁了?如今正是北雁南飛的時節,想抓它們可不容易。”
大雁是古納采禮裏必不可缺的一項,如今雖不如從前講究,但倘若納采禮裏有一對大雁,也是件極體面的事情。
宋時鳶無奈道:“國子監學業繁忙,等閑請不來假,我哥哥就算想去捉大雁,也騰不出工夫來。”
鄭書怡才要幸災樂禍,就聽她慢悠悠道:“好在他未來妹夫給力,早早就叫人捉了一對肥雁回來養着。”
鄭書怡:“……”
她合上張大的嘴巴,無語道:“雖然你倆那點子破事,全京城,甚至全大周都知曉了,但你好歹含蓄點,驚掉我的下巴你賠得起麽?”
“賠不起。”宋時鳶搖頭,随即笑哈哈道:“所以,以防萬一,往後你聽我說話時,記得用手掌托住自己的下巴。”
“你這家夥,也忒促狹了些。”鄭書怡白了她一眼,打趣道:“莫不是你在岑九容跟前你這般模樣?岑九容的口味,果然……獨特。”
“別以為我聽不出你在貶低我。”宋時鳶也白了她一眼,反唇相譏道:“莫不是你在未婚夫跟前也這般愛打趣人?”
鄭書怡嗤了一聲。
宋時鳶耳朵立時豎起來,随時準備接收八卦。
鄭書怡跟她未婚夫可是走的反退婚打臉流路線,對于他們的故事,宋時鳶可是感興趣得緊。
這不比她素日看得話本子有趣?
可惜鄭書怡仿佛看透她一般,在這時閉緊了嘴巴,半點不提她跟未婚夫的事。
宋時鳶撇撇嘴:“小氣。”
鄭書怡笑而不語。
在宋時鳶氣鼓鼓地準備端茶送客時,鄭書怡突然笑道:“聽說你缺羊毛?”
宋時鳶頓時眼睛一亮,不氣了,忙不疊回道:“缺,我可太缺了!你有羊毛的門路?”
“有啊,沒有的話我提這話茬作甚?”鄭書怡老神在在。
宋時鳶着急地去扯她的袖子:“好姐姐,你別賣關子了,有甚門路,趕緊說與我知道。”
鄭書怡笑眯眯道:“是有門路,不過這門路走不走得通,我得等回信,你急也沒用。”
宋時鳶也不失望,笑道:“那就全仰仗鄭姐姐了。”
羊毛多多益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