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師

第28章

第28章

經歷問題, 年輕的千途性格同夙辭并不太相似，但有個缺點是十成十的随了夙辭。

對喜歡的人，沒底線的縱容。

這樣的性格, 遇到個心善的好人就算了, 遇到自己這種變态, 結果無外乎被欺負到死，不知要被折騰成什麽樣子。

遲铮有點責怪的看着千途, 心道就是因為知道你會這樣，找你的這些年平添了多少擔憂。

怕他轉世後孤獨，又怕他被別人吃死。

夙辭的轉世若真喜歡上了其他人, 遲铮不會遷怒到夙辭頭上, 過往記憶都沒了, 夙辭跟自己也再無幹系, 轉世後被哪個賤人勾引了也是正常的事。

都是其他不要臉的男人引誘的，錯不在夙辭。

果不其然，轉世的千途遇到了心動的人, 确實是這樣心軟又不懂拒絕。

遲铮自欺欺人的想，不怪自己，自己能怎麽樣呢？

自己若是不答應千途, 千途失戀後轉而喜歡上別人，這要是遇到個人渣, 不更慘？

自己再畜生不如也就劫個色騙個心，別人遇到這麽完美又沒脾氣的戀人, 八成是要扒皮吃肉什麽都不剩的……

遲铮一邊咒罵自己在找托詞, 一邊解開了千途睡衣扣子。

遲铮的手很好看, 手指修長骨節長得恰恰好, 因為身量高的原因他的手比千途的大一些, 但很靈活，在不碰到千途皮膚的前提下，快速連着解開了三枚扣子。

“放心，碰不到你。”遲铮努力保持着克制，扯開千途左邊領口的一瞬間遲铮将眼睛閉上了，“手擡起來點……”

将溫度計放好遲铮攏起千途的領口，遲铮睜眼看見千途的脖頸都紅了。

遲铮不确定這樣會不會耽誤千途病情恢複，他有點無奈，“反應這麽大就別答應，答應了又這樣，一會兒測不準就要多吃退熱藥……”

千途閉着眼低下頭，啞着聲音，“……之前打電話的時候不是語氣很好麽……別罵我了。”

遲铮指尖一頓，“……沒罵你。”

幾個小時前差點被岑天河刺激的畸變，遲铮這會兒确實掌控不好面對千途的火候，他盡力讓自己聲音別太生硬，“我的錯，別往心裏去。”

遲铮仔細的給千途系好扣子，本要坐到一邊兒的餐椅去，看着千途有些難堪的表情，遲铮指尖動了動，索性直接坐在了沙發前的地毯上。

“哎！”千途失笑，“起來，坐地上做什麽……”

遲铮搖頭，“這離你近，看着你。”

遲铮擡頭，自下而上的看着千途，有點生硬的哄人：

“我像不像狗？”

千途莞爾，“……有你這麽兇的狗嗎？胡說什麽。”

“沒胡說，當狗怎麽了。”

遲铮心情并未比岑天河好過多少，他這會兒也未完全平複。

過得最慘的那段日子，遲铮确實是想過，自己若再次轉世，罰自己給夙辭當條狗也行。

那無望的日子，太折磨人了。

遲铮自知自己今天沒少欺負人，這會兒亡羊補牢，以為坐在地毯上以下位看着千途，會讓千途放松點。

不想他長胳膊長腿的，坐在地毯上依然存在感十足。千途因為從未這樣低頭看着遲铮，倆人距離又過近，千途臉越來越紅，更緊張了。

遲铮靜靜地坐着等溫度計測好溫度，眼睜睜的看着自己腿邊千途的腳，非常緩慢一點點的收回去，緊緊的貼在了沙發側面。

說話挺大聲，來真的就不行。

兩人都沒再說話，遲铮默默計算着時間，三分鐘後他擡手握住千途裸着的腳踝給他調整了個舒服點的姿勢，同時在他沒反應過來時起身開始解千途的衣服。

千途結巴了下，“我、我自己……”

沒等他說完整一句話，遲铮拿了溫度計看了下。

三十六度七。

幸好，不燒了。

“中午不用吃藥了，休息下就行了。”遲铮甩了甩溫度計收好，“不燒了，估計明天就好了。”

“真的？那正好……”千途放下心，“正好早上接到消息，明天有活動要參加，我還擔心又要缺席，被別人說不合群。”

遲铮怔了下，“什麽活動？病剛好參加什麽活動？”

“班級活動。”千途沒辦法，尴尬道，“我大學沒參加過任何社團，我們導員人很好，知道我是孤兒，擔心我是有什麽不好的成長經歷才融入不了集體，讓我們班長有活動多帶着我，上幾次我都推了，這次不好再不去了。”

遲铮皺眉，“參加什麽？不能告病假？”

“好像是密室吧，不少同學都去過了，人多團的票，很便宜，這次是最後一次了，我再不去不太好吧。”千途看看遲铮手裏的溫度計，“再說我也好了。”

密室什麽的好像是這幾年才有的游戲，遲铮并不了解，擔心露餡被千途察覺，遲铮謹慎的沒再說話。

“已經晚了，我做午飯。”遲铮轉移話題，“明天想出門今天就繼續好好養病，有想吃的東西麽？”

千途搖頭，欲言又止，最終也沒說什麽。

遲铮炖了一鍋排骨湯，千途沒被允許打下手，吃完飯後也被遲铮拒絕，不允許他刷碗。

千途笑了下，起身走到遲铮身邊，“做飯的人不刷碗，你不知道嗎？”

遲铮讓了下，躲開千途要拿碗的手，“水涼。”

千途愣了下。

就兩個人的餐具，收拾起來沒什麽難的，遲铮很快收拾好，轉頭看千途還立在原地。

表情不太自然，細看眼尾還有點發紅。

遲铮擦淨手指上的水，“怎麽了？”

千途忙搖頭，不好意思告訴遲铮。

自己因為遲铮的一句“水涼”，眼淚差點下來。

病中的人總有點敏感，千途勉強笑了下，沒話找話，“上午是去哪兒了？什麽旅行團這麽随意，當天都能訂上。”

遲铮有點煩躁，“別提了，以後都不旅游了。”

千途本來就敏感着，聞言無奈，“……別亂說話好吧，我一會兒又誤會了。”

遲铮心道你本來就誤會了，他不想多聊，“去睡會兒，我不走了。”

千途被自己突如其來的情緒弄的也在尴尬，他怕自己一會兒真眼睛紅了被遲铮看出來，點點頭上樓去了。

遲铮獨自坐在一樓客廳，感受着樓上千途的氣息，努力梳理好自己的情緒。

一步錯，步步錯。

先被岑天河氣的差點畸變，好不容易順下那口氣，又說錯話讓千途誤會自己在他病中去旅游，這一天過的……服了。

好在千途脾氣好，并未太失望。

遲铮擡頭看着天花板。

脫口而出說去一日游，其實是有原因的。

因為遲铮這些年确實經常旅游。

經常随着人流，去大大小小的各個景點。

別說叫的出名的那些五A景點，就是一些鮮有人知的未開發過的天然景區，遲铮基本也去遍了。

遲铮生前不喜歡旅游，多美的風景在他眼裏都是一個樣子，死後一直争分奪秒的在尋夙辭的轉世，更沒有時間。

沒心情沒時間的遲铮，在尋夙辭的路途中，還會浪費寶貴光陰在看風景上，岑天河是想不明白的。

他幾次問遲铮，是不是心裏事兒太多，壓力太大，腦子徹底瘋了。

岑天河還曾好心的同遲铮商量，如果遲铮真那麽喜歡去看風景，他可以代勞，去幫忙在各個景點拍照給他看。

反正遲铮每次去了都是呆幾分鐘就走，來去匆匆的，純打卡不駐足，那自己去和看照片也沒區別。

遲铮懶得廢話，被問煩了的時候就直接玩失蹤。

那是遲铮心頭的隐疾，他不想告訴任何人。

剛成為白靈的時候，因為不知道拖着任務不做會有“副作用”，會活活拖死自己，遲铮還以為身體的疼痛，靈力的減弱，記憶的消逝都是自然的規律。

哪有什麽永生呢，特別是自己這種來路不明的靈師。

他以為白靈本來就活不了幾年，更別提那會兒遲铮剛剛被石人一道砍出了小島，萬念俱灰，成了個真正的孤魂野鬼。

絕望之下，遲铮是準備了自己的後事的。

他沒有遺産給誰，唯有一句遺言留給夙辭，但那會兒他總擔心，自己是沒時間沒機會說出口了。

靈力在減弱，記憶再消逝，這明明是畸變前的征兆。

遲铮根據自己靈力的消逝速度還仔細計算過，最多再有七年，自己就會同當年的夙辭一樣，畸化成惡靈，然後死在一個不知名的白靈手中，自此煙消雲散。

遲铮那會兒心灰意冷，整天擔心的就是，如果後面七年尋不到夙辭，那怎麽辦？

上一世沒能同夙辭相遇，僥幸拿到了他的筆記本這一點點線索，已是這一世已經是唯一的機會了，但如果這一世尋不到呢？

他同夙辭的關聯會徹底斷掉，夙辭再轉生多少次，都不知道曾經發生過什麽了。

遲铮沒有同夙辭一般寫筆記。

他沒那麽樂觀，自己的筆記也能交到夙辭轉世手上。

他想了另一個法子，在尋夙辭的路上，遲铮偶爾駐足，順路去一些景點。

因為那些地方，是所有人類有很大概率，一生去一次的地方。一生至少有一次可能去的地方。

在那段漫無目的，無望又絕望的歲月裏，遲铮去過很多小說裏詩歌裏歌謠裏出現過的景地。一遍一遍，用靈力，在景區的空氣中雲彩裏雷電間——一遍又一遍的用靈師文重複寫一句話：夙辭，十五在找你。

遲铮無望的寫過千萬次，重複過千萬次，希望哪一世的夙辭的轉世在化為靈師後偶然能去一處，能看見一處。

即使當時的自己已經早就死在尋找他的路上。

但至少夙辭能知道，他的十五找過他。

至少能知道，自己找過他。

自己同夙辭的過往，已無法用一句簡單的遺憾、後悔來形容。

遲铮從未想過，一世短暫的相遇，兩世沒能說出口的一句話，竟要付出如此代價，說一萬次也無法再傳達。

一句喜歡你，如今到底要說幾萬萬次。

才能讓夙辭知道呢。

.

遲铮死死咬着牙，在牙縫裏喃喃自語，你有完沒完。

不過是跟岑天河翻騰點陳年舊事，到底要矯情多長時間。

遲铮靈力太強，情緒太大的時候會影響周邊的生靈，未必不會影響千途。

千途……

遲铮指尖像是被針紮一樣，微微抽動了下。

方才他握住千途腳踝的時候，雖然一秒都不到，但還是想到了很多不該想的事情。

千途是真的沒什麽力，随随便便就能扯開他的腿。

遲铮努力轉移注意力，不往下三路裏去想，好在他手機震動了下，是千途給他發了信息。

千途：【剛才忘記問你。】

千途：【你要不要一起玩密室？我剛看過，這家密室很大內容很豐富，是值得玩的，我可以幫你補票，我請你好不好，算是報答你照顧我，可以嗎？】

千途應該是真的很想讓遲铮能和他一起去，又飛快發來了那家密室的廣告和地址，還發了一條長長的充滿恐怖氣氛照片拼接的長圖介紹和店家鏈接。

是很用心的再邀請了。

千途：【遲铮……我是不是還挺會追人的？】

遲铮看着手機，好一會兒回複：

【不去。】

遲铮點開千途發給他的店家鏈接，一目十行的看完整個密室介紹，将情節和密室地圖過目成誦。同時一眼盯住了一個印在海報裏的高個子“厲鬼”。

“……你會個屁的追人。”

遲铮一面自言自語，一面看着“厲鬼”，把他所有信息全刻在了腦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