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遲铮早就預料到, 自己和岑天河攤牌那天,必是兩敗俱傷。
過往自己經歷多少無法回顧的歲月遲铮都并不在乎,他也從不會顧影自憐, 沉溺其中矯情什麽。
只要能撐過來, 就不算吃苦, 遲铮也沒什麽複仇的心思,當年在小島上讓那些白靈折騰成那個樣子, 遲铮之後沒有找過他們其中任一個人的麻煩。
遲铮其實沒他表現出來的那麽斤斤計較。
但凡是有關夙辭的事兒,遲铮就是走不出來,就是想不通, 就是無法原諒, 就是每每想起來就想跟所有人要個說法。
憑什麽?
有關上一世的所有, 遲铮反複咀嚼, 周折回憶,始終耿耿于懷,但求告無門。
就算自己全能忍, 那能不能有人可以給夙辭一個公道?
沒人能給他一個公道,唯一被卷進來的岑天河偏偏還握着自己的命門,為了找到夙辭很多時候遲铮還要出手去保護他。
遲铮恨所有人, 但好像每個人又各有各的無辜,遲铮找不到一個能尋仇的人, 胸腔中這口怨氣這麽多年堵在胸口,壓的他性格偏激易怒, 孤僻怪異。
他真的恨死了。
白靈在怨氣過大時容易走邪路畸變成惡靈, 這也是為何當日大乾元要頻頻刺激遲铮敏感的神經。為的就是他會堕落成惡靈, 再試圖将他處理掉。
故而這些年遲铮有意克制自己, 正事為主, 不要再去細究當日種種,免得自己一時想不開又成了惡靈。
該死的岑天河……
讓他一下子全想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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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铮頭疼欲裂,他因為恨意太大胸口起伏不定,從肩膀都指尖都在發抖,別說人形,他現在能維持住靈體已不容易了。
不能畸變,不能堕落。
自己成了惡靈,千途誰來管。
剛剛找到了千途,現在畸變,真是什麽都白費了。
遲铮在那片參天密林中自虐一般控制着自己,竭力讓自己保持冷靜。
都過去了,人都找到了,何必再自虐,岑天河就是全想起來了又如何,夙辭當年就算曾一度将岑天河誤當成自己又如何?
這次是自己先遇到的,這次沒人搶在自己前面了,只要自己對千途夠好,自己一定能成為千途的系鈴人,只要自己再裝的正常點,再溫柔點,再表現得好一點……
遲铮心中恨意實在太強,他心中惡念頻生,蠱惑着他沖動之下再次犯下大錯。
重生幾世也沒洗清的劣根在他心底不斷叫嚣,別冒險了,別浪費時間了,往死裏折騰千途吧,白靈的系鈴人也是系鈴人,幹脆利索的快點把千途這一世混過去,千途死後化為白靈,大家敞開天窗一起算總賬,自己若真有錯,就把命賠給他們所有人……
遲铮後背死死抵着參天古木,牙咬的死緊,渾身發抖,竭力壓抑他一身暴}亂的靈力。
有什麽可矯情的,以前沒找到的時候都沒發瘋,現在擺出這幅做作樣子給誰看。
沒人能懂,沒人在乎。
遲铮喉結動了下,咽下喉間腥鏽的血,努力的平複心情。
遲铮擡頭看着遮天蔽日的樹冠,回憶過往最痛苦的時刻,安慰自己,這算個屁。
遲铮熬了好一會兒,好不容易神智清晰了些,他手機響了下。
遲铮身體因為方才情緒劇烈震蕩還有些僵硬,他一時反應不過來為什麽自己會有個手機,怔了片刻拿出手機來。
來電:千途。
遲铮白色的眸子讓他的表情顯得十分空洞,他漠然看着來電顯示,眼睛不自然的動了下,眼淚甚至來不及劃過他的臉,直接重重的砸在了手機屏幕上。
遲铮反應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這是自己的眼淚,忍不住給自己氣笑了。
遲铮知道很多人讨厭自己,他也是。
他也讨厭他自己。
讨厭自己的理由有很多,今天又多了一條,多愁善感。
毛病是越來越多了。
遲铮一邊冷漠的罵着自己,一邊幾番忍耐後,縱容了他自己,将手機按向胸口。
遲铮低下頭,聽着千途手機來電的鈴聲,将他暴亂的情緒一點一點,藏回了體內。
他是瘋了麽。
方才一瞬間居然想活活折騰死千途。
來電不多時就挂斷了,遲铮好一會兒才重新站起身,這會兒他的眸子已經恢複黑色,也能順利恢複人形了。
沒什麽熬不過去的。
遲铮拿起手機,給千途回撥了過去。
電話一秒鐘就被接通了。
不知是因為感冒沒好,還是長途電話影響了音質,千途的聲音帶着一點鼻音,“在哪裏呢?”
遲铮很确定,肯定是因為最近見得赤靈太多了,自己被感染了。
不然怎麽只是聽到了千途的聲音,這讓人惡心的眼淚就又不受控的流了下來了呢。
遲铮表情如常,整張臉只有一雙眼睛像是犯了什麽毛病,不受控的眼淚蜿蜒。
“出門遇到個一日游的旅行團,臨時起意跟着車走了。”遲铮用拇指抹了一下臉上的眼淚,“……還燒嗎?”
千途顯然沒想到遲铮能想一出是一出,跑去一日游了,他無奈笑了下,“這麽臨時起意的嗎?去的哪兒?”
遲铮擡眸看看,他也不确定這是什麽野生景點還是護林場,不想亂說免得圓不上謊,“……問你呢。”
“不燒了吧。”千途語氣裏有一點點失望,“去的遠嗎?一日游是不是晚上就回來了?不會住下吧?”
遲铮後知後覺的聽出千途的情緒來了。
同時堪堪壓下去的靈力又要暴]亂了。
千途還病着,自己跑到這鬼地方來跟岑天河一日游。
真是太他媽的優秀了。
遲铮無聲的深呼吸了下。
遲铮差點活活被自己氣笑了。
怪自己恨岑天河嗎?這個禍害就是專門克自己的。
遲铮沒馬上回答,千途好像也反應過來自己的失望有點沒立場,尴尬的轉移話題,“我應該沒事了,你好好玩,對了你都沒帶學生證吧?景點需要買票嗎?要不要我把自己學生證拍給你……”
“問你幾次了都不說。”遲铮打斷千途,“還發不發燒?”
遲铮知道千途心裏已經不太痛快了,語氣比往常放緩了許多,“測一下,拍給我看看。”
那邊千途沒說話。
這破地方八成是信號不好,遲铮看看左右憑着感覺往前走,“千途?測一下體溫給我看看。”
那邊又靜了十幾秒,傳來千途自暴自棄的聲音,“你……你做什麽突然用這麽好聽的聲音跟我說話?”
遲铮:“……”
遲铮活了幾輩子也沒覺得自己聲音好聽過。
聲音還分好聽不好聽?
遲铮突然的小意溫柔讓千途膽子大了許多,他有點抱怨的輕聲道,“不想測,怎麽辦?你玩吧。”
遲铮是真的很想宰了岑天河。
莫名其妙發瘟,讓自己和千途之間又多了一重誤會。
那邊兒病着沒人管,自己跑出來游山玩水。
這人得多缺心少肺才能做出這種事兒?
遲铮滔天恨意被這突如其來的荒謬烏龍鬧得散了個七七八八,遲铮吐了口氣,“真的,測一測,行不行?”
千途顯然很喜歡遲铮這麽跟他說話,又靜了一會兒,語氣輕快了許多,“好了,不鬧你了,真不燒了,不舒服我能感覺的到的,你玩吧……可以幫我拍一張風景照嗎?我就滿足了。”
讓測個體溫都不樂意。
“不樂意測算了。”遲铮不甚滿意,也不想跟千途纏了,“我已經在回去的路上了,半小時後到你家。”
“我自己測。”
那邊半晌沒動靜,遲铮不放心,“不舒服還是怎麽?其實也沒半小時,你先給自己倒杯水,我……”
“不是。”千途聲音又啞了些,片刻後道,“遲铮,我要被你折騰死了。”
遲铮這次是真沒明白自己又怎麽了,他皺了下眉,“你先……”
“我沒事。”千途有點可憐的說,“你真的別說話了,我本來感冒心率就高,現在跳的太快,不知道為什麽渾身都有點疼,我真的很喜歡你現在跟我說話的語氣,但你先別說了……你讓我緩一會兒行不行?”
像是在證明自己沒說謊,千途靜了片刻又有點難堪的很小聲道,“我都想把你聲音錄下來了。”
遲铮沉默片刻,“……回家之前不挂電話了,行不行?”
電話那邊又是好一會兒的安靜,靜到遲铮都有些不放心的時候,千途帶着鼻音的聲音傳了過來。
“好。”
幸好有千途,遲铮用了兩個小時就消化掉了同岑天河攤牌的事兒,岑天河那邊就沒這麽幸運了。
一直以來,岑天河都很期盼可以找回自己那段同系鈴人的記憶。
能讓自己感激到死後願意成為赤靈報恩,對方一定是為自己付出了許多,救自己于水火,對那段缺失的記憶,岑天河不可能不期待。
看着其他赤靈報恩,岑天河都很羨慕,他曾見過一個叫林絮的女赤靈,除了做任務,哪裏也不去,終生陪伴在自己的系鈴人不遠處,時時刻刻感受着對方的心跳,以便随時能在意外到來準時出現,替自己的系鈴人擋下一切災難。
岑天河當日剛成為靈師不到半年,剛剛養好被遲铮隔斷的喉嚨,非常巧合的和林絮已經做過了幾次任務,有點私交,曾經問過她,“你就不想有點自己的時間嗎?很多時候你的系鈴人是不用你陪伴的,現在不是什麽戰亂年代,天災人禍也少有,一般的赤靈一個月去見一次自己的系鈴人看看情況,看看有什麽能自己幫忙的,你天天守着,有點太辛苦了……”
“比起她曾經為我做的事情,只是在不遠處守着她已經是我能做的最微不足道的事情了。”
林絮就是在同岑天河聊天的時候,注意力也一直在馬路的另一邊的一處小噴泉旁。
林絮看向岑天河,當時他脖子上的傷口還沒好,女赤靈靈力比岑天河強許多,一眼看出來那是白靈做出來的傷口,淡淡道,“惹到白靈了?”
岑天河捂着脖子笑了下,“他不小心的。”
“不要惹白靈,繞着它們走,那都是些瘋子。”林絮看出來岑天河成為靈師還不足一年,作為前輩好心提點了他兩句,緩緩道,“他們身上都發生過你難以想象的事情,衆生皆苦,但死後化成白靈的也沒幾個,你知道白靈和赤靈的比例是多少麽?”
岑天河一臉懵懂,“多少?難道不是和咱們差不多嗎?”
林絮搖搖頭,“白靈和赤靈的比例,不足一比一萬。”
岑天河吓了一跳。
“當然,也有白靈羽化快的緣故。”音樂噴泉開啓了,林絮看向那邊,仔細的留意着,漫不經心道,“白靈是一定會去報仇的,成功之後就徹底消散了,在我們那個年代叫羽化,現在不知道叫什麽了,本來能成為白靈的也沒幾個,一個個做不了幾年的靈師就又羽化了,自然比咱們要少許多了。”
“羽化是什麽你應該能明白吧?就是徹底消失,我們哪天幹夠了還能去投胎重新做人,白靈不行,他們報仇後靈魂會徹底消散,從此不複存在,這也是一種保護機制……”林絮微微皺眉,“能化成白靈的人,多是靈力強執念重戾氣也重的,這種性格……讓它們翻來覆去的投胎也沒什麽好處。”
“知道……所以我一直在想勸他,不要報仇。”提起遲铮來岑天河就不安心,他欲言又止,“我不想讓我……就是那個白靈消失,我們生前是親屬,只是不熟,我寧願自己替他報仇,讓我消失也不想讓他出事,只是我太弱了,幫不了他。”
岑天河忍不住同前輩抱怨,“為什麽我這麽弱呢?都是靈師,我的靈力和他的比例大概也是一比一萬。”
林絮笑了,“這有什麽好比的。”
“我們和白靈相比,好似院子裏的籬笆和屋子裏牆上挂着的刀。”
“有強盜來臨的時候,刀能砍死對方,保護主人,但是……”林絮看看岑天河,“長久的守護主人安全的,還是籬笆啊。”
岑天河笑笑,稍顯釋懷。
林絮半分鐘就要往噴泉方向看一眼,岑天河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無奈的笑笑,輕聲寬慰道,“這裏不會出什麽事的。”
“按理說是不會有事的,但我是籬笆,就是應該時時刻刻的立在這裏的。”林絮挽了一下頭發,語氣平靜,“野狼吃羊的時候,是不會專門找籬笆修好的時候來的。”
“再說,還能守多久呢。”林絮看上去同岑天河差不多大,成為赤靈後,歲月無法再在靈師們的臉上刻下任何痕跡,但白駒過隙,荏苒的時光不會對還活着的人偏愛,林絮年輕澄澈的眼睛時時刻刻注視着噴泉旁身形已經佝偻的老夫人,“我守她的第一年的時候,她剛成年。”
岑天河啞然,“她,她看上去都……”
“八十八歲了,看上去比實際年齡還是年輕一點點的。”林絮面容年輕,但說話始終語氣平穩,似乎永遠沒什麽情緒,“不知不覺已經這麽多年過去了,今年她馬上也要過生日了,看着還很精神,其實一身的病,就是我時時刻刻的守着,大約也守不了太久了。”
岑天河胸口湧起難以言說的悲痛,“你已經守了系鈴人七十年了?”
“是啊,過得真快。”林絮眼神放空,似乎是在回憶着過往,“原本覺得看她能找到喜歡的人就可以走了,原本覺得等到她結婚就可以走了,原本覺得等到她順利生下孩子就可以走了,原本覺得等到她孩子都能養大成年就可以走了……”
“我本想在看她過上穩定人生以後就徹底離開,選擇羽化或者是重新投胎,運氣好的話,也許還能做她的孩子呢。”林絮想象着那個畫面,感嘆,“那該多好……”
“但是這個人實在是太讓人不放心了。”女赤靈嘴角微微動了下,想罵幾句但早已認命,氣都生不出來,“你能相信嗎,一個人可以每次在做人生重大決定的時候都很準确的找到最差的那個選擇,我的系鈴人就是這樣好運的人。”
岑天河忍不住想笑,死死憋着。
“笑吧,她上次犯蠢是去年幾乎把所有財産都提前給了兒女的時候。”林絮輕輕吐了一口氣,“所以兒女們都不再來看她了,不過這次也許沒做錯,她的孩子們一般找她也是跟她讨錢,提前把遺産分了,她自己這兩年過得更好了些,沒那麽多雞飛狗跳,我原先估計她是活不過八十六歲的,一直以為我終于要解脫了,現在看……再挺兩年也不成問題。”
岑天河不知如何安慰,“我看着她很精神的,不那麽容易……”
“不用勸我,我都守了六十年了,早就看開了,等她死後,我也就解脫了……到時候一起投胎。”林絮不抱希望的說,“憑着我們倆的壞運氣,就算如此也必然會相隔萬裏,下一世也不會再相見了,到時候我就徹底解脫了。”
岑天河還要再安慰,喉嚨像卡主了一般,他狼狽的抹了一下臉上的眼淚,“對不起。”
“你成為赤靈剛一年,控制不好情緒很正常。”林絮倒是很淡然,還不忘取笑岑天河,“但以後還是練一練吧,總是這麽哭你能活活把自己哭死的。”
岑天河尴尬的點頭,但他還是忍不住流淚,他幹巴巴的安慰林絮,“你、你至少找到了自己的系鈴人,我……我的系鈴人抹去了我所有有關的記憶,我根本沒法找到對方,也……談不上報恩了。”
“不用難過。”林絮在岑天河肩膀拍了拍,又看向自己的系鈴人,“她如果知道我像個稻草人一樣守着她度過了一個甲子的時光,也會抹去我的記憶的,你的系鈴人必然有自己的理由。”
岑天河想了下,也釋懷了。
林絮前輩的話寬慰了岑天河許多,雖然他不敢覺得對方真的只是不想讓自己也經歷林絮的那份苦楚,但對方必然是不讨厭自己的。
真的讨厭自己,又怎麽會救自己呢?
在看完夙辭的全部筆記後,岑天河才知道自己有多自作多情。
塵封的記憶跟着随之解封,岑天河全都想起來了。
為什麽當年的夙辭會幫自己,為什麽自己的記憶可以被清理的那麽幹淨,為什麽遲铮那麽恨自己,為什麽遲铮發狂後切掉了自己脖頸間同他一模一樣的那條胎記。
遲铮的那根本不是胎記,是夙辭在十五死之前給他刻下的印記,自己只是沾了血緣的便宜,同遲铮有了一模一樣的胎記,也是因為血緣的原因,自己身上有和遲铮相似的靈力,故而才迷惑了當年失去了大半記憶的夙辭。
但這個誤會……原本是可以解開的。
一切的源頭是自己的謊言。
夙辭不止一次的問過自己,有沒有堂兄或是表兄,別的什麽遠親也可以,自己是怎麽回答的呢?
不止一次,自己頂着這張人畜無害的臉,對夙辭說沒有。
但凡自己當時能有點腦子,但凡自己當時說了實話,夙辭必然能在死前見遲铮一面的。
全是因為自己。
再回想遲铮待自己的态度變化,岑天河這下徹底明白了。
為什麽遲铮死後性情大變那麽讨厭自己,為什麽他明明那麽讨厭自己還要讓自己替他看管那個筆記本,為什麽他那麽擔心自己和千途接觸。
從始至終,自己把他們坑慘了。
岑天河崩潰之中忍不住想,自己不如死了吧。
自己還有什麽臉活着?
有遲铮看顧,千途将來必然會成為靈師的,待他重新成為夙辭,自己怎麽面對他?
這條命本來就是夙辭給的。
恍恍惚惚之間,岑天河回到了千途的城市。
萬靈島上時間是不流逝的,岑天河在島上要死要活的時間裏,外面現世時光并未走過分毫。
岑天河想去找千途,見最後一面後将一身靈力都送給他。
欠的債早就還不清了,除了用命抵岑天河想不到還有什麽其他辦法了。
萬幸岑天河還沒完全失去理智,他突然想到遲铮對自己見千途有多敏感,想了下,笨拙的掏出手機來,想先給遲铮打個電話。
岑天河沒臉獨自去見千途。
岑天河播了好幾個電話那邊才接通,但接電話的并不是遲铮。
遲鈍如岑天河,也聽出來千途聲音和往常有點不一樣。
是非常不一樣。
千途聲音有點不自然,“遲铮在忙,您是……”
岑天河慌亂的挂斷電話。
另一邊小別墅中,遲铮默默地又給岑天河記了一筆。
遲铮修長的手指在千途睡衣領口的扣子上将碰未碰,他實在不忍心一天欺負千途兩次,“不是不喜歡我給你刷牙麽?測體溫也要那麽來?”
“你自己測,不折騰你。”
千途緊緊攥着遲铮的手機,垂着眼眸看着遲铮的手機,好一會兒才帶着一點鼻音,聲音很輕的答非所問,“早上……沒有不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