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僞裝者
第39章 僞裝者
蘇茸總算是明白了周圍環境的異樣感從何而來。
四周實在是太安靜, 除了他自己的腳步和呼吸,什麽都聽不到。
當然,還有那聲突如其來的話音。
聲線之熟悉, 讓他忍不住驚呼出聲:
“燃……燃哥?!是你嗎?”
從宴西辭告訴他, 軍方疑似發現了男人的蹤跡開始。
他就有着強烈的預感, 那個人或許真的回來了。
眼前光影浮動。
俊逸修長的身影倏然閃現。
昙燃輕輕颔首:
“是我。”
一個多月沒見。
他整個人的氣質都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仿佛是利刃終于出鞘。
冷厲的鋒芒讓人不由自主地心生怯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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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茸定定地凝視着他, 忽然發覺。
以往那種臉熱心跳的感覺,不知何時已經消失不見了。
“你來找我,是為了言蹊嗎?”
他試探着開口,
“既然放不下, 當初為什麽……要那麽決絕地不辭而別呢?”
昙燃沒有解釋,眸底卻閃過一絲痛色。
他當時的确有不得不離開的原因,但也确實是沒能看清自己對陶言蹊的真實情感。
不過,現在顯然不是考慮這些的時候。
“彌沙皇室把他軟禁起來, 名為恢複皇儲的身份,實則是想利用他的血液進行實驗。”他冷聲道。
“什麽?!可言蹊……言蹊是他們的親人啊!他們怎麽能……”
蘇茸連嘴唇都在顫抖。
陶言蹊這麽多年是如何生活的,幾乎沒有人比他更清楚。
相依為命的母親去世後,那個人對親情的渴望有多強烈,不難想象。
但這份遲來的回報, 究竟幾分真情幾分利益,根本無法度量。
“而且,他病得很重。”
昙燃突兀地停頓了一下:
“……他們的實驗, 或許會危及他的生命。”
生病……蘇茸回想起陶言蹊蒼白憔悴的臉, 一顆心重重地往下墜。
“我們……我們必須想辦法, 把言蹊從皇宮裏救出來。”
他不知所措地望着男人:
“燃哥, 我們該怎麽做?”
“彌沙皇宮守備森嚴, 加之我已經被通緝, 很難直接把人帶走。”
昙燃道,“但根據情報,容毅大帝一周後就會舉行繼任儀式,屆時他會離開皇宮一段時間。”
“所以,你是說……”
蘇茸聽着他的安排,忍不住瞪大了眼。
……
“小殿下,今日份的血液抽取完畢了。”
病房裏,醫療官畢恭畢敬地收好儲血袋,細致地用敷料包裹住陶言蹊的傷口。
“請您放心,每次的攝取量都是嚴格根據您的身體狀況指确定的,絕不會為您的身體增加不必要的負荷。”
少年點點頭,似乎累得不想多說什麽。
沒受傷的那只手抱着小貓,埋在長毛裏的一截手腕,細弱得幾乎看不見。
等到腳步聲消失在門外,一聲嘆息才溢出唇角。
這種沒有自由的日子,究竟什麽時候才是個頭呢?
陶言蹊無神地望着天花板。
奶糖軟軟地趴在他臂彎裏,發出舒适的呼嚕聲。
他垂眸望着它,眼神若有所思。
之前自己問過了容錦元,奶糖并不是他贈送的寵物。
而且貓咪這種嬌弱的生物,如果不是有人精心照顧,是不可能如此油光水滑的。
所以是誰将它送給自己的呢?
陶言蹊撓着奶糖的下巴,不經意間,對上了它一藍一黃的異瞳。
圓潤晶瑩的眼眸。
不知為什麽,卻顯得鋒利,冰冷,無機質。
和記憶中的那雙眼悄然重合。
“……哥?”少年艱難地開口。
失血帶來的眩暈還沒退去,他無力去思考太多,昏昏沉沉地靠倒在治療艙裏。
直到房門再次被突兀地打開。
陶言蹊淺淺皺起眉。
按照慣例,每天醫療官為他抽血後就不會再返回病房,除非他的體征發生了異常波動。
然而,現在為什麽會去而複返?
出乎他的意料,進屋的醫療官和剛才那位顯然不是同一個人。
這個人始終低着頭,陶言蹊看不清他的模樣。
卻能感覺到從他身上傳出的、屬于omega的信息素。
一方面是為了避免他的觸敏熱發作,另一方面則是防止他借機逃走。
容錦元安排的所有醫療官和服侍人員,都是Ⅲ級以下的omega或者beta。
只是這個人的氣味……
心有所悟,陶言蹊黯淡的眼神倏地亮起。
“茸……”他險些驚呼出聲。
“噓。”醫療官打扮的少年伸出手指,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他警惕地打量四周,借着衣袖的遮擋,悄悄啓動了機甲的隔離層。
經過改造,它能折射光線和聲音,從外界根本看不到內部的具體情況。
等到确定不會暴露,蘇茸才松了口氣,撲上去緊緊抱住陶言蹊:
“還好,還好,我終于順利見到了你……”
“你是怎麽進來的?他們沒有發現你吧?”陶言蹊緊張地上下打量着他,發現确實沒什麽受傷的跡象,才勉強放心。
“……有人幫我做了僞裝,混進皇室醫療官招募的隊伍裏。”
想起昙燃的叮囑,蘇茸有意識地模糊了某些細節。
“你的信息腺萎縮症很特殊,尋常的信息素刺激手段都沒有效果。只有我帶來的壓縮液态信息素,能讓你的血液産生反應。”
“所以,他們也沒過多阻撓,我就順利混了進來,成為你的貼身醫療官之一。只要你別嫌棄我這個赤腳大夫就行。”
蘇茸吐了吐舌,笑道。
陶言蹊卻抓住了他話語裏的細節:“……壓縮液态信息素?能給我看看嗎?”
“你小心點,雖然它确實提高了你血液裏的信息素水平,但副作用很大,我只是不小心吸入了一部分,就難受得很。”
蘇茸當然不知道昙燃從哪裏弄來的這玩意兒。
但剛才的測試顯然也影響到了他,直到現在還讓他有些胸悶氣短。
陶言蹊則目不轉睛地盯着他掌心的壓縮囊。
囊袋本身只有指甲蓋大小,頂部安裝着負壓泵,用于控制溢出量。
雖然之前只釋放出了一點點。
他還是能從被刻意模糊了氣味的信息素裏,感覺出那絲熟悉刻骨的清冽味道。
心髒忽然劇烈地絞痛起來。
他臉色慘白,淚水從眼中涔涔滾落。
怎麽會這麽痛呢?
為什麽在被毫不猶豫地欺騙和舍棄之後……那個人的去留依然直擊他心底最柔軟的部分呢?
“言蹊,你怎麽了,是身體難受嗎?”
蘇茸被他突如其來的眼淚吓了一跳。
陶言蹊死死咬着唇。
他說不出話,細弱地抽噎着。
等到情緒稍微平複了些。
他才哽咽道:
“這裏很危險,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護着你,萬一……”
“沒事,我不會在這裏逗留太長時間。”
蘇茸壓低了聲量,
“再過三天就是你的冊封禮,屆時你一定會被帶出皇宮,那時就是我們逃脫的機會。”
“可是,斐特萊奧将軍會親自護送,我擔心你們會被追捕。”
陶言蹊眼睫顫抖。
這句“你們”暗含的意思。
蘇茸并沒有聽出來。
回憶着男人的叮囑。
他握住少年冰涼的手,語氣堅定:
“放心,我能保護好自己。你只需要安心休養,确保當天能好好和我演一出戲……”
兩人的低語被機甲隔離在內。
卻沒有逃過奶糖的視聽。
畫面和語音轉化為電波。
通過仿生機甲的傳導,一字不差地展現在遠方的男人眼前。
“隊長,那個組織的最新動向已經如你吩咐加以引導了……诶,這個小皇儲,就是咱們的目标?”
漆桐叼着根棒棒糖,
晃蕩到昙燃眼前。
畫面裏的少年蒼白柔弱,眼角被淚珠洇得潮紅,嘴唇嬌豔如同花瓣。
一頭微卷的柔軟頭發,也讓人止不住地想要揉搓。
看得出他似乎生了病,神情倦懶又萎靡,身上的衣服也大了一圈不止。
偏偏又乖巧無害得不像話。
“真是……一點都沒有皇族的樣子呢,看起來就是個任人拿捏的omega吶。”
像只怯生生的小兔子。
柔軟,脆弱,捏着脖頸稍微使勁,就會輕易死掉。
漆桐頓時有些壓抑不住心底的殘虐:
“隊長,既然他是咱們的人質,反正交給伊恩博士也會淪為實驗體,不如我們……”
接下來的話他沒能說出口。
一陣恐怖的威壓傾瀉而下,無形中連他的手腳都生生壓在原地,動彈不得。
“咔。”
漆桐不由自主地咬碎了嘴裏的糖果。
legend小隊裏,大家雖然都是高等級、危險性極強的人種。
平日裏也基本維持着表面上的和平,輕易不會對隊友釋放精神力。
尤其是昙燃這種超I級alpha,
幾乎沒人能承受他全力釋放的攻擊。
好在情緒的失控只是剎那,片刻之後恐怖的壓力就蕩然無存。
漆桐這才如釋重負地松了口氣。
“有話好好說嘛隊長,我知道他是你的目标,沒經過你允許,當然不會輕舉妄動的吶。”
他狀似輕松地撩了撩頭發,貼身的短袖卻已經被冷汗浸濕了。
面目冷峻的男人只淡淡掃了他一眼,一言不發。
奶糖是伊恩博士研究出的仿生機甲之一,在注入信息素後,能随着使用者的心意變換形态、延長感知。
因此他能随時掌控陶言蹊的身體狀況。
也知道在旁人看不見的角落,少年是如何咬牙忍受着劇烈的痛苦。
不過……這樣的日子不會再繼續下去了。
那是他掌心的蓓蕾,不應該經受風霜的摧殘。
縱使會腹背受敵,遭受難以想象的恐怖壓力,甚至是付出性命……
也要護他在懷。
但一想到過往的那些欺瞞與傷痛。
他甚至不敢深思,再次見面時,陶言蹊會如何面對自己。
因此他再三叮囑蘇茸,務必隐瞞自己的存在。
同時設法抹去了壓縮囊內信息素的專屬氣息,避免被陶言蹊發覺。
……等着我,帶你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昙燃在心裏如是想到。
作者有話要說:
帶走桃子倒計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