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借助外力在高空中飛蕩, 如同疊上了雙翼,短暫地體驗飛翔的樂趣。
幾年前還能勉強算作“孩子”的時候, 顏籁對這項游樂設施可以說是樂此不疲。哪怕身邊人玩吐了,她都能意猶未盡。
如今飛椅照舊環繞圓柱做離心運動,時間不過幾分鐘,顏籁卻覺得比在下面排隊的大半個小時還難熬。
不知道林鶴夢拍照技術怎麽樣,會不會把她的拍得嘴歪臉斜的。
她思緒亂亂的,又拉高了衣領,把下巴全部收進了衣服裏。雖然并不能抵擋全部的冷風,聊勝于無。
不用別人嘲笑,她自己都感覺排隊幾小時就為了飛上天凍一遭的行為實在是有點傻逼了。
漫長的數分鐘到了尾聲, 飛椅緩緩旋轉着下降,她長松了一口氣。
本以為周遭都會是和她一樣抱怨的聲音,可聽見身邊的小孩們難掩興奮叽叽喳喳說着“好爽、好好玩”的時候, 顏籁猛地在心裏愣怔了片刻。
游樂設施安全員打開了安全門, 走進來“咔嚓咔嚓”地解開游客安全扣。
顏籁以前玩得多了,是會自己解的, 扛不住飛完這一遭肢體都木了。在她低着頭費力轉動安全扣旋鈕的時候,先下了椅子的林鶴夢半蹲在她身前,替她旋出了安全扣。
從她的角度能看見他白色的發旋, 發紅的耳廓和淡紅肌膚上低垂的雪白長睫。
他擡頭問她:“好玩嗎?”
顏籁抿了下嘴角,露出一個弧度微小而略僵的笑容, “還好。”
“還想玩嗎?”
“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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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回答很快,也真心實意得多。
只當天氣太冷了,她玩得不太盡興, 林鶴夢支着手肘同她說:“冬天還是太冷了,等天氣再回暖一些了, 我們再來好好玩一遍。”
他替她解開了安全帶,拉起了安全杠。
顏籁只能在心裏默默重複了一句,“不了。”
他牽着她的手将她拉起,穿過齊刷刷回頭打量他的擁擠人群,就像旁邊家長領着自家小孩一樣,将她帶出了安全出口。
顏籁一路低着頭,因節日和喚醒的童心而升起的愉悅被風吹降了溫,她心裏有種說不上來的慌亂和悶堵。
她曾經篤定自己能一直年輕,一直童心未泯,只不過是畢業後披上看似成熟的皮囊,裝模作樣扮作大人融入社會。
可就在幾分鐘前,她推翻了對自己的過往認知。
離開飛椅的那一刻,她再沒有了孩子氣的念念不舍,只有成年人提心吊膽後的如釋重負,她在一瞬間發覺自己竟然已經變成索然無味的大人了。
皮囊披得久了,拉鏈拉不下來了。面具戴得久了,也分不清面具和真我了。
對認知的颠覆是一場由內而外的無聲革/命,如蛇蛻皮,蟲褪蛹,必然是一個夾雜苦痛的過程。
她失落而又惶然。
在林鶴夢疑惑目光下,她停住腳步,抽回手,屈起手肘,試探着将手心貼在了林鶴夢的頸窩處。
任性的,驕縱的,孩子氣的。
過涼的手溫冰得他也倒嘶了一口涼氣,他卻沒有躲,反倒颔了颔下巴,捂住她的雙手在唇前哈了哈熱氣。
“冷着了吧?”
他拉開拉鏈,圈着她的兩只手拉進自己衣服裏,又按着她的後背将她整個抱進了自己懷中。
她的額頭抵在他冰冷的耳垂下,眼眶一下就紅了。
人總是自相矛盾。
他将她當孩子,她生氣他不正視她的身份。等到自己發現自己老大不小了,又希望在他眼裏自己還能藏起世故的一面做個孩子。
人是不可能完全符合另一個人要求,互相妥協才是人與人相處的常态。她關心朋友的想法,力求在相處能互相平衡,生怕自己的行為不妥會引人不快。唯獨在他面前,她可以不藏起真實的自己。
除了家人,沒有任何人有義務、有長久耐性包容另一個人的幼稚面。
他們先做了家人,然後成為了戀人。她可以有點小自私,可以任性,無理取鬧,不用患得患失于他的愛是否是有保質期。
微渺的細節一遍遍重述事實,讓她有恃無恐地确信他足夠偏愛于自己。
她覺得這樣不好,又覺得這樣太好。實在矛盾。
人群都往外散去,顏籁也收整好了情緒,收回了手,神态如常地擡起眉眼說:“沒事,不冷了。”
“澄淨和小蒙呢?”
出口的游客散了,她發現銥驊兩個朋友不見了蹤影。
“澄淨?”他複述她的稱呼,語氣略有異樣。
她好笑戳了他一下,“幹嘛,吃飛醋啊?”
他的回答卻直截,明明确确地“嗯”了一聲。
愛該是相互的,沒有總讓一方委屈的道理。
她想着,重新說:“林澄淨和小蒙呢——小蒙的醋你總不會吃吧?”
他不以明确回答,只環顧四周,确定位置後,指向昏暗角落道:“在那邊。”
人群外圍,林澄淨趴在垃圾桶旁邊幹嘔。看見林澄淨的慘狀,顏籁驚了一跳,快步穿過馬路,跑了過去,問他:“還好嗎?”
不知該用“要強”還是“嘴硬”評價他。林澄淨壓了壓反胃的腹部,撐着垃圾桶道:“沒事,就是風吹進嗓子眼,有點難受。”
沒拆穿他那點自尊。顏籁翻了翻包,沒找到紙巾。林鶴夢看出了她的意圖,從衣服兜裏拿出了一包紙遞給了林澄淨,“擦擦。”
“用不着。”林澄淨手一擋,态度不耐。
林鶴夢習以為常,顏籁神情卻微僵。
如果不是因為她,他們不會玩這個項目,林澄淨也不會吐。他的怨氣好似歸根結底還是得落在她這個“禍因”上。
文甄蒙留意于每個人的神情。她不是能說會道的人,喜歡猜測別人的心理,此刻也幾乎猜破了所有人的想法。
兩個男人本就互懷敵意,如同雄性角鬥,落于下風的一方看見上風伸出的手也總覺得是嘲諷的。
至于禍及顏籁,說是無心之失也不見得。林澄淨對林鶴夢的冷待何嘗不是潛意識裏對顏籁的不滿與怨怼。
短暫休整隊伍,被風吹蔫了的四個人找了個便利店點了幾份關東煮吃。
節日氛圍中,每家店都循環播放着《Merry Christmas》,到處都挂滿了剪紙、飾帶,白的綠的紅的雪人玩偶、麋鹿、聖誕老人裝飾。
他們坐的位置面對着一面大的落地玻璃。顏籁喝了一口關東煮的湯,看到了玻璃上挂着的雪人,她擡手戳了戳。
林鶴夢順着她戳的位置看了過去,看到了雪人。
“原來是泡沫做的。”她說。
林鶴夢問她:“喜歡嗎?”
顏籁點點頭,說:“像你。”
她趴在了桌上,笑着眯了眯眼睛。
“困了嗎?”林鶴夢問她。
顏籁勉強打起精神,“還好。”
林鶴夢看了下時間,“快到十一點了。”
想到還要去坐摩天輪,顏籁正想招呼,扭頭卻發現還有兩個人不見了,“他們倆呢?”
林鶴夢指了指商店門口,“在那呢。”
文甄蒙正在門口看小商品,不時問問林澄淨自己選品怎麽樣。林澄淨的回應是一概點頭。
顏籁笑着又轉回了頭,“讓他倆看去吧。”
待在空調房裏,身上失去的體溫慢慢又回來了。顏籁趴在桌上用關東煮的長簽戳着紙盒。忽然,什麽東西戴在了腦袋上,她驚訝地一擡頭,發現是文甄蒙站在她身後。
她伸手往頭頂摸了摸,發現是聖誕帽。
文甄蒙又遞了一個給林鶴夢,“夢哥,這是你的。”
林鶴夢伸手接過,颔首說了“謝謝”。
顏籁去看林澄淨,“他怎麽不戴?”
文甄蒙說:“他說不要。”
林澄淨包袱重得很,高貴冷豔地撂下一句:“醜。”
“幹嘛?你要孤立我們三個啊?”
林澄淨比了個叉:“我不戴醜東西。”
“蒙蒙,還有帽子嗎?”
文甄蒙再遞出一個給她。顏籁指着林澄淨道:“你攔住他,咱們把帽子給他怼頭上。”
在她的強行擺布下,林澄淨還是不得不戴上了聖誕帽。
比起粗暴地把帽子套在林澄淨頭上,顏籁對待林鶴夢可就溫柔得多,她給他理了理頭發,然後才将帽子戴在他頭上,毫不吝啬誇贊,“真好看。”
她一誇,他有點不好意思,但還是開心地笑了。
游樂場的摩天輪是另外收費項目,排隊的人比起其他項目相對少了許多。
大多是情侶,兩人一個小轎廂。
顏籁和林鶴夢是買的情侶套票,他們先上了摩天輪。文甄蒙和林澄淨卻不願意坐摩天輪了。
顏籁問他們怎麽不上來。文甄蒙手支在圍欄外,找了個浪漫的托詞:“第一次坐摩天輪,我想留到以後有喜歡的人再來。”
顏籁又看向林澄淨。林澄淨只有一句話:“我恐高。”
來都來了,顏籁和林鶴夢只好先上摩天輪了。
原本怕他們來得晚,趕不上摩天輪看不到煙火,沒想到離煙花還有一會兒。顏籁坐下後還在嘀咕:“不會我們下去了,煙花還沒放吧。”
“不會的。”林鶴夢回答。
他們坐在同一邊,感受着轎廂慢慢升高。
這是她第一次坐摩天輪,感受還挺新奇。隔着玻璃窗,顏籁朝着摩天輪下的文甄蒙和林澄淨揮了揮手,也不知道他們看沒看見。
黑夜暧昧,人頭攢動。
文甄蒙松開了握着冰冷把杆的手,将外套拉鏈再往上拉了拉。
她看了眼身邊的男人。他一晚上沒看過手機,這會兒倒是拿出了手機擺弄,熒光照着他臉上從高挺鼻梁到額頭的一塊,陰沉沉的。
“林哥,幾點了?”她先打開話題。
林澄淨看了眼時間,聲線平淡,“還有十分鐘到十一點半。”
“快放煙花了。”她自言自語。
“嗯。”
文甄蒙仰頭看向緩慢旋轉的摩天輪,轎廂緩慢上升,只能模糊看見兩個背影。
“顏姐和夢哥挺配的。”她說。
身邊的人卻沒有接她的話,只是神色漠然。
意料之中的沉默。文甄蒙掏了一下口袋,從兜裏摸出了煙盒。她單手撥開紙蓋,無名指敲打盒底,打出來一根煙,遞向身邊男人,“抽嗎?”
林澄淨眉眼先擡,看了一眼,不是細條的女士香煙,是商店最普通的芙蓉王。
在顏籁身邊,他從不帶煙和打火機,一是怕無意識地抽煙令她吸二手煙,二是怕她再度對煙産生興趣。
也不知道怎麽回事,或許是這些往事在他心裏積壓太久,上次吃燒烤時,連同細節像倒翻的籮筐般傾瀉而出。
他領了情,抽出了她遞來的那一支煙。
文甄蒙拿了一根抿在唇間,收了煙盒,又拿出了打火機擋着風點上。她淺抽了一口,吐出煙,将打火機遞給了林澄淨。
見他只是平靜接過,低頭點煙。文甄蒙反倒意外:“你竟然一點不意外。”
“意外什麽?”林澄淨将打火機又還給了她。
文甄蒙把玩着打火機,熟稔地在指節間翻轉,“當然是意外我一個女生也抽煙。”
林澄淨的食指和中指夾着煙,他斜倚着圍欄說:“抽個煙而已,有什麽驚訝的。”
打火機往掌心一收,她笑着道:“顏姐就挺驚訝的。”
“她不一樣。”他說。
在他心裏,女生只分為兩種,一種叫顏籁,另一種叫其他女生。
他對後者的喜好興趣行為并不感興趣。
風吹着,将煙也吹向了一側,煙頭的紅光被風吹得格外明顯。
只是再明顯,也不過是一根煙的火光,比蠟燭還微渺。那麽高的摩天輪上是看不見他們這丁點火光的。
“可顏姐也說她抽過煙。”
但凡單獨相處,他們之間的話題便只圍繞顏籁展開。兩個人沒有誰覺得不對。
“不一樣,有一段時間她出于苦悶,試過而已……”他的思緒飛遠,又飛回了京市的那短短數月。
那是他第一次見她那麽頹靡,那也是他和她最親昵的歲月。
她常常坐着,用被子将自己裹得像個三角飯團以尋求安全感。她曾盤腿坐在狹小的地下室架子床上喪眉搭眼同他說:“林澄淨,你教我抽煙吧。”
人的好奇心靠攔是攔不住的。他給她點過煙。她笨拙地吸了一口,咳得驚天動地。
于是,他順理成章地從她指尖奪回了煙,抿在了自己唇間。
他忽然怔怔地想。
那該不該算一個吻?
“我想問個問題,可能會冒犯到你。”
“什麽?”林澄淨收回思緒,看她。
“顏姐很漂亮,你是因為漂亮才喜歡她的嗎?”她問得直接。
人是視覺動物,這沒有什麽可争議的。
林澄淨嘴角揚了下,眼神沒什麽溫度,他說:“漂亮只是她身上微不足提的一點,不是喜歡的先決條件。”
文甄蒙擡了下眉,擺明了心裏對這話打問號。
能夠存續長達十年的“暗戀”,真的是出于純粹無條件的愛嗎?
林澄淨愛的到底是顏籁,還是他自己?
人貫會自我洗腦,不斷美化自身記憶和行為,擡高自我,也擡高他人,賦予“暗戀”一行為以近乎崇高的濾鏡。
從心理學上來講,這其實是一種“自戀”行為。
“你好像并不相信我的話。”林澄淨看出了她淡淡輕蔑。
“身為旁觀者,我的想法和你的完全不同。”
他語氣随意,“說說。”
“因為漂亮,你開始喜歡她,因為感覺到被在意,你開始愛她,你并沒有發現,其實你真正愛的不是她,只是你自己。”
很多年後,文甄蒙回想起自己當天的話,都驚嘆于自己年輕時的狂悖和口出妄言的膽大,也驚奇于對方的好素養,沒有掄圓了膀子給她一巴掌。
他只是定定地看了她幾秒,接着取下了唇間的煙,撚熄了煙頭,投進了手邊的煙蒂筒。
她看出了他被冒犯的反感,但并不打算就此停止輸出觀點。
“被愛過的人,總是更會愛人,而缺愛的人,更容易被一點點愛打動。”
林澄淨凝眉,神情也冷了。
她要是識相,這時候就該停止了。
煙霧在他們之間升騰蔓延,摻雜着冬日難以言喻的冷。
“夢哥的目光總是跟随着顏姐,而顏姐卻不經常注意他,你知道為什麽嗎?”她無法遏制自己想要表達的欲望,甚至帶着些看清一切的高高在上和得意。
“為什麽?”
“我說的一定不是你想聽的話。”文甄蒙道。
這話倒像是挑釁,或者某種激将。林澄淨淡漠說:“我有什麽不想聽的?”
“她很信任夢哥,放心到能夠将自己的後背完全托付給他,甚至于不用回頭看他在不在。”
她看着林澄淨目光一暗。他仍說:“不過是他們認識的時間久而已。”
文甄蒙笑了。
是嗤笑的。
當時她無法理清自己的态度,後來她想到了用“憎惡”來定義她當時偏激的情緒。
她憎惡他妄圖“撬牆角”的念頭和行為,憎惡他竟然覺得自己一個後來者能居上。
起初,她以為林澄淨是先陪伴顏籁的,可後來她發現他只是個卑鄙的後來者而已。他的傾訴沒有引發她的共鳴,聯想起自己的經歷,文甄蒙只有憎惡。
文甄蒙道:“依我看,你不是愛她,你只是在學習模仿她。”
這觀點倒是新奇,林澄淨緩緩站直了身體,“哦?”
“你習慣了她的存在,你像她曾經對你那樣對待她,你覺得這就是愛了,其實你只是從對她的喜歡中感受到了自我存在價值,你愛的只是自己。”
林澄淨臉上淡淡的嘲諷似的笑也消失了,他問她:“你愛過人嗎?”
“當然。”她仰視着他,目光不躲不避,“否則我怎麽能這麽篤定。”
林澄淨的眉頭漸漸地皺了起來。
文甄蒙一看他神情就笑了,“你別誤會,我可不是對你有意思。”
這倒讓他松開了眉頭,語氣還算平和,“既然我的事你都知道了,不如再說說你的故事。”
“初戀總是很難忘的,情窦初開,分寸大亂,愛得失去自我,自己都變得不像自己,只想向他的一切理想型靠攏。”
“結果呢?”
“他和我最好的朋友在一起了。”她笑着說。
故事老套,并不新鮮,出于禮貌,他繼續接話,“哦?”
“我以為我會很讨厭我那個朋友,但是沒有。”文甄蒙靠着圍欄說,“我反而開始讨厭他了,他的出現摧毀了我和朋友從小到大近二十年的親密關系。”
“所以你覺得愛是什麽?”
“愛是比起我幸福,我更希望她幸福。”她道,“就像網上有人問,如果能穿越到過去,你還願意你媽媽和爸爸在一起嗎?總有人的回答是不願意,哪怕以後沒有自己的出生也可以。”
煙花是在瞬間騰空上天的,點亮了整個星空。
她沒有再聽到林澄淨反駁的聲音。他們同時擡頭看向天空。
在看到第一束煙花綻放的時候,顏籁趴在了玻璃上。
林鶴夢先看煙花,很快目光便移向了顏籁。
“好漂亮啊。”她感慨說。
沒有聽到身邊的回答,她轉頭看林鶴夢,卻發現他在看着她。
顏籁有點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臉,“怎麽了?”
煙火的彩光映照在她臉上,變幻莫測,他眼裏只有她瞳孔裏的煙火,一簇一簇的,的确很美。
他只是微笑着摸了摸她的臉頰。
想起曾經在偶像劇裏看到的臺詞,顏籁忸怩道:“你知道嗎,有人說兩個在摩天輪裏......”
沒能讓她把話說完,潔白的長睫下垂,他閉上了眼睛,輕輕地碰了碰她的唇。
明明那麽冷的天,可唇卻是奇異的熱。
絢爛煙火下,有人在摩天輪裏接吻,有人在摩天輪下無言。
有人覺得煙火的美定格在一瞬,有人覺得煙火轉瞬即逝,只留下長長的遺憾。
“林哥,停止你的嫉妒和破壞欲吧,你那根本不是愛她。”她好心指點。
若是再年輕一點,他會因被誤解而暴跳如雷,可他已經過了那個一點就着的年紀了。
林澄淨平和回答:“你有聽過一句話嗎?‘你對我的百般注解和識讀,并不構成萬分之一的我,卻是一覽無遺的你’,你分析的并不是我,而是你不願承認的自己,你那自诩偉大的愛連友誼都支撐不下去,有什麽資格評判我?”
被戳中痛處,她驚怒看向他。
不等煙花放完,逆者勾連如網的人群,林澄淨獨身一人走了。
在愛裏,誰先誰後都沒有錯,錯在愛錯了身份,愛錯了尺度,愛理應是雙向的輸送,自以為是的愛再深情也只能留下面目猙獰的偏執。
林澄淨想,文甄蒙至少有一點說得對,愛是希望她幸福。
她幸福,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