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林澄淨的臉一下就青了。
很快, 他扯着嘴角,皮笑肉不笑說:“呵呵, 花麽,是不值錢,值的是心意,聖誕節的第一朵花,滿滿就是給我從路邊拔一棵草,那也是寶。堂哥你有沒有呢?是嫉妒了嗎?”
顏籁搞不懂他們,側頭問文甄蒙:“這兩個男的抽什麽瘋?”
這兩個男的為你抽風啊!
文甄蒙有一種自己站在房子外眼睜睜看着房子在自己身邊爆炸的既視感。
她輕咳了一聲,試圖打破氣氛的微妙:“大家都點菜了嗎?”
林澄淨這才收起了身上的倒刺。
桌上擺着一個按鈴似的小紅盤。他将小紅盤轉到了顏籁面前,道:“滿滿, 你看看你還要點些什麽。”
顏籁好奇地拿起小紅盤,側頭問林鶴夢:“這是做什麽的?”
“中間有一個按鍵,按下去服務生就知道我們這個包廂需要服務。”林鶴夢解釋給她聽。
顏籁頗有點沒見過世面似地“哇”了一聲, 拿着小紅盤翻來覆去地打量, 道:“外面世界都已經發展到這個程度了嗎?”
因她的快言快語,大家都笑了起來。氛圍這才又輕松了一些。
顏籁這會兒還沒想到要再點些什麽, 将小紅盤又遞給了文甄蒙,“小蒙,你看看你還需不需要什麽。”
風吹得有些冷, 文甄蒙捂着鼻子咳了一聲,倒也不客氣, 按了下按鍵,道:“我們先看看今天的招牌是什麽吧。他們家每周的招牌菜都不一樣。”
“你以前來過?”林澄淨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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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甄蒙點點頭,“我家裏人喜歡來這裏聚餐, 我來過幾次。”
沒一會兒,門被輕敲了幾聲。服務生走了進來, 她道:“你們好,請問需要什麽服務嗎?”
林澄淨道:“有菜單嗎,我們看看還加不加菜。”
“有的。”服務生将手上抱着的一本厚殼菜單遞到他面前。
林澄淨又将菜單轉到了文甄蒙面前,“你既然來過,你看看還有什麽好吃吧。”
戶外風又大了,吹得後背發涼,顏籁側過頭,也低低地咳嗽了一聲。
兩個男人同時起身,走到了露臺邊,一人推一邊将露臺門關了起來。
風停了,背後也不再飕飕地刮冷風了。女孩們回身道了聲謝,專心看起了菜單。
菜單第一頁就是今天的招牌菜內容。文甄蒙掃了一遍,将菜單又推到了顏籁面前,道:“顏姐,這是今天的招牌內容,你看看有沒有你不吃或者過敏的東西。”
“我還好,沒什麽過敏的。”顏籁掃了一遍,發現都是些中式的菜,沒有什麽很怪的“焗蝸牛”“奶油鵝肝”這樣吃不來的食物。不過看到有幾道比較辣的,比如水煮魚片,她先問大家:“你們都能吃辣嗎?”
“還好。”
“還行吧。”
“那就不要太辣,中辣可以嗎?”她問大家意見。
文甄蒙點頭:“嗯,中辣挺好的。”
顏籁擡頭看看服務生,指着菜單上的圖片道:“麻煩這幾個菜只做中辣的,不要太辣了。”
“好的。”服務生拿出筆記下。
顏籁又看了看套餐裏包含的酒水,發現裏面有一份紅酒,她再問:“大家都開車了嗎?”
“嗯,我也開車來的。”文甄蒙接話。
顏籁點頭道:“那酒就不要了,換成椰汁可以嗎?”
她環顧下大家,詢問意見。
大家也都配合地點頭。
顏籁被弄得有點不好意思了,“你們還有什麽想吃的嗎?別光我在這說。”
“有一個人發言就行了,比大家都不說話的好。”林澄淨笑道。
“行,那我沒什麽了,你們看看還要不要加什麽。”顏籁将菜單推向衆人。
林鶴夢剛剛落座,同她看了一遍,他道:“他們家的牛腩很好吃,有對牛肉過敏的嗎?”
他這一說文甄蒙也想起來了,“對,他家的牛腩可以,再加一份牛腩吧。”
“好。”
服務生記下了他們額外加的備注和菜,這才又走出了包廂。
臨出去前還提醒道:“我們的空調控制器在這裏,如果你們覺得溫度有點低,可以調高一點。”
她說的空調控制器就是牆面上的一個數字面板。
剛剛露臺門開了,這一會兒熱氣都跑了出去,房間PanPan裏拔涼拔涼的。
林澄淨起身去調高了溫度。
包廂不是很大的位置,一張直徑不到兩米的圓桌,既寬敞,又不顯得疏遠。
空調暖氣起來了,房間裏暖和了起來。
晚餐不一會兒便上桌了。
菜不少,不知道是節日加成,還是上了一天班上餓了,大家還是有說有笑地一塊吃了不少,席間的氛圍還算是融洽。
吃過了晚飯,大家又坐着聊了一會兒天,該上洗手間的上洗手間,感覺時間差不多了便都起身準備進游樂場了。
八點多一點,這個時間點正是許多人吃晚飯的時間。
酒店裏的人比他們來的時候還多,到處都是尖銳的小孩聲音。
林澄淨穿上了外套,感慨了一句:“真吵啊。”
“挺熱鬧的。”顏籁說。
林鶴夢又低頭看了她一眼,唇峰微斂。
四人好不容易等來了電梯,等電梯裏的一撥人出來,便一塊迅速進入了電梯裏。
林澄淨和林鶴夢同時和她邁步走進去,連站都站在她兩側。文甄蒙有意和人群錯開,等許多人都進去了,她才堪堪站在門口位置,按下了一層的按鍵。
從電梯壁的反光門上,她能看見被兩個男人夾在中間的顏籁。
她輕呼一口氣,雙手靠後抓着身後的扶手。
林澄淨先開了口,他說:“滿滿,你還是和小孩似的。”
顏籁擡眼看他:“你才和小孩似的。”
林澄淨笑了笑,“你還記得嗎,大學時候咱們一塊去歡樂谷玩,那個旋轉秋千,你玩了四次才過瘾。”
顏籁抱起了手臂,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要不是那一次,我都不知道你恐高。”
林澄淨笑,“恐高我還陪你玩了四次,你不感動嗎?”
顏籁也好笑,“你怎麽不說你吐了個昏天黑地,害我只好陪你回去的事?”
“我答應帶你再去玩一次的,是你不出門了。”
“又不是小朋友了,一年玩一次就夠了,再多玩幾次就膩了。”
“那今年怎麽又想來游樂場了?”
“熱鬧呀。聖誕節麽,當然是哪熱鬧去哪咯。”
“今天游樂設施肯定要排很長的隊。”林澄淨說。
“随便逛逛嘛。”
她和林澄淨随意的聊着天,卻沒發現林鶴夢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他抿着唇,刻意地移開了目光。
不知有意無意,林澄淨一路都在提起那些只有他和顏籁知道的往事。
林鶴夢先是沉默地走在顏籁身後,後來實在忍無可忍,他上前一步,握住了顏籁的手指。
她雖然和林澄淨說着話,卻并不遲疑地扣緊了他的手指。
他那如即将點燃的柴火堆一樣的火,忽然就偃息了。
他們過去有共同的回憶又怎樣?她的未來是屬于他的。
每逢大節日,游樂場附近肯定沒有車位了。從酒店到游樂場不過幾步路,四個人是一塊溜達着去游樂場的。
小情侶牽着手,單身狗們一個抱臂一個插兜。
離游樂場越近,空氣中彌漫的雪花噴霧的味道便越濃郁,那香甜的味道是僅屬于聖誕節的氣息。
游樂場燈火輝煌,入口處擺着閃閃發光的牌子。許多的游客都站在牌子旁拍照打卡。入口處保安檢票口已經排出了長龍。
四個人站在了隊伍末尾,沒一會兒身後便又加上了一條長長的尾巴。
現在都是手機二維碼識別票證,檢票口的速度還是挺快的,刷一下手機就能過機了。
拍了十幾分鐘後就到了他們,四人依序入場。
游樂場裏擠滿了人頭,光是一進場就是人山人海的大場面。
文甄蒙感慨:“好多人啊。”
顏籁拉住了她,“我們拉着點吧,以免走散了。”
她又回頭沖兩個男人道:“你們也看着點,別走散了!”
兩個人互視一眼,別開了眼,兩看相厭。
游樂場四通八達,顏籁沒看過地圖不知道游樂場的位置安排都是什麽樣的,只是耳邊除了旁邊路人的說話聲,更清晰的就是從空中傳來的游樂設施響動和尖銳的叫喊聲。
顏籁擡頭看着空中一道道劃過的彩光,問:“那個是什麽?”
“大擺錘吧。”
“這麽黑你也看得清呀?”
“嗯,我視力還好。”文甄蒙應道,又提議,“我們還是去看看地圖吧。”
四人站到了游樂園的大地圖位置前,前面人頭攢動,兩個女生個頭較矮,還看不着前面的地圖。
顏籁回身把手機遞給林鶴夢:“鶴哥,你拍一張地圖。”
林鶴夢卻很簡單直接,“我抱你。”
“啊?”顏籁還沒反應過來,雙腰被他一舉,便憑空拔高了一大截。她吓一跳,瞬間就從許多的人頭裏脫穎而出,看清了整個地圖的模樣。
她趕忙舉起手機拍了一張地圖。
又檢查了下地圖拍得清不清晰。
文甄蒙抱着手臂在旁邊看着,一邊看一邊笑。
林澄淨問她:“要不要給你拍?”
文甄蒙一看那對小情侶姿勢,當即擺手,“不了不了。”
他指了指她手機,“我是說要不要給你拍到手機裏。”
“啊。”她有點不好意思,遞出手機道,“謝謝啊。”
林澄淨高舉起手機,對着地圖拍了一張,随即又将手機還給了她。
顏籁也拍好圖片了,重新落回了地面。
她拿着手機湊到了林鶴夢面前,“鶴哥,咱們現在在哪呢?”
林鶴夢看了一下地圖整個布局,指了指一個綠色的小坐标,道:“在這裏。璍”
想起文甄蒙說晚上會有煙火秀。顏籁問:“小蒙,晚上的煙火秀什麽時候開始呢?”
文甄蒙:“十一點半。”
她指了指左側沿湖的路段,“那我們沿着這條路往摩天輪走吧,争取在煙火秀之前抵達摩天輪。”
林鶴夢:“可以。”
一群人出來玩,有人幹脆利落拿主意是最好的,最怕的是碰上一群人每個人都有不同的意見,又或者是每個人都沉默不願意發表意見,最後不歡而散,那簡直是災難。
順着地圖指示,越往裏走,顏籁發現許多人都穿着白色的透明雨衣。她莫名其妙地擡頭看了看天,又擡了擡手感受濕氣,問衆人:“有下雨嗎?”
“不是為了擋雨。”林澄淨看着前方說。
正說着,路段前方傳來“嗤——”一聲長響,這響聲仿佛是打響戰役的第一槍,許多人跑起來笑起來。
不待他們反應過來,白色雪花和泡沫彩帶席卷着冬日冷風與濃郁芳香,鋪天蓋地落了下來。
不知道是誰先喊了一聲“快走”,顏籁感覺胳膊一重,是林澄淨拉住了她和文甄蒙胳膊跑了起來,她手往後一伸,握住了一只微涼的手掌。
心一下踏實了。
凜冽的風像冰淩一般撲面而來,夜的顏色是彩色的,像夢一般。
穿着白色雨衣的人群與戴着紅帽子的人群嬉鬧着,“刺啦啦”的噴雪聲與大笑聲,中心的聖誕樹挂着忽閃忽閃的小彩燈,那從人群中蔓延起的白霧繪制出如同童話世界的畫面。
他們穿過疾風與“混戰”的人群,跑進了中心一家玩具店。
等氣喘籲籲停下來後,一看彼此身上挂滿的彩帶與落滿的白色泡沫,又忍俊不禁起來。
有人伸手替她撫去發頂與肩上的泡沫,顏籁也拍了拍文甄蒙的肩膀。
她再轉過身看兩個男生,不知道男生是個高還是什麽緣故,只有他們倆個男人身上好一點,沒有挂滿了彩。
“鶴哥,你頭發上。”
不等她墊起腳,林鶴夢先彎下了腰。
她替他摘掉了落在發梢的彩帶,順帶捋了捋他的碎發。
“頭發長了。”她說。
林鶴夢道:“等放假就去理頭發。”
林澄淨看不慣他倆卿卿我我,伸手按在顏籁肩膀上,将她往回掰了一下,“還說你不重色輕友,怎麽不幫我弄?”
顏籁又轉過身看他,打量了一圈,沒好氣道:“就你跑得最快,你身上哪有東西嘛。”
他對着透明玻璃照了照,發現自己還真的沒沾到什麽東西,也可能沾到了,這會兒泡沫也化了。
林澄淨氣死了。
文甄蒙看見了貨架上的噴雪,她過去看了看,轉過身來問:“小夥伴們,我們要不要也買幾瓶?”
“買啊,必須反擊回去。”
顏籁玩心已經徹底被勾起來了。
她走到了貨架旁,先看價格,确認價格還在合理範圍內,她拿了一瓶白色的晃了晃,确認分量。
在她們買噴雪的時候,兩個男人去貨臺旁買雨衣了。
結賬時候兩個男人同時掏手機。在林澄淨輸密碼時林鶴夢直接按了指紋支付。
“付了。”他先道。
林澄淨微微一滞,面色不辨,還是按下不表,收了手機。
穿上了雨衣,如同披上了铠甲,站在門口試了試噴雪正常,顏籁和文甄蒙先沖進了戰場。
店門口都是女孩子在鬧,霎時間漫天的雪就蓋了過來了。
她們連眼睛都不敢睜,也不辨敵我,感覺身邊有人就屏着呼吸朝周邊噴殺蟲劑似的一通噴。
兩個男人站在店門口看着女孩子們鬧成了一團。他們不便加入,一個手拿着噴雪插着兜,一個拿着噴雪背着手笑。
顏籁用胳膊擋着眼睛,睜開眼睛看了一眼。發現有個壯漢隔着幾個人的縫隙朝着她頭頂一通狂噴。文甄蒙也發現有人“偷襲”她們,轉過身來幫忙,但這一會兒她們的噴雪已經将要告罄了。
身邊兩個“保镖”不知道死哪兒去了,顏籁扭回身看着那兩個站在戰局外旁邊的人,怒怒道:“我們被欺負了!你倆還不過來幫忙!”
兩個一米八幾的男人帽子一戴,加入了戰局。
場面立刻發生了壓倒性的反轉。那個追着兩個女孩噴的男人被林澄淨和林鶴夢一路追着狂噴,噴着噴着發現噴不過,笑罵着撒腿就跑了。
倆人都玩嗨了,窮追不放地跟了上去。顏籁跑得氣喘籲籲,笑着拉着文甄蒙停了下來,“讓他倆去追吧。”
“我天啊,我都要窒息了。”
文甄蒙拍打着身上的泡沫,“呸呸呸”地吐出嘴上黏的彩帶。
“好玩嗎?”顏籁問她。
文甄蒙笑了起來,“顏姐,我發現你和我剛認識你的時候不一樣了。”
“什麽不一樣啊?”
“你也越來越活潑了。”她笑着說。
顏籁這才發覺自己今天好像是有點太不顧忌形象了,她讪讪說:“我平常不這樣的。”
“這樣也很好。”文甄蒙笑着說,“和你在一起玩,很開心。”
她臉上的笑容真心實意。
顏籁眉眼一彎,“開心就好呀。”
文甄蒙其實是做好了今天當背景板的準備的,可她沒想到,四個人一起來玩,顏籁沒有只跟男朋友走,反而時刻将她挂在心裏,牽在手裏。
文甄蒙心裏很暖很暖。
離開了噴雪場,小分隊重新集合。累到跑不動的女孩們決定去玩個慢一點的游樂設施。
旋轉木馬排出了長龍,觀光小火車倒還好。
四人繳費上車,盡管腿停了,手卻還不停歇。
前面一截小火車裏的小孩呼呼吹着泡泡,四個人在後面見一個戳一個。小孩一回頭,莫名其妙發現自己吹的泡泡一下就不見了,又鼓足了腮幫子“噗噗”地吹。
小火車裏大多是小朋友或者情侶,都膩歪着,他們四個人卻在後邊各守一方缺德地戳人泡泡。
文甄蒙受不了了,笑彎了腰,“我們也太缺德了。”
“人有時候要缺德一點才能快樂。”林澄淨手一抓,抓爆了一把的泡泡。
顏籁小心翼翼地捧了泡泡在手心裏,對着林鶴夢呼了一下,泡泡撞上他的長睫,噼啪爆了,炸得他眉眼一顫,她笑得肩膀微顫。
他無奈又寵溺,卻也是笑着的。
下了小火車,趁着還有時間,四人又去排隊玩了個飛椅。
一排就是大半個小時。
飛椅一騰空顏籁就後悔了,沒別的,太太太冷了,簡直和在冬天開敞篷跑車上高速沒有區別。
她沒忍住喊了一嗓子,“好冷啊!”
她這一嗓子簡直驚起了千層浪,只聽見高空中除了“自由飛翔”的音樂聲,就是此起彼伏的一聲聲哆嗦的“冷~死~了~”
“滿滿。”
前面有人叫了她一聲,她一擡頭就看見了林鶴夢反過來的手機鏡頭。
在臉都被吹木了的瞬間,她條件反射地露出笑容比了個“耶”。
風将她的長發吹得葳蕤如絲縧,少女偏着頭,剪刀手旁笑容燦爛,一切璀璨斑斓都成了她的陪襯與點綴。
這一刻的明媚笑容與十七歲站在路燈下喊着“鶴哥快給我拍一張”的笑顏重疊。
林鶴夢的心髒狂跳,好似又再次體驗了一回情窦初開。
她是他有且僅有的愛慕對象。
他曾極度羞愧于自己的肮髒情.欲,是他的神明,寬恕了他的罪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