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盛着半杯紅酒的高腳杯跌落, 擊透暗潮湧動的溫泉水池。
紅潤的液體在清透的水面溢開。
溫柔的指腹在愛人純潔的肌膚上落下如玫瑰烙印的痕跡。
濺起的水滴複又跌落池中。
每一個懷抱都有另一個懷抱承接。
在沒有星光只有白雪的夜晚,急促喘息的熱氣與發燙的指印同時在漆黑的透明玻璃上留下白的痕跡。
在無意識中輾轉挪移。
窗外柔軟的枝葉承接着雪的每一次降落, 風将葉與雪同刻吹動。
雪缱绻掃過葉的脈絡,落入含苞初放的梅,散落、融化,在黑夜中留下純白近透的水珠,短暫流連後再度滴落。
是怎麽從溫泉池回到床上的。顏籁腦子裏一片混亂,想不起來丁點,只記得在迷迷糊糊中喊了一聲渴,有人扶起她的肩背,将溫熱的水喂進她口中。
睡了不到五個小時, 她就離奇地醒了。
她發現自己是趴着睡的,睡醒的時候還像一只蜘蛛一樣扒在林鶴夢身上。
他的一只手臂攬在她後背上,一只手停留在她後腦勺上, 像哄孩子哄睡着了。
顏籁撐了一下, 只是這樣一個動作就把他驚醒了。
他白羽般的長睫動了動,緩緩睜開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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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籁擡起頭, 身上很是疲累,又想笑,“你......”
只發出了一個音節, 她就發現自己聲音啞得不成樣了,她用手指抵住喉嚨幹咳了幾聲, “我聲音怎麽這麽啞?”
林鶴夢霎時便清醒了。他伸手探了探她額頭,“滿滿,你好像有點發燒了。”
“啊——”
難怪她說她怎麽一點力氣都沒有。
她往旁邊翻了一下, 躺回了床上,腫腫的眼睛擡眼看林鶴夢:“我昨天壓了你一晚上, 你就沒覺得不舒服嗎?”
“沒有。”
他只是又伸手再三摸了摸她額頭、颚下,又往下探了探她腋下,确定她的确是在發熱發汗。
“滿滿,起來吃點早餐,把退燒藥吃了,再睡會兒好嗎?”
顏籁不想動。她又翻了個身,趴在了床單上,腳一蹬就将被子踢開了些,“我覺得是捂出來的汗。”
她哼哼着。
林鶴夢還是不放心,掀開被子下了床,打了前臺電話,讓酒店送一根體溫計和一份退燒藥上來。
房間窗簾拉着,看不見光,她也一點不想拿手機看現在幾點了。顏籁側了下頭,換了一邊不那麽熱的臉貼着床。
昨晚一些零碎的畫面浮上了她的腦海,她想起了自己昨晚是怎麽被他“欺負”的。
他這個人,平常那麽正經。她從沒想過他在那種事上竟然會失控。
失控到吓到她了。
她又想起了自己昨晚是怎麽哭着說不要了,哭着想推他,可身體卻不争氣地挽留他,越推越緊。
她低頭看了眼自己身上,昨晚又洗過澡後,他給她換上了衣服,白色碎花的小吊帶和長褲,因為室內有暖氣,她将手伸出被子也不覺得冷。
睡在旁邊的人走了,她舒舒服服地把被子踢開,稍稍不那麽熱了。
一晚上趴在他身上,簡直和躺在火爐上一樣,熱得她汗流浃背。
卧房外的套房客廳門響了一聲,她聽見林鶴夢低低地說了一聲:“謝謝。”
林鶴夢走回卧室,就看見她把被子都扔開了,大字型趴在床上。
睡衣外套不見了蹤影,只留一件薄薄的吊帶,蓋住了半截背,還有半截腰都露在外面。長褲也到了膝蓋上,露出光滑的小腿。
“滿滿。”他語氣無奈。
她又轉過了頭看向了另一邊,“我不想蓋,熱死了。”
酒店送來的是電子體溫計。林鶴夢坐到了床邊,将懶洋洋的小姑娘攬在了自己膝蓋上,“乖,我們量量體溫。”
她拱進了他的腰腹處埋頭,哼哼着:“放哪啊。”
微涼的體溫計放入了她腋下。他拉過被子蓋在了她身上,又附唇吻了吻她額頭,沙沙啞啞的聲音問:“早上想吃什麽?”
“燕麥粥。”
“好。”溫熱的被子下,他修長的手指勾住她薄薄的吊帶下擺,将衣服拉平整。
指節撫過她的小腹,冰冰涼涼的。她又想起了身體是怎樣接受他冰涼的手指......
她拉着被子,一蛄蛹一蛄蛹地從他身上滑了下去。
見她将頭埋進了被子裏,背過身對着他。林鶴夢問:“怎麽了?”
她哼哼着:“疼。”
“哪裏疼?”他關切地掖下她的被子,另一只手隔着被子在她身上撫摸着,像個摸骨的醫生。
顏籁又将被子蒙上了臉。
被子下傳出一句含糊的:“不要你管。”
“滿滿。”他語氣更着急了些,“是哪裏磕碰到了疼,還是皮下組織疼?胃疼?還是闌尾?”
“都不是。”她蜷成了一團,很郁悶道,“都怪你!”
她不肯說,他卻明白了。
他順了順她的毛,又俯下身來吻了吻她後脖頸,“乖,待會我們上藥。”
體溫計差不多了,他的手指伸進被窩裏,從她的腋窩下又抽出了溫度計。
“我有發燒嗎?”她轉回身來問他。
水汪汪的眼睛露出在被窩外,小臉還是紅紅。
林鶴夢看清了溫度,松了一口氣,“三十六度五,沒有發燒。”
“你看吧,我就說沒有燒,是被子裏太熱了才把我捂出了汗。”這下她理直氣壯地踢開了被子,舒舒服服的把自己像烙餅一樣攤開了。
盡管如此,林鶴夢還是不贊同她把被子掀了,又把被子一角蓋回了她腰上,道:“我去拿早餐,你再睡一會兒,待會我來叫你。”
她勉強同意了用被角捂着肚子,阖着眼睛點了點頭。
林鶴夢從行李箱裏拿出了一件衛衣,簡單一穿便往外去了。
他人一走,顏籁又睡不着了。
她躺了沒多久就坐起了身,撐着床找到鞋站了起來,她走到窗邊拉開了窗簾。
天色還不算很亮,約莫六七點鐘的樣子。
她走出卧室,中心的溫泉池已經自換水過了,依然汩汩地冒着熱氣。
昨晚脫下的衣服還逶迤在池邊,是一夜荒誕後留下的證據。
她脫了鞋,赤腳在池邊坐了下來,溫熱的泉水包裹住小腿。她手撐着池沿,靜靜地看着窗邊一點一旦亮起的山色雪景。坐得稍微也有些久了,身上難免也感覺到了些許的冷。
她索性脫了身上的衣服,沉下了滾燙的泉水之中。
幾年前,她不會想到自己有一天能夠在這樣的山莊溫泉酒店裏惬意地度假。
去年的今天,她在做什麽呢?
好像是在西班牙,因為語言不通還在大街上迷路了。
那個時候,她看着身旁來來往往的人,很羨慕他們的自由,也很羨慕他們都有一個随時可以回去的家,而她只有租的老破小地下室在等待着她。
她有時候不太知道,人到底要有多努力,才能改變自己的命運。
曾經不明白,現在還是不明白。
人要怎麽活着才能快樂呢?
她問過林澄淨這個問題。
林澄淨說,當你覺得往前看特別迷茫的時候,你就活在當下,當你覺得活在當下特別痛苦的時候,你就往前看。
她現在不覺得前路迷茫,也不再覺得當下痛苦又彷徨。
仔細想想,歸根結底是她做到了當覺得未來迷茫時就走好當下的路。
一步一個腳印的,于是她走到了今天。
不用再焦慮前路,身後也有所愛之人可以依靠。
除此外,還有一個特別重要的因素。
她很幸運。
這世上努力的人很多,卻不是每個人都能獲得與之相配的成功。
所以每個感到幸福的瞬間,都是應該知足并感恩的。
林鶴夢從外面回來時,看到她正泡在溫泉池中,光潔的脊背裸露在水面下。她雙臂搭在池壁上,枕着下巴看着窗外的雪景。
“滿滿,吃早餐了。”
她擡了擡手臂,懶懶散散回答:“我要在這吃。”
他用托盤将早餐放在了池邊,又提醒她:“不要泡太久,小心頭暈。”
她斜睨了他一眼,嘴角挂着笑。
林鶴夢看到了她不着一物的身軀,心下訝異,又将訝異壓回了心底,他起身道:“我去給你拿新浴袍。”
他将浴袍放在了池邊,又将池邊的衣物收拾了,待會客房服務時可以交給服務生。
将一切都收拾妥當後,他也下了水池來找她。
“身上還疼嗎?”他攬住了她的腰。
她靠在他後背上,側擡着頭親了親他的唇。
“我可以看看嗎?”他溫沉的聲音問。
顏籁猶豫了一下,但出于對他的信任,還是微微點了點頭。
他将她抱上池壁上。起身拿起浴袍一抖,蓋住在了她濕漉漉的身體上。
“乖,伸手。”他說。
顏籁像個寶寶一樣展開雙臂,由他給她穿上浴袍,系上腰帶。
他複又低下身去,手臂握在她膝蓋上打開。
她的一切都在他面前袒露無疑。
他克制着呼吸,仔細檢查她身上的每一寸。
最細膩的肌膚上落滿了紫紅的痕跡,蔓延至雲朵藏匿深處。
“是這裏疼嗎?”他的指節試探着。
她的身體發抖,“唔。”
她受不住他的試探,身體後仰,撐住了池壁,咬住了嘴唇,側頭看着窗外。
感覺到溫暖的濕潤猝然裹挾上來的時候,她還是忍不住發出了一聲低哼。
和他在一起總是快樂的,他在一次次試探中懂得了怎樣取悅她。
一團霧氣将她托起,盈潤波瀾起伏的水載住了她。
她緊緊環抱住他的脖頸,手指抵住玻璃窗時,好像無意中進入了一處童話夢境。
鬃毛深長的白馬将她駝進一片厮殺的戰場,有人為她身先士卒。
她揮舞着旗幟,輕而易舉獲得了勝利。
勝利品是她永遠的騎士和落在花蕊旁深長微顫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