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這是她收到的第一捧玫瑰, 捧在懷裏,愛不釋手, 看了又看。
車發動了,林鶴夢側眸看着她埋頭在花束中聞了又聞的模樣,心裏也好像開滿了一簇一簇的花。
“喜歡嗎?”他問。
她“唔”一聲,坐直身道:“謝謝。”
面上裝得很正經,眼神卻長長地黏在花束中間,不時伸出手指撥弄舒展一下有些微卷的花瓣。
她那新奇、愛惜而又滿心歡喜的模樣讓他滿漲的心裏又忍不住生出一陣愧疚難捱的酸澀。
“對不起。”他低聲道歉。
顏籁愣怔回頭,“什麽對不起?”
“我以前從沒有給你買過花。”
他現在才發現原來她這麽喜歡鮮花。
他這突如其來的愧疚讓她一陣好笑。
顏籁故意反問:“我們以前是什麽關系,你為什麽覺得以前應該送我花?難道......”
他徒然緊張,喉結一滾, “什麽?”
她側了側身,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你以前就暗戀我?”
“不......不是......”好似針尖戳破氣球,他有種被早早看穿, 無處遁形的窘迫, 難為情地說出一句,“不要這樣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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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以前是不喜歡我?”她找着了惡趣味, 故意追問。
他抿緊了唇,像是被嚴刑逼供也堅決不會吐露半個字的戰士,側臉繃緊, 拉出了一道寧死不屈的下颚線。
顏籁轉回了頭,看向了自己窗外, 忍了忍,沒忍住,“噗呲”笑出了聲。
他終于明白那一串追問只是她的揶揄, 并非真的索要答案,他無奈地轉開話題:“我們先去吃飯, 然後去看電影,好嗎?”
顏籁支着下颚道:“不要去那種高檔餐廳了,找個平價中餐館吧。”
很多西餐廳純粹是吃個情調,環境一等一的優渥,價格一等一的高,食物是一等一的難吃,随便進一家平價中餐都吃得更舒服。
“好,吃淮揚菜怎麽樣?”
她笑意滿滿,很是捧場,“正好淮揚菜我沒怎麽吃過,好啊!”
見她贊同,林鶴夢目的明确地帶她直奔淮揚菜館。
顏籁見他都不用開導航,意外道:“我發現你現在對楠市很熟了啊。”
林鶴夢以為自己聽錯了,又回頭看了她一眼,她神色如常。
她不是忘了嗎?怎麽又記得……
“嗯,前幾年公司剛成立的時候要經常跑業務,這邊的餐廳都比較熟悉了。”他按下疑慮。
“那現在還這麽忙嗎?”她問。
他笑着搖頭,“現在好多了,公司有專門的銷售小組,除了大客戶,一般小單都走內部統一流程。”
顏籁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車開到一家淮揚菜館外停下。
今天是周末,又正值飯點,餐館內外人聲鼎沸。
林鶴夢看了眼絡繹不絕的人,問顏籁:“人會不會太多了?”
顏籁道:“沒事啊,人多正好說明這家菜好吃嘛。”
她解開安全帶,想了想,将花放在擋風玻璃窗後,又問林鶴夢:“我放這可以嗎?”
“當然可以。”
他還幫她将花往裏推了推。
他們來得算巧,正好一對情侶剛剛離開,服務生将他們帶到空位上,又麻利地收拾了桌面垃圾。
“倆位可以先掃碼點餐。”服務生提醒道。
“好的。”
顏籁看了一下菜單,的确價位适中,不是動辄幾百一個菜,吓得人難以下咽了。
她放下手機,挽起頭發,松松紮了一個馬尾。
擡眼時看見了林鶴夢的眼神。
他們坐在兩塊木質栅格之間,頭頂挂着長筒形射燈,燈光卻不甚明亮,幽幽暗暗的,打下暧昧的暖光。
他長睫微顫,說不上來意味地收回了目光。
顏籁蓋上了手機,她支着下颚看林鶴夢,“你來過,肯定知道什麽好吃,你點吧。”
“嗯。”
他溫和地應一聲,長長的睫毛在眼睑處打下一片陰影。
他能感受到對面的目光直直的落在他的臉上,毫不掩飾,勾勒他的輪廓。
菜還沒點,他就先感覺到了燥熱。
他穿的襯衫扣子扣到了最上方的位置,露出一節雪白近奶酪色的肌膚。
思考要點什麽時,他的神情格外專注,微微抿唇,将那薄而潤的唇抿得格外的紅。
在他微微俯身時,顏籁在他傾下的脖頸處隐約看見了耳後肩頸上淡淡的淤痕和淺色的牙印。
“你這是什麽?”她明知故問。
林鶴夢擡眸,“嗯?什麽?”
顏籁伸出手,隔空點了下他脖頸處的牙痕。
他修長的手落在脖頸後,欲蓋彌彰地遮了遮。
顏籁奇異地看見在他的脖頸下一陣躁紅一路像是蒸騰的熱水般翻湧着染透了他面色上所有的白。
面對她直白的目光,他只有無言。
他該怎麽說?
這是你留下的痕跡?
他不能說……
“你想吃蟹粉豆腐嗎?”他刻意正經地轉移話題。
啊,蟹。
她下巴搭在交握的手背上,眨巴眨巴眼,“好啊。”
林鶴夢是真的受不住她這樣漂亮又可愛的樣子,桌下的手指緊了又松。
明明也不是第一天同桌吃飯,可他卻第一次在飯桌上感覺身體僵到舌頭都發麻。
比大學畢業後第一次面試還緊張。
他怕她覺得他無趣,怕她臉上露出丁點不高興的神色,怕她再用那樣陌生而厭惡的眼神看他。
他遵從她的教訓,不再以“兄長”的身份坐在她面前。
他看到了她盈盈的眸光,嬌嫩的小臉。她唇上抹了淡淡的口紅,嘴角都盈紅。偶爾,她低頭看看手機,擡眼看他時眼睛擡得很慢,一對上他的目光又不躲不閃,嘴唇翕張,又微微彎了彎唇畔。
他想強作冷靜,卻又難掩心慌意亂。
潮濕的海風吹過兩百公裏的距離,在他的心裏掀起了驚濤駭浪。
或許是那頓飯實在清淡,他沒能嘗出任何味道。
記得的只有握住的湯勺上有她留下的餘溫,留下的玻璃杯上淺色的唇痕,餐桌下皮鞋與小高跟輕碰,誰也沒能先挪開的腳步,和……發燙的耳根與隔空交纏的呼吸。
他明白已有什麽不同了。
從這一刻開始,或許他們都再不能回到兄妹的關系。
他投向她的眸光,深邃,晦暗,帶着男人隐忍難言的欲望和渴望。
如果不是周遭人聲鼎沸,顏籁感覺他要把自己吃了。
看電影的地方在一家大商場最高層。
顏籁上一次看的還是單位組織的紅色愛國電影,對IMAX廳印象深刻。
槍炮聲以3D環繞的音響效果傳出來,全方位立體的戰争片效果讓顏籁走出電影院時腦瓜子還是嗡嗡的。感人也是真感人,從三分之二開始就光顧着擦眼淚,後面劇情看了個七零八落。
怕又是那種催淚電影,排隊等入場時她還去搜了一下影評,看到說是輕松搞笑愛情片才放下心。
離入場時間近了,她先去排了隊。
林鶴夢拿了一桶爆米花和一杯飲料走到她身邊來,将飲料遞給她。
“是紅茶。”他說。
顏籁問他:“你不要飲料嗎?”
他微笑着搖了搖頭。
閘關前的紅線拉下,工作人員道:“三點場的電影可以檢票了啊!”
人群擁擠着往前湧入。顏籁感覺肩膀一沉,回頭看發現是林鶴夢将她護在了臂彎裏。
她嘴角抿了抿,不動聲色往後一退,撞進了他懷裏。
胳膊上的手緊緊地握了她一下,他不曾揣測她的小心思,只擔憂說:“小心。”
檢票員檢過票,他們順着人群往影廳內走去。
他們的位置在最佳觀影區,第六排的按摩椅。
人群都在陸陸續續找位置,他們是第一批進來的,順利地在正中間坐下。
顏籁剛落座,正想說“現在電影院都好高級”,座椅猛地一震,吓得她驚呼一聲,一把握住了林鶴夢搭在扶手上的手指。
“怎麽了?”他反握住她的手。
顏籁驚魂未定,“剛剛這位置動了。”
“可能是接觸不良,你要不要和我換個位置。”
他的手指穩穩承接着她緊張的掌心。
“算了,不麻煩了。”
她回頭看看座椅,确定這不會突然又動起來了,才放心地靠下去。
林鶴夢還端坐着,回頭看她的神情。
她收回了搭在他掌心的手,手指伸進爆米花桶裏撚了一粒爆米花送入口中。
湧入的人群帶來不小的嘈雜,顏籁俯身說了一句話,他沒聽清楚,附耳過去,輕輕地“嗯?”了一聲。
“我說,人好多啊。”她在他耳邊輕聲道。
呼出的氣體撫過發絲,撩撥他的耳垂,他有些敏.感地正了正身,點頭說:“嗯,假期人多。”
見他一直正着身體,顏籁提醒:“你為什麽不靠下來?”
于是,他又聽話往後靠了靠,和她并排坐着。
見他神情略有些緊張,顏籁忍不住偷笑,她主動向他伸出了手,意圖明顯:“出門的時候我擦了一點點香水,你聞聞還有嗎?”
林鶴夢手指擡起,緊張得在空中虛握了握,不知道能不能碰她的手。
顏籁便又晃了晃手腕。
見她不排斥,他才伸出手,用修長有力的拇指和中指扣住了她的手腕,貼近自己鼻端,淺淺地聞了聞。
“茉莉香?”他回頭問她。
顏籁還以為他會聞不出來,微一怔,“對,茉莉味的,你鼻子怎麽這麽靈?”
“我們有時候去現場,也要留意環境味道,比如有沒有氮氣,炭燒味……我說這些是不是,不太好?”他忽然一頓。
顏籁卻眉眼彎彎。
他平常話不多,說起專業來卻口若懸河。她很愛聽他講話,聲音低低沉沉,溫柔又缱绻。
“沒關系,我們專業之間還是有一定相似性的。在省博有一具女屍,身上就帶有異香,研究員當時判斷應該是有麝香,夾竹桃或許還有少量藏紅花的氣息,又由此推斷,這位女子應該是死于難産。”
“能判斷是育齡嗎?”
“年齡應該在16到20歲之間,看着是被長期下了慢性藥,導致的胎兒不穩難産,累積計量應該很大,所以屍體百年後體內還散發出淡淡異香,你們有遇到過這種情況嗎?”
林鶴夢搖了搖頭,猶疑說:“香味沒有,但是屍臭倒是有很多種,泡水裏形成巨人觀的和長期熱放腐爛的屍體,氣味都不同。”
燈光逐層熄滅,大屏幕上有了彩色畫面,先播放的是預播廣告。
竊竊私語的兩人也默契地安靜了下來。
坐在兩人身邊的路人後背卻一陣發涼……
不是吧,他們來看的是愛情片不是什麽刑偵片吧?!
電影正式開場,顏籁搭在身上的手指撚着衣擺,第一眼目光是投向他。
她忍不住去看他的指節。
他雙手交握,很沒情調地攏在身前。大概是電影院內空調有些熱了,他又直了直身,解開了西裝外套兩粒扣子,習慣性地看她,卻發現她也在看他。
他俯身過來,問她:“冷不冷?”
“還好。”她輕聲回答。
林鶴夢還是脫了外套,衣料摩挲的悉索聲在她耳畔輕響,他将外套一展,蓋到了她身上。
她在他側身時擡了擡下颚,距離近得只要他微微側頭就能偷到一個無意的吻。
他呼吸微促,明明在她唇前停留了好一會兒,還是隐忍禮貌地往後退了退,回了位置上。
顏籁往下縮了縮,将衣服抱到了身前,低頭聞了聞。
有一種幹淨清新的淡淡檸檬香。
他看着她滴溜溜的眼睛,不知想到了什麽,忍俊不禁,哂然一笑。
電影看到了一個多小時,顏籁有些坐不住了,不安地往上坐了坐,又不舒服地扭了扭腰。
“腰疼?”他的餘光瞥見了她的如坐針氈。
顏籁蹙眉點了點頭。
他臉上浮現一抹自責,“我們要不要先走?”
她搖頭,“看完吧。”
她弓了弓腰,自己捏了捏後腰,試圖緩解腰部的酸痛。
林鶴夢的注意力全在她身上,電影裏放了什麽,他丁點沒有看進去。
猶豫了一下,他伸出手,輕輕地貼了貼她的腰,而後頓住。
顏籁吓了一跳,一回頭發現是他的手,明白了他的意思,她落了心同時放開了手,等待他的試探。
确認她沒有反感他的越界,林鶴夢這才用手掌包裹住了她一截細瘦的腰,溫熱而有力的手一陣一陣地給她按揉着傷痛處。
麻癢,松勁兒,顏籁咬緊了唇才忍住了齒間那因為恰到好處的力度揉壓,溫暖而暧昧碰觸的嘤咛。
後面的電影放的是什麽?他們誰也沒有看進去。
顏籁只聽到身側男人的呼吸聲,一聲比一聲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