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自從林鶴夢回公司後, 謝宇昂手頭的壓力驟減,公司也是連連走好運。
收到又一合作商發來祝賀日後友好合作的郵件, 謝宇昂抱着筆記本直奔林鶴夢辦公室。
他習慣了擡腿就要踹門,想到裏邊的人一貫的冷面與嚴肅,他又把伸出去的腿收了回去,規規矩矩騰出手敲了敲門:“林總啊——”
“請進。”男人冷淡而又清隽的嗓音傳出來。
謝宇昂正熱血沸騰,推門而入,規矩了沒一秒轉瞬又随意了。
“鶴哥,你太牛逼了!太牛逼了!”他将電腦屏幕怼到林鶴夢面前,“這是什麽?這竟然是華深集團總部發來的祝賀郵件!”
林鶴夢目光瞥了一眼,“嗯”了一聲。
“當初不是只和分公司談的合作嗎?你怎麽把總公司談下來的?”
謝宇昂的求知欲達到了頂峰。
他聲音不冷不淡, 先說起了別的事:“南大在做FDA非編碼RNA突破性.器械項目研究,我所在項目小組加入了第三期實驗,産品已經有雛形了。”
“嗯, 這是國內前沿研究......”他突然反應了過來, 渾身一寒噤,“鶴哥, 你難道是......那可不行!賺錢這事也不能這麽急,咱沒必要以身試法啊!”
林鶴夢用看白癡的眼神看着他,“你在想什麽?只是達成長項合作。産品進入實驗階段, 華深集團會成為第一個試驗地。”
“靠北,我以為你打算跟他們賣研究進度......那可是違法的。”
謝宇昂轉念一想, “不對啊,你這麽多事,現在不應該在鑒定中心或者實驗室嗎?怎麽有空來公司了?”
“今天周六, 你沒去約會,不也在公司?”林鶴夢看着表格文檔, 頭也沒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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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可別提了。”謝宇昂從口袋裏掏出兩張電影票,甩到林鶴夢面前,抱怨道,“我媽最近又不知道看上了哪家的閨女,非逼着我去相親,連電影都安排好了,我這是借口公司加班才逃出來,這電影我可不想看,你要是想看,你帶你朋友去看吧。”
林鶴夢看了眼票根,看名字是部浪漫愛情電影。
他很少進電影院,也很少關注這方面的消息,一時心念微動。
“相親?之前那個不在一起了?”林鶴夢看他。
“你說那個小主播?我媽不喜歡她,三天兩頭鬧幺蛾子,前兩天還裝病,說那小主播克她,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我這不也是沒轍,只能淡了。”
林鶴夢劃拉鼠标,語氣淡淡,“你不是真心的,就不要玩弄別人感情。”
“鶴哥,你這話可就太埋汰我了啊!”謝宇昂叫屈,“我一沒出軌,二沒劈腿,要包給包,要錢給錢,嘉年華都給她刷了幾百個,我還帶她回去見我爸媽了,這怎麽還不算真心?”
林鶴夢打印了一份財務報表,從打印機上取出了打印好的紙,又拿出一枚回形針夾上,“我不覺得你現在有半點失戀的難受。”
謝宇昂拉過旁邊的椅子,袖子一紮,露出了手腕上的手表,翹着二郎腿開始輸出他的直男癌觀點:“女人就跟手表一樣,雖然喜歡,但也不是非得那一塊,肯定得多試試才知道哪款更适合自己。”
他摸着下巴,繼續說:“我是覺得,選個漂亮賢惠的,既能帶出去應酬漲面,又能放家裏堵住爸媽的嘴,就夠了。可爹媽總覺得女人太漂亮了不行,最好是長得一般清秀,又勤快孝順的,但那樣的,我不喜歡啊。雖然只是塊表,也總得戴你自己手上吧?太湊合了,別人看見了那不是寒碜人嗎?”
他嘆氣,眺望窗外,故作憂傷,“你說這世上能不能有個女的,她在我爸媽眼裏只是清秀标準,在我眼裏那就跟天仙似的,這樣娶回家,我跟我爸媽的矛盾不就沒了嗎?”
“女人是手表?很新鮮的觀點,你媽媽在你眼裏也是塊表嗎?”他的反問平淡,不輕不重。
謝宇昂:“?”
“不是,好好的你怎麽開始攻擊我?”
“不是罵你,只是單純讨論觀點。”
從小他就跟着母親生活,母親也教他要尊重他人,無論如何,他也想不到能将女人物化成手表。他的确好奇,在謝宇昂這樣從小脫離社會生産的階層的人眼裏,又是怎麽看待自己的母親的呢?生産的工具?孕育的容器?
謝宇昂皺眉道:“我媽在我眼裏那肯定和別的女的不一樣,她可是我家的太後,她一聲令下就能斷了我大半經濟來源,讓我喝西北風去,我供着她都來不及!”
“如果有天你媽不再有約束你財政的能力了,是不是也和表沒有區別了?”林鶴夢注意力還在文件上,聽起來只是随口一提。
“不是,什麽表啊表啊,你這不是罵人嗎!那也是我媽,我肯定還是得孝着她!”
林鶴夢便不說話了,只是停下了翻閱文件的手,那雙沉色的眼睛淡漠地看着謝宇昂。
謝宇昂張了張嘴,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被合夥人怼了,他好氣又有點無奈,“鶴哥,你要罵我就直接罵,也不用這麽拐彎抹角的。”
“抱歉,我沒有罵你的意思,也沒有要給你上課的義務,只是想提醒你,不是每個你看得上的女人都看得上你,其次,你把女人視為手表,女人只會把你視為傻逼。後兩個字也不是我罵你,是華深集團總裁Rasha托我轉告給你。”
“Rasha?她怎麽會知道我?”謝宇昂一驚。
“大概是因為,你刷了幾百個嘉年華的小主播,是她的妹妹?”
謝宇昂驚了個倒仰,好半響才把張大的嘴合上,坐姿更是從大開大合即刻變成了忸怩不安,“那她......她還願意跟我們合作?”
除了教養,還有幾件東西能教人迅速懂得尊重,那就是權勢與地位。
“資本家不會和錢過不去,你們感情上的糾紛在她看來只是一場小孩子過家家的游戲,哦,她還托我謝謝你,幫她的妹妹認清了大多數男人的真實面目。”
“除了這件事,我還有一件事想和你說。基于一些事實,我最近也在考慮我們是否要繼續合夥下去。”
如果說前一句話是讓謝雨昂尴尬,那後者就是讓他徹底石化。
謝宇昂如遭雷擊,“鶴哥,你要跟我拆夥?”
“三年前你向我伸出橄榄枝,我們合夥創立了新之康,在這三年裏我也盡可能地擴大新之康的名氣,維護新之康的名譽,但不幸的是,我們的船還沒有到達目的地,就快要沉了。”他擡眼看謝宇昂,“謝總,在你眼裏新之康只是心血來潮的玩具,對我而言,這是我耗費了三年心血帶起來的公司。你之前問我為什麽不管公司的事了,是因為有些事,我提醒過你,但你沒有決心。”
林鶴夢将打印理好的財務報表往前一推,遞到謝宇昂面前,“公對公財務上整整三百萬的空缺,謝總,不知是你哪個親戚的手筆,你是公司唯一法人,我只能善意提醒,還想讓這艘船往前開幾步,你的舵最好還是握在自己手裏。”
謝宇昂是在一連串打擊中拿着一疊資料恍惚走出辦公室的。
林鶴夢今天來公司的任務已經完成,他按了按有些酸痛的肩膀,又想到了顏籁尚未痊愈的腰傷。
市面上最近新出了幾批脈沖按摩的器械,不知道會不會對她的腰傷有好處。
另一頭,在沒有工作的周六,顏籁終于舒舒服服地睡了個好覺。
一向準點的生物鐘罷了工,直到近十一點她才睡眼惺忪地睜開眼睛。
沒有拉實的窗簾一側透進了暖陽,她伸手擋了擋陽光,又把頭深深地埋進了枕頭裏。
不想翻身,不想起床,不想看手機。
手機已經不再是娛樂消遣的工具,是社畜的催命索,鋪天蓋地轟炸的短信消息能輕而易舉摧毀一個社畜難能可貴的周末。
雖然實在痛苦,在一番掙紮後,她還是拿起了手機,果不其然地看見了99+的微信小紅泡泡。
黨支部群:各位黨員,假期在家請不要忘記打卡□□,每日積分務必要滿40分!
辦公廳群:[鏈接]這篇文章寫得很好,大家看完後可以說說自己的感想。
同事1:小顏,那個征文活動你參加嗎?
同事2:在不在?上次你發給我的那份文件過期了,能不能再發一次?[笑哭]
同事3:下周的講座推遲到周五了,地點和主講人不變,你發個通知在大群裏和大家說一下吧,辛苦啦!
......
顏籁長做兩個深呼吸,一條一條消息地回複過去。
一條新消息又跳到了最頂端。
林澄淨問她:周末有安排嗎?
顏籁正煩着:我今天不想出門,累死了,讓我躺一天吧!
林澄淨:好。
接着又一條:晚上呢?
“啊啊啊!”
不要再有任何消息了,讓她歇停會兒吧,顏籁抱着枕頭狠揍了兩拳。
又一條新消息接着跳到了頂上,顏籁正要罵,忽然看見了“鶴哥”兩個字,頓時腰也不酸,人也不累了,她飛快點進消息。
林鶴夢發了一張圖片,是兩張電影票。
他說:滿滿,我同事給了兩張電影票,下午你有時間看電影嗎?
顏籁驚奇地瞪大了眼。
這是什麽?
這是什麽??
鐵樹真的開花了,林鶴夢知道怎麽追人了???
她噌地一下翻身坐起,打開圖片看了看電影開場時間,是下午三點。
想請她看電影就直說,還扯什麽同事,現在這年頭誰還先去取電影票?借口都老土!
她“勉為其難”配合一下:我下午倒是沒事,行吧。
林鶴夢的消息很快回了過來:好,我來樓下接你。
?
??
顏籁認真看了眼時間,确定現在是10點57不是13點57。
開玩笑,她現在床都沒起,衣服都沒換呢!
顏籁:你這麽早來做什麽?
林鶴夢很認真地回複她:我想早點見到你。
不知是陽光曬的,還是空氣悶的,顏籁小臉唰地通紅了。
不是吧?這人真的被她打通任督五脈了??
“啊!!”她握拳無聲尖叫。
誰說失憶梗老套沒用!這簡直太有用了!
上一秒還喪喪的,說什麽都不想起床的人,下一秒鹞子翻身,連蹦帶跳、歡天喜地進了洗手間收拾自己。
梳洗過後,一貫襯衫搭深色長褲的女人對着衣櫃犯起了難。
這算是她和林鶴夢第一次“正式約會”吧?穿什麽好?
襯衫太正式了,衛衣和牛仔褲又太随意了,穿裙子......好像又有點冷。
猶豫許久,顏籁還是從衣櫃裏摘下了上岸後鮮少再穿的杏白色雪紡連衣紗裙和輕藍色毛衣開衫。
不管了,今天漂亮是頭等大事!
換好了衣服,她在鏡子前轉了一圈又一圈。
不知道為什麽,今天的一切都很新鮮,包括鏡子裏的自己。
這是工作後她第一次從鏡子裏看到眼睛裏還有光的自己。
戀愛和約會到底是什麽呢?
大概是給死氣沉沉和一眼望到邊界的人生,注入了新的生機和活力。
新之康公司。
謝宇昂今天是在公司駐紮下了。
正從茶水間泡完泡面出來,突然看見一個穿西裝的人影從辦公室裏出去。
他探頭往外看,發現是林鶴夢,驚訝地張大了嘴,遲疑問:“鶴哥,今天還有商務活動?”
矜貴挺拔的男人對着電梯鏡面理了理袖口,“不是你說的嗎,讓我帶朋友去看電影。”
蒼天啊!
這個男人把爛攤子交給他,竟然還有心情去約會。
謝宇昂悲憤道:“鶴哥,你就這麽殘忍?不能再幫幫我嗎?”
“華深在挖我,我暫時還沒有給他們回複,謝總,這是你最後的機會,能不能用新之康留住我。”
“華深在......”謝宇昂一時錯愕,眼看電梯來了,他又喊道,“不是,哪有看電影穿你這樣的——”
他回身問:“不好看?”
“不是好不好看,是太正式了,你這樣會顯得太重視,就會落入下風,讓對方随便拿捏,知道吧?”
林鶴夢将他的屁話置之腦後,轉回了身,“我本就很重視她。”
電梯“叮”一聲到了,他大邁步走進了電梯裏。
謝宇昂端着泡面喊了一聲:“別忘了帶花!”
“不用你提醒。”
電梯門緩緩合上,向下降落。
顏籁在窗口看見熟悉的黑車停在了樓下時,便拉拽着包沖出了門外,只是關上門後她長做幾個深呼吸,試圖讓自己看起來很淡定自若。
電話也很快來了,是林鶴夢的聲音,他說:“滿滿,我到樓下了。”
“嗯,我也正準備出門。”
她聲音平靜地回答。
電話那邊的人并沒有因為她的冷淡而有所失落,他依然語氣溫和,“好,我來門口接你。”
從他的車到門口,也就三米的距離,這要接什麽?
顏籁大步走下樓梯,而林鶴夢在側身等待時,也聽到了樓上輕快的腳步聲。
他忽然意識到,
他的滿滿,即便失憶了,也在迫不及待地向他跑來。
在聲音近了時,他回過頭,撞上了她蹁跹的裙擺和因為大步而潮紅發熱的臉,而來不及掩飾步伐的顏籁,懵懵撞上了一個西裝筆挺的男人和一捧熱烈如暖陽的鮮花。
他先笑了。
人生的每條路都有既定的代價,
一切虛僞與套路都有終結,
真誠的人,才值得這個世界最佳獎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