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鯊魚
鯊魚
從知道我懷過孕這件事情之後，我還沒仔細想過。
上次見完女醫生後，我大概知道了點事情，更多的卻依舊是迷惑。
對我不清楚的事情感到迷惑。
沒兩分鐘，宴西川又回來了，帶着兩瓶水，遞給我一瓶，等我伸手接過，又坐在我身邊。
“剛剛在想什麽？”
我轉頭，風吹過我的頭發，有幾絲頭發黏在了我的嘴邊，宴西川伸手，我下意識擋了一下他的手。
“啪——”得一聲，聲音挺大，弄得我和他都愣了一下。
宴西川率先收回手，笑了一下。
我撥開頭發，擰開水杯喝了一口，說：“宴西川，我懷孕是一年多之前的事情了。”
宴西川沒說話。
我又說：“你說如果那個孩子能生下來，是不是現在都會爬了？”
我說完，目光又轉向之前那些一起玩的小孩身上，嘴角的笑容沒有消散。
宴西川随着我的目光也看過去，不遠處四五個小孩，年齡不一，嫩白臉頰，可愛身軀，走路像是鴨子挪步，有小孩摔倒，坐地上哇哇大哭，後面的小孩跑上來拉起她，又給她擦眼淚。
也許是夕陽正在慢慢散去，也許是清風吹過發梢，也許是此刻天氣不錯，我竟然沒有太多的難過，更多的其實是平靜。
平靜地接受這段時間以來我的心态變化和生活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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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除了有一點——
我還是沒有理清楚跟宴西川的婚姻究竟要怎麽走，又要走到哪一步？
那宴西川呢？
宴西川現在的想法一定是想和我在一起的，那他恢複了記憶之後呢？
在這邊坐了一會兒，我站起身伸了個懶腰，說：“我去逛逛，你呢？”
宴西川也随着我一塊站起身，“我跟你一起去。”
其實我挺想跟宴西川聊點什麽的，比如聊聊我現在的想法，或者聊聊我對他的想法，但是因為他沒有記憶，我想說都不知道要從哪裏開始說起。
而宴西川就在我身邊，安靜地走着。
最後先開口的是宴西川，他說：“夏夏，明天要我送你回去嗎？”
我沒拒絕：“你想送就送吧。”
宴西川肉眼可見地開心了起來：“好。”
我也彎起嘴角，說：“那今天我們就到這裏吧，你回公寓，我也回我住的地方。”
宴西川：“好。”
和他分開，我一個人走在路上，想到了昨天。
今天見面更加深了這種感覺，讓我覺得跟宴西川在一塊的時間裏還是開心的。
這種開心的感覺可能并不那麽深刻，卻毫無疑問真實存在。
我又回想之前我感覺到的諸如難過的情緒，卻好像因為離得太遠，變得過于淺薄，居然只剩下一點點輕淺的記憶，沒什麽壓在心頭的沉甸甸的垂墜感了。
這感覺讓我輕松了點，可是想到的事情卻更多了。
我是因為宴西川這樣嗎？還是因為我不再為我想不起來的事情而迷茫了？
大概還是不夠明确，導致我也不能很明确地回應宴西川的感情。
不是離不離婚這件事情，而是之後的事情。
假如離婚，我們之後要做的事情，比如要怎麽告訴父母，再比如我們……
假如不離婚，那我們要怎麽解決之前的事情，他失憶了，而他失憶前也答應我要離婚了，這一切現在的他雖然知道，可這對他來說，大概就像我知道我之前懷孕又流産一樣，只是一個聽來的故事，并不怎麽真實，即使它曾真正發生過。
真摯的感情是這個世界上最應該被珍視的東西，我知道這些，所以我更加不能随便做決定，因為這還關系着宴西川——我不能也沒辦法玩弄宴西川的感情，更不能讓宴西川跟我一起承受我輕易做決定又後悔的後果。
我太了解宴西川了，就算我真的後悔，宴西川也絕對不會勉強我。
自從上學時候我因為他勉強我而跟他提了分手之後，他就再也沒有這樣過。
那件事情之後有一段時間，宴西川都太小心翼翼了，又過了好長一段時間他才能自在地跟我說話，我不想和宴西川重蹈覆轍。
坐上地鐵，我看到宴西川發過來的消息。
【宴：坐上地鐵了嗎？】
【夏：嗯，剛坐上。】
【宴：注意安全，到家給我發消息。】
【夏：好，你也早點休息。】
我摁滅手機，看了看地鐵玻璃上映出我的面孔，我的嘴角是彎着的，我恍然發覺。
回到家裏，我給宴西川發消息。
【夏：到家了。】
【宴：早點休息，我明天給你帶早餐。】
【夏：好。】
我沒有拒絕，也不想拒絕，我聽從我內心的想法。
我收拾好睡下，以為會很久才睡着，沒想到沒多久我就睡着了，第二天是聽到了門外宴西川的敲門聲才醒來。
穿着睡衣去開門，見宴西川提着早餐站在門口，我揉了揉雜亂的頭發，說：“幾點了？”
宴西川大概是沒想到我見他第一面居然說的是這句話，久違地愣了一下才回我：“八點半。”
我打了個哈欠：“那還挺早的。”
宴西川點了點頭。
我站在門口，他站在我面前，我們兩個人站了一會兒，我說：“你不進來嗎？”
宴西川點頭，繼而又搖頭。
我好笑：“進來吧。”
說完，我讓開位置讓宴西川進來。
宴西川帶的早餐跟以往不一樣，今天的早餐是宴西川自己做的，他勤快得讓我深刻感受到我的鹹魚氣息過分濃郁，仿佛被鞭撻到了靈魂。
這感覺對我來說并沒有陌生到完全忘記，所以我只是短暫想了一瞬，接着等着宴西川打開飯盒，坐在餐桌前開始吃東西。
宴西川坐在我對面看着我吃。
我這邊的房間沒有公寓那邊大，我一個人住剛好，有宴西川在我一時間有點不習慣，他沒發出聲音，我吃了一會兒，擡頭看他：“你吃過了嗎？”
宴西川點頭：“吃過了。”
我低頭繼續喝粥，又喝了兩口說：“還要吃嗎？”
宴西川笑着搖了搖頭。
我沒再問，低頭安靜地吃完了早餐，說：“我去把飯盒洗幹淨，然後我們一塊走。”
宴西川攔住我：“我去洗，你去坐會兒。”
“不用。”我說，“我剛吃完，坐着積食。”
宴西川也沒強求，只是跟着我到廚房，靠在廚房門欄邊看着我動作。
我大致能想象出他現在的表情，這讓我忍不住露出個微笑。
洗碗不需要很多時間，我一個人在家裏也都是一個人洗碗吃飯，這事兒對我來說還算熟悉，所以我很快洗碗擦幹淨裝在袋子裏，走出廚房：“我好了，現在走嗎？”
宴西川：“好。”
這天天氣還不錯，最近的天氣都還算不錯，好天氣也會讓人有好心情。
宴西川送我到家樓下，我說：“我先上去了，下午我自己回去，你就別過來接我了，明天早上七點你過來我家，我們一塊吃早餐。”
宴西川的驚喜溢于言表：“我明天一定準時。”
我站直身體，朝着車內的宴西川招了招手，随後轉身上了樓。
我開門進去的時候我媽正在客廳織毛衣，見我進去，說：“我還想着你會遲點過來跟我們一塊吃午飯呢，這麽早過來吃早飯了嗎？”
我說：“吃過了，宴西川早上起得早給我做的。”
我媽站起身頗有點與有榮焉的感覺：“西川這孩子是勤快，你是怎麽過來的？”
“他開車送我過來的。”
“送你到樓下？”
“嗯，剛走。”
“你這孩子。”我媽對我很無奈，“西川都送你到樓下了，你就讓他上樓過來嘛，今天是周末他又沒有什麽事情，你還讓人家又回去了你說你……”
我走到我媽身邊從背後環住她的脖子：“他有事嘛，你是我親媽，怎麽處處幫着他說話啊，我都要吃醋了。”
我媽轉身在我額頭可勁點了一下：“別在我面前撒嬌啊，你這小性子也就宴西川忍得了你，不然你看誰還慣着你？”
我揉着額頭笑道：“我這小性子不也是您慣出來的嘛，怎麽這會兒就說起我來了。”
我媽好氣又好笑地瞪我一眼。
我笑着又挽上她的手臂，問：“我爸呢？”
“知道你要回來，一大早出去給你買菜去了。”
“我爸對我真好。”
“就你爸對你好？菜買回來還不是我做。”我媽笑着乜我一眼。
“都好都好，爸媽都好，都是我親爸親媽。”
我挽着我媽的手坐在沙發上，坐了一會兒開始打哈欠，我媽扭頭瞅我一眼，說：“困了就去睡會兒。”
我笑着撒嬌：“那我先去睡會兒，今天起得早，有點困。”
還挺奇怪的，上班的時候我明明起得差不多早，在公司雖然困但也沒這麽困，周末反而像是骨頭都懶了一樣。
我說完，走進我的卧室。
我卧室家裏一直打掃保存着，方便我想回家住的時候有地方住，這地方我住了十幾年，早已熟悉，身體再次陷入我的被子裏，我閉上眼睛沒多久就睡着了。
我在家裏睡覺沒有關門的習慣，迷迷糊糊睡着，意識裏好像聽到了外面我爸媽聊天的聲音。
“夏夏呢？”
“在睡覺呢。”
“怎麽剛過來就睡了？”
“九點多西川送過來的，過來沒說兩句話就困了。”
“沒事兒，讓她先睡着，過會兒快吃飯再叫醒來。”
“嗯。”
過了一會兒。
“西川沒跟你說什麽？”
“這段時間沒說什麽，今天西川送她過來我還問怎麽不讓西川上來呢，她說西川有事兒。”
“西川都不上班能有什麽事兒。”
“他們倆的事兒，咱們能怎麽說？”
“唉。”是我爸在嘆氣，“西川辭職這麽久了，就沒再找工作？”
“想找肯定是能找到的，西川的能力你又不是不清楚，夏夏這樣他應該也不放心。”
“也是，當初因為夏夏流産他就果斷辭職了，他的果斷我這個老人都佩服。”
“不說了不說了，我先去做飯，一會兒夏夏該醒來了。”
我媽說完，趿拉着拖鞋去廚房做飯。
我的頭昏昏沉沉的，沒多久又睡着了，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我聽到我爸喊我的聲音。
“夏夏，夏夏，中午了，起來清醒以下吃飯。”
“嗯——”我拖長音調在被子裏伸了個懶腰，睜開眼看着不遠處我爸，“爸。”
“起床了，你媽飯都做好了。”
我爸說完，從我卧室走了出去。
我從床上坐起來，想了一會兒我之前迷迷糊糊聽到的話，又忍不住懷疑那究竟是我聽到的還是我夢到的。
應該是聽到的吧。
宴西川已經辭職一年多了，那段時間也剛好是我流産的時間。
雖然之前有所預料，但是親耳聽到跟自己模糊的感覺還是不一樣的。
宴西川……他真的很愛我。
我從床頭摸出手機，看了下手機上的消息。
宴西川沒有再給我發什麽消息，我打開和他的聊天框，想了想，最後還是什麽都沒發，正準備摁滅手機，界面上又突然跳出來了宴西川的一條消息。
【宴：吃過午飯了嗎？】
【夏：還沒，剛睡了一會兒，正準備去吃。】
【宴：好，多吃點。】
【夏：你吃了嗎？】
【宴：剛吃完。】
【宴：你快去吃飯。】
正好聽到了我媽的聲音：“夏夏，還賴床呢？快起來吃飯了。”
他們倒是說得及時，話還差不多。
我掀開被子走下床，在洗漱間漱了個口，走到餐桌前。
桌上的菜還挺多，而且一道比一道補。
“媽，我也沒多久沒回家啊，怎麽這些菜這麽補？我覺得我吃完就得流鼻血了。”
我邊說邊坐下，拿着筷子準備動，被我媽用筷子打了下手。
“等等再動。”我媽說，“我先給西川拍個照片，到時候吃不完給你們帶回去吃，西川也要補一補，剛出車禍完沒多久呢。”
我放下筷子，唉聲嘆氣：“原來不是給我補，是給宴西川補啊，難怪一直喊宴西川回來吃飯呢。”
我媽拍好了照片，給我夾了一筷子菜：“你快吃吧，這麽多菜還堵不上你的嘴。”
我爸在我旁邊說：“吃點鴨血，今天新鮮的。”
我笑着說：“我肯定多吃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