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鯊魚
鯊魚
于我來說,這不過是一個微不足道的插曲,宴西川也沒上前跟我打招呼,大約是因為我沒理他,所以他自覺當作我是不願意。
回公司的路上,我忍不住想,如果宴西川當時在飯店真的和我打了招呼,我會說什麽,我會做什麽?
我想不出結果,也懶得再去思考這件對我來說似乎已經無足輕重的事情。
下午下班後,小姚跟我打招呼:“夏夏姐,我先走啦,我男朋友還等着我回去吃飯呢。”
我略一點頭,沒有走很早。
可是等我走到樓下,我再次看到了宴西川。
這次他是在和一個女人聊天,女人大約三十歲的樣子,看着有種說不出的韻味,我在不遠處看了一眼,頓了以下,收回了目光。
不管宴西川跟任何人怎麽樣,和我都沒有多少關系。
我這樣對自己說。
雖然是這樣,我在回家的路上,還是忍不住想起來下午看到的宴西川的樣子。
好像,這是第一次宴西川在外面居然完全沒有回頭看向她,甚至可能沒有注意到她的存在。
這并不常見。
可這和我又似乎并沒有多少關系。
那我到底在糾結什麽呢?
我也想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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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樓前,我清空了腦子裏的事情,坐電梯到了家裏,開始給我自己煮面。
也許是這一整天我都被宴西川時不時纏繞思維,以至于我煮面出神而鍋溢出了湯,我居然忘記了用抹布,而是伸手去擦——手掌火辣辣的疼令我瞬間驚醒,我關了火,靠着玻璃門站了好一會兒,重新從盥洗池找了抹布将竈臺擦幹淨。
鍋裏的面還沒有完全煮熟,我輕輕嘆了一口氣。
略一收拾,我背上包準備出門去吃飯。
事情巧合到什麽程度呢?
我到了飯店,再次看見了宴西川。
又也許并不是巧合,因為我在的這個飯店,剛好是宴西川前幾天帶我過來的這家飯店。
老板看到我進來,說:“我還以為是他一個人過來呢,他在那桌,還沒點菜,你看你們想吃點什麽。”
我順着老板手指所指的方向看過去,宴西川正坐在不遠處,似有所覺地看過來,表情驚訝。
下一秒,他站了起來,目光灼灼看着我。
我是不是需要過去,這是一個我自己都沒想明白的問題,但是我的身體好像不需要我思考之後指揮,自動走到了宴西川的面前。
“老板,就上次我們點的菜,你再上一遍吧。”
我說,也沒問宴西川吃不吃。
宴西川沒有開口,等老板進了後廚,我先一步開口,說:“一天見四次,宴西川,你覺得這是巧合嗎?”
“不是。”他輕而易舉地承認了這一點,“我準備進新公司,就在你公司的樓上,所以第一次不是巧合,吃飯選在你公司附近,想着你可能會過來,所以也不是巧合,坐在這裏只是因為從這個角度能看到你卧室有沒有開燈——不過我沒想到你會過來。”
我垂下眼眸,笑了,“這是三次。”
“我們今天……還碰見了一次嗎?”
宴西川似乎在思考還有一次是在哪裏見到的,不過沒有想出結果。
“我下班後見到你,和一個女人在一塊。”這話說出來好像有點酸,但我真覺得我沒有在酸,我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可能你當時聊得太投入了,所以沒注意到我。”
宴西川凝眉思考了一瞬,接着抿了下唇,沒說話。
我問:“是她找你的嗎?你公司的員工?”
好奇怪——明明之前宴西川在公司裏那個女生是一個新的實習生,怎麽他見面的卻不是呢?
而且,那女人是怎麽找到的宴西川?
宴西川究竟跟她聊了什麽?
宴西川不是失憶了嗎?
我被無數問題圍繞,一時間甚至沒有辦法深入思考。
宴西川的神情僵硬了一瞬,很快就變得自然,說:“我昨天接到了一個電話,她說今天是我和她約定見面的時間,我不知道之前發生了什麽事情,想弄清楚,所以過來了。”
“那你弄清楚了嗎?”我不肯放過宴西川的任何表情,緊緊地盯着他問。
宴西川輕輕搖了搖頭:“沒有。”
“那麽多事情,我也沒有辦法一次性了解,今天去見面只是聊了一會兒天,然後她給我看了一個文件。”
宴西川說完,看向廚房,說:“菜上來了。”
菜确實上來了,但我總覺得宴西川此刻故意避開這個話題,讓我更覺得他有事情瞞着我。
但是他究竟是有意的還是無意的,我還沒有分清楚。
宴西川的舉動太自然了,我卻感覺這一點都不自然。
我問:“是什麽文件?工作上的嗎?”
宴西川看向我,欲言又止,最終搖了搖頭。
這一刻,我覺得他在騙我,但又想不到他騙我的理由,我看着他,等着他再次開口,可他并沒有按照我的想法啊再次開口。
我們兩個人開始沉默地吃飯。
不過吃一會兒,宴西川就會擡頭看我一眼,目光很複雜,似乎想說點什麽,但是又什麽都沒說繼續低頭下吃飯。
連續三次後,我放下筷子,雙手抱臂靠在椅背上,問:“宴西川,你這樣看我是覺得我注意不到嗎?”
宴西川手指細微地顫抖了一下,抿唇,放下了筷子,說:“我不太餓,你吃吧。”
我繼續說:“所以你今天到底知道了什麽事情?難不成跟我有關系?你這個樣子我實在是有點吃不下去。”
宴西川嘴唇嗫喏了下,說:“她給我看的是你的病歷單。”
這一瞬間,我心中湧現過無數想法,震驚?疑惑?又或者是其他什麽,我自己也說不清楚。
但可以肯定的是,我看着宴西川的目光變了。
為什麽我的病歷單是醫生聯系宴西川,不是聯系我自己?
我想不起來,我甚至都不知道我之前生過什麽病,我回想,但是記憶仿佛被什麽蒙蔽了似的,我居然一點都想不起來。
而宴西川只是目含擔憂地看着我——
過了一會兒,我說:“病歷單呢?”
宴西川:“我拿回家了。”
我淡淡道:“先吃飯吧,吃完我跟你一塊去找。”
宴西川點點頭,低下頭吃飯。
我之後再沒吃多少,因為心裏一直記挂着這件事情。
我究竟生了什麽病?
我的身體沒什麽問題……不知道為什麽,我突然想到最近這段時間我幾次因為想不起來事情而暈倒,是因為這件事情嗎?
可是為什麽病歷單是在宴西川手上而不是在我手上?
我們已經要離婚了,我明明記得我們兩個人之間的這些事情都是分得很清楚的,就連銀行卡我們都是各自有各自的密碼,存了各自的手機號。
雖然彼此都知道對方的密碼,不過我們還沒到會問對方要錢這個地步,在這方面沒有分得特別清楚。
……病歷單。
這病歷單到底是什麽病呢?
我擡起頭想問宴西川,但是說出口前的一瞬間,我抿唇,放棄了。
算了,反正馬上就會看到了。
吃過飯,我去買了單,宴西川先去開車,我在飯店門口等他過來。
這天有殘留天際的斜陽,讓我驀然想起從前。
在我已經好幾天沒有在回憶從前時,突然跳躍進我腦海的記憶令我有一瞬間的目眩神迷。
那還是在我們兩個人快畢業的時候,不知道是從誰先流行起來的非主流風氣,有人總結了畢業前必須要做的一百件事情,我最初只是聽說室友跟她男朋友一塊完成。
我還問過宴西川,你有什麽感興趣的嗎?
一百件有點多,但是其中一件事情我還是能夠滿足的。
宴西川想了想,說:“我們去新宿舍樓頂看一次日落吧。”
我答應了。
正是夏天,我和宴西川買了西瓜去頂樓,上面有很多情侶,我和宴西川只是其中之一,并不多麽顯眼。
那天卻不知道為什麽,到了下午三點,突然天氣變得很陰,到了四點開始下起雨。
我問宴西川:“我們在這邊等,還是明天再過來?”
宴西川:“你餓嗎?”
我:“不餓。”
宴西川:“那我們再等等吧。”
我點頭:“好。”
可我們一直等到晚上八點都沒有等到夕陽,反而喂了一晚上的蚊子,尤其是宴西川屬于非常吸蚊子體質,胳膊和腿上被咬了不少蚊子包,他還喜歡撓,胳膊上的蚊子包都腫起來了還是忍不住去撓。
我們最後從樓上下來,已經是晚上十點,宴西川突然說:“夏夏,不然我們在上面等日出吧?”
我看着他,想了想,也可能我什麽也沒想,我說:“好。”
這是我為數不多瘋狂的時刻,那時候我覺得陪着宴西川做什麽事情我都很開心,我想宴西川也是一樣的。
想到這裏,我突然鼻頭一酸,幾乎就要落下淚來。
第二天天依舊陰沉沉的,我們沒有等到日出。
我披着毛毯從宴西川懷裏醒過來的時候,宴西川說:“沒有日出,所以我沒叫你起來,不過我覺得,你睡在我懷裏,我看着也不會膩。”
這話……對我來說略有點膩歪。
我笑了一聲,說:“你這麽說,有點像渣男。”
“……”宴西川無語地看着我,“走吧,先回去洗漱,然後去吃飯。”
我們當時已經答辯完了,剩下的就是提交材料之類的事情,算是清閑,工作在畢業前也已經确定,只要拿到畢業證就能上崗,所以每天大部分時間都膩歪在一起。
後來我們也沒在專門去等過日落和日出,日出的時間我們總是才準備起床,日落正是我們吃飯的時間。
“嘀嘀嘀——”
車喇叭的聲音将我從記憶裏拉出來,我眨了下眼睛,拉開副駕駛的車門坐進去。
宴西川說:“你回去找了病例我再送你過來嗎?”
我抿唇,說:“我以為你會問我要不要在家裏住一晚。”
宴西川:“你不想,所以我就不問了。”
我那句話是故意的,宴西川自然聽懂了,但态度也很平靜。
他的态度像是在包容我,可我更覺得奇怪了。
到了公寓,宴西川将病歷單交給我,說:“這就是今天我拿到的。”
我沒有立刻拆開,只是問:“你看過裏面的內容嗎?”
宴西川表情複雜,點頭:“看了一點。”
看一點和全部都看的差別并不大,我沒生氣,只是說:“好,送我回去吧。”
宴西川有點意外,問:“你不現在看看嗎?”
“看你的樣子應該也不是什麽特別嚴重的病,我回去再看吧。”
說這話的我并不怎麽肯定,宴西川沒反駁,默默地跟在我身後出了門。
回我公寓的路上,我問了宴西川一個問題。
我問他:“宴西川,你現在有一點點之前的記憶嗎?”
宴西川猛地踩了一下剎車,讓我整個人都吓了一跳,身體下意識往前撲,差點撞到頭。
我穩了一下身體,轉頭看向宴西川。
——宴西川也正看着我,抓着方向盤的指尖泛白,嘴唇緊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