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鯊魚
鯊魚
也許在更早些的時候,這個苗頭就已經出現了,并且出現得非常迅速,讓我忽視了。
所以現在事情才會變得如此棘手,讓我不知要如何處理。
過了這麽久,宴西川依舊是我的難題。
是我沒有辦法解決的難題。
我最初迫切想要離婚的想法,也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會被我自己否認和懷疑,疼痛的記憶總是在某些時刻會被我刻意遺忘。
不是因為太痛苦,而是因為我的腦海裏,更多存在的總是我們之間在一起快樂的日子。
宴西川突然的強勢并不讓我感到意外,相反,要是我的身體這樣他視而不見地跟我離婚才會讓我意外。
我對此并不感到厭煩,只是有些不知如何回應。
剪不斷理還亂的關系,讓我更覺得疲憊,因為這份疲憊,我再次睡了過去。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我醒了過來。
我是被餓醒的。
我昨天只是早上吃了一頓飯,下午因為不餓,加之疲憊也沒有吃飯,現在是真的覺得餓了。
我随手找了件衣服披身上,簡單洗漱後走出卧室。
突然的光亮讓我微怔,我看到宴西川正趴在桌子上睡覺,餐廳的燈亮着,能聽到鍋裏咕嘟嘟的聲音。
我走近看,是在煮粥。
Advertisement
這一瞬間,我不知道為什麽,突然覺得很想哭。
但也只是這一瞬間,我嘗了嘗鍋裏的粥,已經熟了,便關掉了火。
宴西川是在這時候醒過來的。
“嗯……”
他迷蒙着眼睛看到我,瞬間清醒了不少,說:“你醒了?”
我轉頭:“嗯。”
“你昨天就是在這兒睡的?”
我又問。
宴西川搖頭:“沒有,想着你醒來可能會餓,所以給你做點吃的。”
我再次問他:“你這麽對我,不覺得我還是想跟你離婚狠心嗎?”
“你的想法只是你的想法。”宴西川笑了笑,“但我對你好是我的想法,你只能拒絕,沒辦法阻止。”
我沒對他這句話有什麽更深的反應,給我和他各自盛了粥,我們像昨天一樣坐在位置上吃東西。
我說:“我明天要去上班了。”
宴西川點頭:“要我送你嗎?”
我搖頭:“不用,我打算搬回去了。”
宴西川抿唇,沉默了。
他的抗拒很明顯,不過這也正常,我并沒有多想。
我只是自顧地吃着東西,想着我今天過去還要收拾那邊的東西。
“你要是搬過去,我也跟你一起搬過去。”
他見我并不準備反悔,于是說。
我放下手裏的勺子,看着他。
宴西川也看着我。
我們隔着餐桌對視,像是在進行一場沉默的鬥争。
我們是這場戰争的戰士,也是這場戰争的王,我們是這場戰争的輸家,也是這場戰争的勝者。
宴西川說:“你已經拒絕我一次了,你沒有第二次拒絕的機會。”
他還說:“你難道不想知道你忘了什麽嗎?我可以跟你一起找這個答案,現在我們的情況是一樣的,說不定我們在一起能讓你想起來之前發生了什麽。”
“我以為這幾天的相處已經足夠讓你想清楚了。”
我垂眸,略頓了頓,聲音細微顫抖,手指落在腿上,目光從宴西川的臉上移到面前碗沿上。
我似乎應該答應宴西川的提議,大概是這樣的。
但是我又想,我既然已經決定和他離婚,我必須要堅定我自己的立場,如果因為宴西川的話而搖擺不定,只會讓我和宴西川的牽扯越發剪不斷。
“所以你不願意?”
“我當然不願意。”
我幾乎回答得不假思索。
像是迫不及待要将這個答案說出口,為了證明什麽東西一樣。
說完,我隐隐感到懊惱,為我這一刻的急迫。
随後我看着宴西川的表情,他似乎并不意外,也一點都沒有被我拒絕的傷心,只是垂眸點了下頭。
“我知道了。”
我看着他,以為他會再說點什麽來勸服我。
可他沒有。
吃過飯,我回了卧室去拿東西,準備去公司附近的那個公寓。
宴西川就是在我裝衣服的時候走過來的。
他問:“要我送你過去嗎?”
我搖頭:“不用了。”
“還是我送你過去吧,你帶着東西也不方便,我開車送你。”
他說完,走出客卧,走到玄關拿了車鑰匙,又說:“我在樓下等你。”
剛拒絕了宴西川,現在的我還來不及拒絕,他就徑自開門出去了。
我站在原地,原本在疊衣服的手指頓了頓,走到窗戶邊,等了一會兒,看到了從樓門口走到車邊的宴西川,他似有所覺,擡頭往窗口望了一眼,我怔了怔,不确定宴西川有沒有看到我,只是見他進了車裏,我又開始收拾東西。
宴西川說我帶着東西不方便其實只是借口,我都知道。
我過來這邊也沒有帶多少東西,當然也沒什麽事需要我收拾過去的。
只是拿了這邊買的沐浴露洗發水之類的日用品,這些都是我用慣的東西,拿過去我接着用,放這邊如果宴西川不進來這邊收拾,那這些東西就只有放過期這一個結果。
至于宴西川會不會動這個卧室的東西,我并不清楚。
印象裏宴西川并沒有會動我東西的習慣,只是不知道為什麽,我突然被腦海中的一個想法牽扯住——那張檢查單,究竟為什麽會在客卧?
我和宴西川從來沒有鬧到過分房睡的程度,檢查單也不可能會憑空飛進客卧,所以這之中到底發生了什麽?
我依舊想不起來,在我幾乎就要再次開始頭疼的時候,我及時扶住了一旁的桌子,緩慢地坐在了床邊,沉默地抿起了唇。
其實我對這件事情并沒有這麽深的好奇想要弄清楚,但是每次想起來總是如同從身體裏割去一塊肉的痛感讓我意外,也更讓我對這件事情産生恐懼。
人對一切疼痛都有避讓的本能,我想遠離這件事情,也是最本能的反應。
但這件事情總是在不經意間就會讓我突然失神,再深想一下,就開始疼痛。
我緩了緩,拿起包走出卧室,又聽到了門鎖被扭動的聲音。
我停在原地,看着門打開,露出我媽的面孔。
我媽問:“準備去哪兒呢?”
我看向站在我媽身後的宴西川,他目光看了一眼我媽,之後走到我身邊。
這一瞬間,我幾乎就要将一切和盤托出,但是看着我媽關切的目光,她手上還提着保溫盒,不用看我也知道是她給我和宴西川做的湯。
我媽之前也會過來給我們兩個人送做好的肉和湯,宴西川一向對我媽的手藝贊不絕口。
我說:“我在我公司那邊租了個房子,正準備和宴西川過去呢。”
我媽不算意外,點了下頭,說:“那我來的時間剛好,遲一點你們就走了。”
我抿唇,接過她手中的保溫盒,說:“你不用每次都跑這麽大老遠給我們送這些,給我們打電話我們就過去了。”
我媽說:“你們都忙,之前叫你們幾次你們都不過來,我最近也沒什麽事兒,送一趟也不費什麽事兒。”
宴西川沒說話。
我笑了一下,之前我媽确實喊過幾次我們去吃飯,但是我拒絕了。
借口當然是工作,但是究竟工作有沒有忙到這種程度只有我自己清楚。
這時候我已經跟宴西川分居了,我當然不願意再找宴西川做戲,即使可能宴西川願意,但是這也不是什麽一定要做的事情,也不用給我自己找麻煩。
在我媽面前我還要跟宴西川僞裝恩愛,只是想想就覺得很累了。
“那你們要是要走的話,我也一塊走。”
宴西川說:“那我跟夏夏送你回去再去那邊。”
我媽擺手拒絕:“用不着,我自己搭個地鐵就回去了,你們這回來跑的,也不嫌麻煩。”
宴西川笑笑:“沒事兒,我倆也沒什麽事兒,送你回去再走吧。”
我媽看了我一眼,見我神情淡淡,嘆了口氣:“這湯是給你炖的,工作起來就不愛惜自己,這幾年身子越發差了。”
這事兒我可是不認的,不由得說:“媽,我哪有。”
我工作還算認真,但是真沒到廢寝忘食的程度。
至于身體差,除了好像從一年前開始痛經以外,再就是最近發現我會頭疼,其餘就沒什麽事情了。
我媽點了點我的額頭:“你呀,就是仗着自己還年輕。”
我摸摸被她手指戳的地方,摟着她的手臂走在她旁邊:“走嘛,我們送你回去。”
我媽表情多少輕松了點,看了眼宴西川,說:“你多照顧照顧夏夏。”
宴西川笑着應下:“我知道的。”
知道這只是客氣話,但是在我拒絕了宴西川好幾遍之後宴西川還會願意幫我一起跟我媽遮掩,我對他也多少有點說不出的感激。
見我看向他,宴西川抿了下唇。
我能看出他表情中的一兩分欣喜和緊張。
我手指輕縮,垂下眼,心口突然緊了緊。
“媽,你跟我爸前段時間體檢結果怎麽樣?”
我媽說:“都好,我倆身體康健得很,活到一百歲都沒問題。”
我笑:“那就好,你們要好好照顧自己,有什麽缺的就跟我說。”
我媽笑着搖頭:“我們什麽都不缺,只要你們兩個好好的就行。”
我笑容僵硬了一瞬,一時分不清我媽究竟只是随意地叮囑一聲,還是早就知道了什麽。
宴西川下一刻就接上了我媽的話:“那肯定啊,我們倆能有什麽問題。”
我的目光落在宴西川身上,看着宴西川沒察覺到任何異樣的臉,在對上我媽的眼神的瞬間,順着宴西川的話說了下去。
“就是啊,我跟西川能有什麽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