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鯊魚
鯊魚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總覺得這次宴西川失憶之後,我們之間的關系就變得不再只是單純的要離婚的關系。
就像最初一瞬間不知道要怎麽告訴失憶的宴西川我們就要離婚了這個事實而撒謊,還是現在明知道宴西川搬到我公寓的旁邊對我來說沒有那麽重要,但我還是忍不住問宴西川究竟是為什麽。
究竟是為什麽呢?
或者說,宴西川跟我之間的關系,是不是已經發生變化了,我卻要一再否認。
我總是下意識告訴我自己,宴西川的事情跟我關系不大,但疑問還是掩藏不住,在偶爾的時候突然冒出頭來。
宴西川就坐在我的旁邊,這個問題明明我知道問了宴西川也得不到回答,但我還是忍不住問出口。
僅僅因為這一瞬間我沒有辦法控制我的想法。
宴西川手指往回縮了縮,我吃完夜宵,站起身準備往卧室走,又被宴西川拉住手腕。
“如果我能告訴你為什麽,你真的想聽嗎?”
我頓住,轉回頭看向宴西川。
“你不是失憶嗎?”
“即使是失憶,我也依舊是我,沒有任何人能比我自己更知道我自己的想法了,你如果真的想知道,最應該問的人是我,也只有我才能告訴你這件事情的答案。”
宴西川說完,看着我的表情,大概是我的表情給了他答案,他只是苦笑了下,“但是夏夏,你不是真心想知道這個答案,就算我告訴你了,你也不會相信,可能,還會覺得我在騙你。”
我低下頭,和他沉默地站了一會兒,輕笑了聲。
“你說得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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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轉身,擡頭對上宴西川的眼睛,嘴角已經挂着笑,“你說得對,宴西川。”
“你真的很了解我,以前你的了解讓我覺得體貼,但是現在你的了解讓我覺得困擾,大概這就是我們為什麽要離婚的原因。”
我說完,手臂輕微掙紮了一下就掙紮開了宴西川的力道。
我走回卧室,沉沉地嘆了口氣。
宴西川說得沒錯。
可是我這麽反複無常,我也不懂究竟是為什麽。
我之前明明就不會這樣的。
我擡手揉了揉臉,走進洗漱間開始洗漱。
我的休假到下周三截至,所以這兩天我都要打起精神盡快處理好這件事情。
這麽想着,收拾好很快我就準備睡覺了。
我不再避開宴西川,吃飯活動都是,也不再整天窩在卧室裏,下午吃過飯也去樓下走走。
宴西川有時候見我出去,會問我一句你要去哪裏,我也會如實回答。
度過了周天,就到了周一。
周一,是我們要離婚的日子。
我大致收拾了一下自己,走出卧室發現宴西川已經做好了飯。
我怔了下,開玩笑道:“我們這算是散夥飯嗎?”
宴西川避開了我這個問題,只是說:“過來吃飯吧。”
我點點頭,走到餐桌前。
宴西川見我坐下,主動給我盛了粥,說:“如果我們要離婚的話,還是先告訴父母吧。”
我頓住,笑了:“你是覺得我不想告訴我爸媽,所以才故意這麽說嗎?為了不離婚?”
我抱着手臂坐在餐桌前,對面是正在解開圍裙的宴西川。
宴西川搖頭:“不是,今天離婚之後,我們一起去說,或者你不想去我去也可以。”
我抿唇,我沒想過要這麽早去說這件事,我以為宴西川之前不對這件事情表達看法是默認了,沒想到他只是不同意所以沉默地表達抗議。
不過這也沒差,正好說了這件事情之後,我去上班就沒有什麽負擔,也不需要在考慮怎麽在我爸媽面前圓謊了。
我問,“今天去嗎?”
宴西川也坐下。
我們兩個人堪稱平靜地吃了這碗飯,之後宴西川去洗碗,我在卧室裏收拾東西。
裝東西到中途,突然在最裏面看到了一張紙。
我從裏面抽出這張紙,打開,看着背上面的文字怔住。
下一瞬,跌坐在床上。
這是一張醫院的檢查單,上面的名字是我的,可是事情我卻覺得很陌生。
妊娠七周……
這是什麽時候的事情?
我為什麽一點都不清楚?
我仔細想,可我只覺得頭痛欲裂,腦袋仿佛要從中間劈開,劇烈的痛楚讓我沒有辦法說什麽,我只覺得恍惚。
我突然明白我忘記了什麽。
我懷過孕,我忘記了。
檢查單上的時間寫的是一年半前。
而我對這段時間全無印象。
那段時間究竟發生了什麽,孩子又哪裏去了,我完全想不起來。
過了一會兒,大概是一直等不到我從房間裏出去,宴西川敲了敲門。
我沒有回應,我只覺得頭疼,我努力想要想起之前關于這件事情的細枝末節,但是我卻一點都沒想起來。
只聽見“嘭——”的一聲,卧室的門被強行撞開。
我幾分恍惚地擡頭,站起身的下一瞬卻因為腿軟,幾乎就要掉到地上。
宴西川接住了我,将我橫抱放在床上。
我手上還拿着那張檢查單,回不過神來。
宴西川問:“怎麽了夏夏?感覺不舒服嗎?要不要先去醫院?”
我沒說話,我好像是張了張口,但是我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夏夏……夏夏……”
他的聲音很遠,遠到模糊得我甚至覺得聽不見。
我感覺我好像陷入了夢魇,我孤身一人在一片黑暗中奔跑,四周全是黑色的霧,我不停地跑,不停地跑,還是跑不出這片黑暗。
我好絕望,好痛苦,我甚至恨不得死了算了。
這個世界上怎麽會有這麽讓人痛苦又害怕的事情。
我不理解,我沒有辦法醒過來。
也不知道多久之後,我睡了過去。
等我再次醒過來,窗外已經是黃昏。
我睡了很久,可我醒過來還是覺得累,宴西川就坐在我的身邊看書,意識到我醒了,放下書問我:“你醒了,感覺怎麽樣?”
我張了張口,感覺喉嚨幹澀得厲害,像是喊了很久,很疼,發不出聲音。
“我給你倒杯水。”
宴西川起身去吧臺給我倒水,回到卧室,我已經自己坐了起來。
他把手裏的水杯遞給我,說:“喝吧。”
我接過,低頭喝了一口,潤了潤嗓子,終于感覺沒有那麽疼,這才開口:“你不問我為什麽我會這樣嗎?”
他的嘴唇嗫喏了一下,最後還是什麽都沒說,只是目光痛惜地看着我。
我有點受不了他這樣的眼神,轉頭避了開來。
“沒事,現在幾點了?”
我問他。
“四點半。”
看來我真的睡了很久,難怪我醒過來的時候,感覺像是過去了一個世紀。
我連晚上睡覺都不一定能睡那麽久,大概是太痛太累了吧。
“餓了嗎?”
大概是我一直沒說話,宴西川再次問。
我搖頭,小口地喝着水。
我不太餓,我只覺得累,像是身體已經被透支到了極限的累。
我明明什麽事都沒做,但就是打心眼裏覺得累得很。
宴西川再次坐在我面前,目光落在我身上,看着我的一舉一動。
我垂眸摩挲了一會兒水杯,問:“你好像不好奇我為什麽會這樣。”
宴西川怔了一下,說:“因為你看起來挺迷茫的,好像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
我是不知道,但我總覺得不是這個原因。
沒等我說什麽,宴西川再次開口:
“看來後來我們之間發生了不少的事兒。”
我擡眸:“你現在想知道之前的事情了嗎?”
宴西川唇微抿:“有點。”
“什麽都不知道的感覺挺糟的,而且現在看起來,我們之間不止是需要離婚這麽簡單。”
宴西川皺眉:“只是看起來,你也不知道,那我們之間的事情,真的有待商榷。”
“你這是什麽意思?”我下意識辯駁,“你是想說你不準備離婚了嗎?”
宴西川只是看着我,抿了下唇:“我沒這麽說。”
“你就是這個意思!”
我忍不住大聲道。
宴西川皺着眉看我:“夏夏,你情緒太激動了,那我問你,你現在這麽迫切地想跟我離婚,究竟是因為對我已經沒感情了,還是你不肯承認你其實還是喜歡我的。”
“我不喜歡你了。”
我這麽說。
我手指有輕微的顫抖,因為我太過用力導致手中的水杯一直在顫動。
宴西川很少有這麽直白的時候,這甚至會讓我感到害怕,因為他所說的事情我沒有辦法給出答複。
我還喜歡他嗎?
不,一定不喜歡了,不然哪怕有一丁點感情我都不會執意選擇離婚。
那我們現在算是什麽?
我好像沒有辦法肯定。
我……
我垂着眸,抿起唇放下了水杯。
“我累了,想休息,你出去吧。”
宴西川沒動。
我再次說:“我要睡了。”
宴西川笑了:“你睡,我看着你睡,白天也是我看着你睡的,我不會弄出聲音。”
我皺眉:“我不想讓你留在我旁邊,不是因為你會不會弄出聲音,只是因為我不想你在我旁邊看着我。”
“是麽?”下一刻,宴西川貼近我,“那如果我說我不出去呢?”
我洩氣,一陣疲憊壓上心頭:“那你留着吧。”
說完,我躺進被子裏閉上眼。
大概是看我真的不準備抗争了,我只感覺道宴西川的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一會兒,很快,我就聽到了門被拉開的聲音。
門再次被關上,我睜開眼看着窗外的晚霞,很漂亮,又有些說不清的荒涼。
我不想讓我們的關系走到這一步,但事情依舊像是無法掌控一樣,走到了這一步。
我和宴西川,十年的感情,居然也會鬧到這樣的地步。
其實宴西川說對了一點,我确實是有點怕我對他再次産生感情。
只是這個想法出現得遲了。
被戳破得也遲了。
遲了。
太遲了。
我對此心知肚明卻越發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