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鯊魚
鯊魚
我在家裏睡了一晚，早上醒來的時候，一瞬間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什麽地方。
回過神才想起我昨天回了公寓。
——我都快忘記這裏是我的家了。
無可否認的是，這間公寓有我和宴西川兩個人太多太多割舍不掉的記憶。
我們雙方父母都不算特別有錢，但也并不是很窮的家庭，我們從同居開始，就買下了這個公寓，一直到我們兩個人分居，這所公寓也是我們共同存在的過去。
就好像，它見證着我們感情的高潮與低谷。
我之前還問過宴西川，這個房子要賣掉嗎？
他沒說話。
這個房子是他作為我們戀愛三周年禮物送給我的，我當時很驚訝，甚至想要重新過戶給他，但是被他拒絕了。
宴西川是這麽說的——買房子的時候就想好要送給你了，我都規劃好了怎麽裝修，放在你名下和我名下都一樣，我們又不會分開，不用分的那麽清楚。而且過戶還要契稅，我們沒必要花這份冤枉錢。
我答應了，我也以為我們一定不會分開。
我記得有一個作家說：心髒是一座有兩間卧室的房子，一間住着痛苦，一間住着歡樂，人不能笑得太響，否則笑聲會吵醒隔壁的悲傷。
我想這是真的。
我的記憶總是在我們最快樂的時候戛然而止。
我依舊無法回憶起我們為什麽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這是我從之前到現在都沒有辦法想象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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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次我們開心的時間又是什麽時候呢？
我剛一想到這裏，身體好像已經開始了預警，我停止了回憶，從身邊撈起手機看上面的消息。
最上面一條時我媽的消息。
【賀莉：今天還去看西川嗎？】
我沒急着回消息，只是繼續往下翻看。
還有我婆婆的消息。
【何秀：今天要是過來看西川，咱們一起吃個飯。】
再之後的消息都是工作相關，我沒有仔細看。
作為社畜其實是沒有理由不管消息的，即使是在休假期間，但是因為我已經是公司的老員工，雖然不是什麽大貢獻的人，但也從來沒有拖後腿，現在還沒到經濟危機的時候，也沒開始裁員，我就很任性地沒有管。
我先給我媽回消息。
【夏：去看，十一點過去。】
随後給我婆婆發消息。
【夏：好。】
我醒過來是八點半，昨天晚上睡得早，我回到家沒多久就睡着了，早上起來卻算不上很早。
洗漱過後，我打開冰箱想看看有什麽能做着吃的東西。
——冰箱空無一物。
我恍然想起昨天鄰家太太說，宴西川也很久沒有回來住了。
我承認，這件事情對現在的我來說，并沒有那麽重要，所以我很容易就忘記了這件事情。
我甚至并不好奇宴西川在失憶前究竟是住在那裏。
多半是住在公司周圍，或者直接睡在辦公室。
他在工作第五年時升職成了部門經理，有一個單獨的辦公室，他偶爾加班很晚，不會回來，就會睡在辦公室裏。
我這個時候才發現，他的這些事情我居然都能記起來。
這些事情我居然一點都沒有忘記。
可我卻記不起來我們究竟為什麽變成了這樣。
——我再次開始思考這個問題。
回過神，我關上冰箱門，決定去外面買早餐吃。
這個公寓周圍的飯店挺多，之前我和宴西川待家裏待煩了，就會去下面逛街，晚上有夜市，還會去買夜宵。
我之前原本是偏瘦身材，跟宴西川同居後，肉眼可見地渾身圓潤了起來。
一次回家被我媽提醒後，我才開始鍛煉。
當然，後來不免被宴西川以鍛煉的名義拉到床上去，他甚至恬不知恥地說，床上運動也是運動。
我不知道這算不算運動，但确實讓我瘦了些。
從公寓走出去，我到了之前經常吃的一家早餐店。
老板對我很眼熟，看着我笑着說：“好久沒見你過來吃早餐了。”
我笑笑，“最近不住在這邊。”
老板點頭，“你愛人上次過來說過，你公司事情有點忙，最近不住在這邊，不過我好像也有段時間沒見到你愛人了，你們是打算搬家嗎？”
我搖頭，“這兩天要搬回來了。”
老板笑着說：“那你們再過來吃，我給你們免費一頓。”
這裏的人很好，我一直都知道。
我很感激這裏的一切，讓我擁有這麽多美好的記憶。
人的記憶能夠保存這麽多美好已經很難得，我不能否認不能離婚對我的影響，我只是依舊會為這些微小的事情而觸動，我是一個容易被感動的人。
老板進了後廚，我開始回想他所說的事情。
宴西川上次過來，沒有說我們就要分開這件事情我并不意外，就算是我，我也不會說。
有些事情并不是一定要讓別人知道的。
留給他人看到一些幸福的假象也不錯，沒有必要事事說得清楚明白。
他真的在我搬離之後搬離了這裏，我才有些真實的觸感。
昨天鄰家太太雖然告訴我，可我并不怎麽相信，早上看冰箱，也沒有什麽感覺。
如今才深刻感覺到了。
我在家裏很少做飯，大多時間都是宴西川做好給我吃，水果也是宴西川洗好放在茶幾上我們一起吃。
我們窩在沙發上看電影，我會感覺有點無聊，就抱着他的胳膊撒嬌讓他去找吃的，他會捏捏我的鼻子，無奈地趿拉着拖鞋去廚房。
——這些記憶實在是太多，讓我吃飯時腦海都在不斷閃現這些片段。
吃完早飯，我沒再回公寓，直接去了醫院。
這天天氣并不好，有風，沒有太陽，空氣很沉悶，讓我的心也被黑雲壓住，沒有辦法暢快呼吸。
到醫院的時候，正好是十一點。
我直接去了宴西川的病房，他和昨天一樣，正在看書。
我推門，他聽到響動擡起頭，看見是我，立刻露出笑容。
“夏夏，我還以為你今天又不過來了呢。”
我說：“你可以給我發消息，我如果不過來會給你發消息的。”
他的唇動了動，想說什麽，但最終什麽都沒說。
我才想起來，前天我就沒有過來，也沒有發消息。
我說：“你手機呢？”
他點頭，“出車禍的時候摔壞了，兩個醫生太忙了，又一直在醫院，聯系我根本用不到手機，也沒想起來給我買新手機。”
我手指動了動，說：“吃過午飯我去買。”
宴西川點頭，只是依舊看着我。
我問：“怎麽了？”
宴西川說：“我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他說這句話的表情真可愛，眼睛忍不住飄向我，看我的表情是什麽樣子，期待着我說出口的話，又害怕我說的話不是他期待的，所以格外小心翼翼。
我點頭，“我知道，我明天給你辦出院手續，我們一起回去。”
“回家嗎？”
他的表情因為我的肯定回複輕松了許多，只是依舊盯着我的表情，害怕我的否定洩露一丁點風聲。
我笑出聲，“當然是回家呀，不然呢？”
他很明顯松了一口氣。
我一時分不清他究竟是真的失憶了，還是裝作失憶了。
他看起來一點都不像是不知道我們關系變化的樣子，還是因為我的無動于衷實在是太明顯了所以他才會這麽輕易地察覺到，我想不通。
在我昨天告訴他，我還喜歡他之後，他還會有這樣的表現。
我不自禁開始疑惑。
還是我們離婚的事情其實不止是我們兩個人知道，他告訴了我公公和婆婆嗎？
可是何秀和宴海平在面對我的時候一點都沒有表現出異常，我也不好直白地問，你們是不是知道我和宴西川要離婚了？
這個問題我問不出口。
仿佛我是不想要照顧現在的宴西川，所以想要推卸責任一樣。
我依舊認為，只要宴西川恢複記憶就好了。
可是宴西川什麽時候恢複記憶還是一個未知數，這幾天宴西川工作上的事情我不知道究竟是怎麽解決的，我只知道，如果宴西川一直不恢複記憶，大概我們會一直這樣生活下去。
十一點半左右，我婆婆何秀提着飯從門口走進來。
看見我，她笑着說：“辛苦你了。”
我搖頭，“我也過來沒多久，說不上什麽辛苦。”
何秀繼續說：“今天點飯特意點了你喜歡吃的燒茄子，你多吃點，西川沒了之前的記憶，要是有什麽事情做得不對，你就跟我們說，我們教訓他。”
我說：“就算沒了記憶，也是這五年的，都是成年人了，何況西川對我一直都很好。”
宴西川看着我的眼睛亮晶晶的。
我跟我婆婆一起把外賣打開，放在桌子上。
沒過一會兒，我公公也從門口走了進來。
見到我們已經開始吃東西了，對何秀小聲抱怨，“你都不等等我。”
何秀說：“你都多大的人了，吃飯還要人等，西川和夏夏都在呢，注意點形象。”
宴海平說：“我都這麽大的人了，還注意什麽形象，一家之主沒有一點威嚴也就算了，居然還要被你嫌棄。”
他們兩個人鬥嘴很有趣，我和宴西川坐在一起，聽着他們說話相視一笑。
他的笑讓我心口突然多出幾分悸動。
我收回目光，心口依舊無法平靜，捏着筷子的手也忍不住緊了緊。
我公公和我婆婆兩個人還在鬥嘴，我低着頭吃飯。
過了一會兒，我的米飯上被宴西川放上了一塊燒茄子。
我轉頭去看他。
他立刻露出笑，像是吸引到主人注意的小狗，我懷疑他如果有尾巴，一定會忍不住搖搖尾巴。
“夏夏多吃點。”
他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