纏人

第6章

第六章

周承钰的表情困惑中透露出無語，“你又在說什麽胡話。”

一天天的沒完沒了。

才開學多久。他像只寵物狗被關在家裏憋瘋了，再不出去撒歡馬上就要精神失常似的。

他們在小區門口跟夏寧碰頭，一起去萬達吃午飯。新認識的同學挺大手筆，不僅請他們吃人均三百的烤肉自助，還包一下午的電玩城游戲幣。

都知道周承玦是校籃球隊的主力，偏有人還不服氣。夏寧跟他在投籃機上哐哐較勁。

應允跟周承钰在旁邊歲月靜好地玩捕魚達人。

除開同班同學夏寧不提。在新認識的兩人之間，應允顯然更喜歡周承钰，自己腦袋上還纏着紗布，吃個烤肉樂此不疲給人家倒果汁添小料。

看得周承玦都無語。

盛情難卻。不過周承钰也覺得他挺有意思，願意多聊幾句。

“你說話好好聽啊。”應允喜歡溫文爾雅的類型，“你那個炫酷的哥們兒跟你就不太像了。我剛才看見他就心想，好拽一男的。”

“周承玦？我們只是鄰居。”

周承钰被他的描述逗笑了，慢條斯理地解釋，“當年兩家關系好，我們倆又正好是同一天出生的，所以名字就一起取了。”

“哦，你們不是親兄弟啊……也是，你們長得一點都不像。”

應允驚訝了一下，接着很快又露出羨慕的眼神，“真好啊，我也想跟我哥一個姓。”

周承钰問，“你哥是很有名的明星？”

他們幾個都不追星，平時也不怎麽關注娛樂圈，看那些gg和影視劇裏光鮮亮麗的人，感覺像是看另一個次元的生物。

這一下明星家屬在身邊了，印象裏遠在雲端的異次元生物忽然就接地氣起來，變成了能在現實中産生關聯的活生生的人。還挺奇妙的。

“對呀。”

說到崇拜的人，應允眼睛頓時亮起來，“我哥是男團August的隊長，他叫時子……他叫時淮。”

“他們團最近太火了，好多黑子造謠，我們學校也有。我就是不能聽到別人說我哥壞話，比罵我還難受。”

剛才吃飯的時候他也提過，跟人打架就是因為這個，着重炫耀了時淮連着好幾天都在百忙之中抽出空去醫院裏陪他。

周承玦在投籃機上大獲全勝，過來找他們又聽到這茬，話裏有話道，“你哥挺心疼你啊。”

“那當然了。”

應允自信地說，“我這麽忠心耿耿扞衛他的名譽，這份疼愛是我應得的吧？”

是挺疼愛。

周承玦想，不過你哥那個愛法，跟你說的可能不太一樣。

投籃機上摸完球兩手黑，周承钰從他胸前的斜挎包裏拿出濕紙巾，叫夏寧也過來擦手。

夏寧輸麻了，“比五輪刷新五次最高紀錄，周缺你是不是人。”

“早說了你贏不了，非要比。”周承玦露出險惡的笑容，“還不叫爸爸？”

“……”

剛剛比之前說好的，誰輸誰叫爸爸。

仗着周承钰在，夏寧無所畏懼地耍賴，“沒你這麽缺德的爸爸。”

“剛才吃飯的時候我聽到就想問了。”應允好奇道，“你為什麽喊他周缺？”

“這個啊。因為我們上小學時候，好多人不認識他名字裏那個玦字，大家都念成缺。”

夏寧說，“喊的人多了後來就給他當外號了，不信你問成語。”

周承钰嗯了一聲。

微信上他給周承玦的備注也是“缺”，很早就備注了，但直到現在都沒親口叫過這個外號。

他很難忍地把濕紙巾戳到夏寧眼前，“快擦手。”

“噢。”夏寧順從地接了。

雖然幾人年齡都差不多，但是周承钰在他們之中一直是說話很有信服力的一個。明明也沒給人什麽壓力的語氣，他總是不自覺地聽話。

周承玦也沒繼續逼着他叫爸爸。

的确是因為有周承钰在。周承钰受不了吵嚷，多聽幾句就會被鬧得頭疼。就連電玩城這樣的地方平時也很少光顧，今天是跟他們一起玩才難得來一趟。

感興趣的項目都玩了個遍，游戲幣還剩下幾十個，他們最後去玩抓娃娃機，打算把幣都用完就回家。

這裏相對而言還算安靜。周承钰選了一臺裝玉桂狗的機器，剛投進幣，肩膀一沉，搭上了一條胳膊。

不用回頭他也知道是誰，“你好重。”

周承玦沒拿開手，反而離得更近，半貼着他的後背說，“挨着我玩兒啊，把我歐氣都傳給你。”

他懶得理會。不過周承玦玩這種東西的出貨率确實比他高多了，還無師自通的會點技巧，看他兩把沒抓到就開始替他着急，“不能這樣，你得甩一下鈎子……”

被一只寬大滾燙的手掌蓋住，周承钰握住搖杆的手指收緊了些。常年打球的掌心裏有明顯的繭，粗糙的磨着他的手背，有種說不清的怪異的難捱。

一只玉桂狗玩偶從出貨口掉出來。

周承玦松開他的手，彎腰拿出玉桂狗，邀功似的在他眼前晃了兩下，“厲不厲害。”

周承钰點了一下頭。

夏寧在後面一排機器抓空了好幾次，很快就失去耐心，叫他，“缺！過來也幫下我啊！”

“笨死了，先投幣。”

周承玦不緊不慢地走過去，一只手還插在兜裏，另一只手握住搖杆，看好了時機對他說，“按。”

他緊張兮兮地拍下按鈕。

那只松垮的鈎子在周承玦的控制下忽然變得聽話起來，夾住的娃娃被輕松甩過擋板，掉進了出貨的格子裏。

夏寧歡呼一聲拿出娃娃，豎起拇指，給予肯定，“牛！大師！”

只剩應允還在執着地獨自努力，“我可以我能行我也要當大師……”

抓娃娃機這邊除了小孩子就是女生多，還有成對的情侶。一道可愛的女聲跟他的歡呼幾乎同時響起，他不由自主地看過去。

那女孩拿出男朋友給抓的娃娃，開心地踮起腳親了男友一口，“老公好厲害！”

兩個人手挽手走了。

夏寧看着那對小情侶甜蜜離去的身影，剛到手的娃娃頓時不香了，“靠，我也要談戀愛！是好兄弟就來給我當僚機。”

周承钰拿着那只玉桂狗，心不在焉地捏了兩下，聽他安排追人計劃。

“學霸家離學校太遠了，除了寒暑假都住校。咱們學校每周只有周日一天休息，我都打聽好了，他嫌往返太費時間平時都不回家。”

“陪我一起去約他吧成語。”夏寧好聲好氣地求他，“下周末咱們去逛書店，你們都是學霸，就說去買資料什麽的，他肯定給你面子。”

被央求的人還沒說話，周承玦已經發出缺德的嘲笑，“人家都已經拒絕你兩回了，還上趕着找苦頭吃呢？”

夏寧不為所動，“他是拒絕當我男朋友，又沒說這輩子都不跟說話跟我一起玩兒。”

“那也不行。”周承玦說，“成語沒空。”

周承钰今天已經跟他們一起出來玩過了，下周日再不老實待家裏學習，肯定要挨他爸的數落。

“嗯。”周承钰又點了一下頭，簡短地拒絕，“我去不了。”

“那周缺你陪我去！”能拉一個是一個。夏寧說，“反正你去哪玩兒遠叔都不管你。”

“我也不去。要有優秀的自我管理意識OK？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有點時間就想跑出去玩啊。”周承玦大言不慚道。

“我得跟成語一起學習。”

**

夏寧要被他們倆煩死了，“你這叫自我管理嗎？周成語養條狗都沒你這麽粘人！”

“啊啊啊！抓到了！”

應允發出一聲驚喜的歡呼，把娃娃拿出來之後才發現，自己似乎打斷了他們的談話，“诶？不好意思啊，你們接着聊。我就不參與這種話題了，我哥不讓我談戀愛。周末我一般都得去畫室上課。”

“……”

“行了，別吵了。”

周承钰頭疼地調停，“你先約一下試試吧，等他願意跟你出來再說別的。”

他估計岳慎十有八/九是要拒絕的。跟找誰當僚機關系不大，主要是夏寧都已經被拒絕兩次了，再蠢的人都知道這種約會邀請別有用心。

更何況他早有耳聞，岳慎就是那種會打着手電在宿舍裏學到十二點的住校生。

每周一天的休息日正是彎道超車的好機會。學霸們多半在宿舍裏自習，一般人恐怕很難把他拉出來玩。

“你們……你們……”

戀愛腦和學習腦在這一刻産生了巨大的分歧。

夏寧感到孤立無援，憤憤地把手裏的娃娃塞還給周承玦，“拿走！再也不要你的東西了！”

周承玦完全沒有被威脅到，轉手給了周承钰，“帶回去給小彤玩。”

聽到他家裏有個妹妹，應允也熱心地把剛抓的娃娃遞過來，“那我這個也給你。”

“……”

戀愛不順，再加上交友不慎，簡直是雙重打擊。

夏寧帶着滿腹辛酸回家了。

“我哥說順路過來接我。”應允也跟他們道別，“走喽，下次見。”

周承钰也揮了下手，“再見。”

只剩他們兩人。周承玦把那三個娃娃都替他拿着了，一塊兒系在斜挎包的背帶上，“你要是累了我們打車回去。”

周承钰說，“不至于。”

還是原路回家。他們下到負二層去坐地鐵，在商場一樓經過許多珠光寶氣的門面。

這一片區域都是賣黃金珠寶的店，他們平時路過都不會多看一眼。周承钰低頭看了下手機的功夫，忽然發現身邊沒人了。

他愣了一下，立刻回頭。周承玦站在落後他兩三米的地方，正望着一家珠寶店的櫥窗一動不動。

怎麽忽然對珠寶感興趣了。

周承钰難免感到奇怪，走近了才發現，他看的并不是櫥窗裏人臺展示的昂貴首飾，而是透過人臺的空隙，看裏面的客人。

櫃臺旁有一對中年男女，正在選購珠寶。試戴珠寶的女士風韻猶存，對一副珍珠耳環頗為滿意。旁邊的男士也殷勤紳士，從神情和口型上看，無非是在誇女伴漂亮。

很常見的情侶約會購物環節，原本不是值得駐足的畫面。

但那位男士是周遠城。

透過櫥窗，周承玦漠然地看他爸笑着給一個陌生女人挑耳環，依舊雙手插兜，臉上沒什麽表情。

寒假剛結束時他就說過，在家裏發現了陌生人突兀的生活痕跡。周承钰想起他當時的反應，有些擔心地握住他的手腕，“別沖動。”

以周承玦的性格，當然不可能這麽看看就走了。

他拿出手機撥通電話，“爸。”

珠寶店裏的男人接起電話，明顯有些意外，“小玦？怎麽這時候找我，零花錢不夠用了嗎。”

“夠用。”周承玦看着他說，“出差怎麽樣了？幾號回來啊。”

“出差？挺好的，回去得到下周。”周遠城說，“有什麽事麽？我現在正在見客戶……”

“沒什麽。”周承玦打斷道。

“就想起來問你一聲。你繼續忙。”

他沒有給周遠城再說些什麽的機會，直接挂了電話，轉身道，“走吧。”

周承钰松開手，跟他一起乘地鐵回家。

一路沉默。

快走到家門口才聽他說了句，明天早上一起上學。周承钰說好，看着他進電梯，在門口又站了兩分鐘才開門進家。

天色尚早。

周承钰在自己房間裏看書，但是不專心，時不時地瞥一眼手機。微信消息沒什麽動靜。

晚飯後，阮萍照常要帶女兒出去散步。他主動開口道，“我帶小彤去吧。”

周雲彤歡呼起來。

阮萍驚訝地答應，“別出小區，別亂跑。”

“知道了。”

他難得攬遛娃的差事，牽着妹妹出門，在小區側門的自動販賣機前買了一盒O泡果奶，又買了一瓶電解質飲料，接着往籃球場的方向走去。

“我們是去看小玦哥哥嗎？”周雲彤喝着果奶說。連她也知道，周承玦時常會去小區籃球場打球。

周承钰頓了一下，“……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