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門
18門
當洛明軒将自己的臂彎橫在裴清清面前，她并沒有猶豫和排斥，只在他恭候的微笑下将手挽上了他的臂彎，和他一起走出去。
陳倉也許知道這代表着什麽，他只是依然不願相信。
當他在聚會上看到攬着裴清清的腰走進來的阿千時，很驚訝，很意外，但之後卻也就想明白那只是做戲。
裴清清是個慢熱，謹慎的人，絕不會那麽快就跟一個剛認識的人親密起來。所以如果他們只是一起來，也許還比較有說服力，而他們親密的舉動，就未免畫蛇添足了。何況裴清清又長情而固執，她是不會那麽快就忘掉舊情去開始找新的感情的。
她不會的，她是裴清清啊——
可是為什麽她竟然能毫無芥蒂的去挽住阿千的手臂，一向親疏遠近分明到不知該說是強迫症還是潔癖的她，是從不會去主動碰觸一個外人的。
——她真的喜歡上了阿千？
陳倉定定愣在那裏看着已經在門外消失不見的兩人，甚至沒有注意到在他盯着前女友的時候施悅投過來的目光。
裴清清連頭都沒有回過，她一手捧着花一手挽着洛明軒卻不敢擡頭。怕擡了頭，被他看到嘴角淺淺溢出的止不住的笑意。
因為，他說——每天都會來。
她相信阿千說的每一句話，因為騙子阿千不說假話，他說了就會做。而她已經不再去想他做這些的原因和動機，因為不論他是為什麽而做這些，當她蹲在被人丢棄的角落裏動彈不得蒼白無力的時候，他都确确實實的拯救了她。
那些關在房間裏蒼白無力的日子，想起來多麽遙遠而可怕。
她現在所知道的就是——如果這是阿千的另一場游戲，那麽要不了多久他還是會毫不留戀的離開的。在此之前她只想多一些機會見到他，從這個一直支撐她的人那裏得到更多一點力量。
離開公司洛明軒已經放開手，保持着适當的距離，不會讓人覺得疏遠，卻又不會輕浮的碰觸，只是側目瞄她一眼——“看來送你的花很喜歡？”
“嗄？”裴清清愕然的一擡頭，見洛明軒半是戲谑的笑容，“你一直在笑。”
Advertisement
——他看到了嗎！
裴清清心裏慌了慌，好在一向反應遲鈍加面癱，臉上什麽都還來不及表現出來，只是猛然間覺得發燙。
“嗯……喜歡。”
“那我每天給你買好了。”
“不要，很浪費……”她下意識的脫口而出，就被洛明軒在頭上一彈，“——記住花對女人來說任何時候都不是浪費，收到花能慢慢培養女人的自信，而自信會讓女人更出衆。”
裴清清擡頭看着他，她不能也不想反駁他的話。雖然也知道有維護女權主義的男人存在，但現實生活中竟然有人說這樣的話，總覺得很不可思議。
她半開玩笑的說：“阿千……你跟別的男人很不一樣呢。”
“那當然，我可是獨一無二。”洛明軒也不在意的笑着說，“那麽現在，是不是該問一下我的女士想吃點什麽？或者想帶我去吃點什麽——這裏可是你比較熟。”
裴清清忍住笑正經說：“炸醬面。”
“欸？”
“看你一副連炸醬面都沒吃過的大少爺樣，帶你去嘗嘗鮮。”
“喂，我也是土生土長的□□人哎！”
難得調侃了阿千，裴清清笑着快走了幾步，捧着花轉身倒走着看他——游戲裏的花填滿了她的包裹，手裏的花卻填滿了她的心。
——洛明軒，即使有一天你要走，記住這個被你養成的女人，願意做到任何你的要求。這是她喜歡你，報答你的方式。
——※——※——※——
下午回到辦公室已經不見了施悅，似乎早退走人了。她的頂頭上司就是自己的男朋友嘛，說走就走這種事多了去了。陳倉有沒有為難，旁人是不知道，不知是回避還是忙碌，下午他也沒有離開自己的辦公室。
施悅不在，熱愛八卦的女同事們立刻圍過來跟裴清清打聽，她不扭捏但也不多說，話留一半點到即止，大家又不熟，見着她那副沉靜的樣子也不好刨根問底。
羨慕嫉妒恨不是沒有啊，可是瞧瞧人家多從容，前男友敢跟小三雙宿雙栖，她就轉身另找一個更好的——這樣的事，羨慕之餘也有些讓人覺得大快人心吧。
這樣看起來，果然裴清清才像是根正苗紅的女豬腳，而施悅，也就只能當個小三了。
裴清清覺得自己的臉皮也越來越厚了，一邊臉都不紅的扯幾句瞎話應付同事，一邊想起中午時阿千一身西裝一副從小到大只吃牛排長大似得的模樣坐在炸醬面館裏，一邊覺得自己大概真的開始有點脫軌了，竟然真的會帶他去吃炸醬面，忍不住臉上一直都在笑。
晚上洛明軒繼續來接她下班，閃亮亮的銀色跑車在晃瞎衆人的眼之後揚塵而去。
在他們這樣的公司裏精英男人不少，但是這麽招搖又這麽适合招搖的，哪裏都不多啊~~！
裴清清上了車，一路上還在猶豫中午那頓炸醬面是不是有點委屈阿千了，注意到時車子卻已經停在了一間酒店門前。
她跟着洛明軒下車，問：“阿千你住這裏？”
“是我們住這裏。”
微默，她可不可以問一下，這個“我們”……？
洛明軒笑一下，指指後排座椅——裴清清順着看過去，在那裏看到了幾個行李。
洛明軒既然要在這裏住下，帶行李當然不奇怪。但在陌生的行李箱旁，她分明看到兩個眼熟的旅行包，似乎是從陳倉那裏搬出來投奔佳佳時帶的……
“夫人，你被掃地出門了，所以還是讓我來收留你吧。”
那聲夫人真是讓人小小的激蕩~~他一直只會在游戲裏說“我老婆”之類，而且通常是在人前。
——不要突然把玩笑開到現實裏來啊，很容易讓人想多的！
裴清清扶着車門都忘記關上，臉上淩亂的淡定顯然讓洛明軒誤解了她的心情，他從車上拿下行李，笑着說：“不用擔心，兩個房間。我可不是來千裏送的~”
“……”
——可不可以說兩、個、房、間、很、浪、費、啊！一、個、房、間、才、節、儉！騷年！！
裴清清緩緩深呼吸，壓下那些一閃而逝的奇怪念頭，撿起她險險被丢掉的節操，似乎跟阿千相處久了，她越來越有脫軌的趨勢啊……
跟着洛明軒來到房間，似乎已經有些開始摸清裴清清性情的洛明軒站在門口把行李給她，就連門都沒有進，囑咐一句：“你先整理一下行李，一會兒我讓客房服務送晚飯上來一起吃。”轉身回了隔壁自己的房間。
房門已經關上，隔壁傳來開門關門的聲音，裴清清卻依然站在門邊——她需要點時間消化一下事态的變化。
——她這麽毫不抵抗的順從阿千突然安排的一切，既不是淡定也不是随遇而安，只是還沒反應過來而已！
所以現在，她要跟阿千一牆之隔，幾乎等同于一起生活？
她是……很想……在阿千再次離開之前能有多一些的時間相處……不過這是不是就叫“幸福來的太突然了”？
靜默一會兒，她想到應該先給佳佳打個電話，手機剛接通就傳來佳佳的尖叫聲，“清清清清！！同居生活怎麽樣？啊啊阿千下手太快了！行李我應該沒漏掉什麽吧？不用太感謝我！”
佳佳連珠炮似得讓她毫無開口機會，此時小豪的咆哮聲也從手機裏傳來，“這樣太過分了！姐你怎麽能這麽做——”
“臭小子一邊兒去！！”
然後是争奪聲，扔東西聲，佳佳顯然一如既往的作為勝利的一方，重新拿起電話，“清清，不用管那個小子，好好享受你的新生活！！”說完她就挂斷，繼續去跟嗷叫的小豪大戰三百回合。
雖然從頭到尾裴清清都沒來得及在電話裏說一句話，但是聽過佳佳的聲音，她心裏淡定多了——不管這算不算自欺欺人的淡定……
那麽就先把行李放好，熟悉一下環境吧。
她轉身打量起這個套房，有阿千一貫講究卻又不會太奢華的風格，進門是一間客廳，暖黃色的燈光映着米色的沙發和窗簾，茶色茶幾，色調看起來溫暖舒心。
左手邊的房門開着，裏面看得到卧室和洗手間，右手邊也有一扇門，她先去卧房整理了行李換下套裝，正要穿上家居服才發覺家居服什麽的，跟酒店的套間完全不搭啊——
默默去找外出的衣服，卻發覺行李中大部分的衣服都是過去按照陳倉的喜好買的。他喜歡看她穿白色，看起來純潔溫柔又安靜淑女的樣子。從大學時起那麽多年，迎合着他的喜好，是陳倉造就了裴清清還是裴清清慣壞了陳倉——很難說他們兩個到底是誰影響了誰，畢竟，太久了。
只是如今再看起這些衣服，卻覺得很假，她已經再也不想穿了。
果然心境變了，喜好也會變吧。
她果斷把那些衣服從行李中翻出來一團，扔進垃圾桶。
然後，嗯……就沒剩幾件了。看來有必要先為自己的工資卡默哀……
結果她還是只能穿着一件松散寬大的家居T恤，而阿千還沒有來喊她吃飯，索性沒什麽事做，裴清清走到客廳打開另一扇門去看是什麽房間，然而打開之後，她看到了另一個一模一樣的客廳。
——為什麽一個套房需要兩個客廳？
她還沒有想明白，就看到洛明軒——半=裸着，只圍了一條浴巾的洛明軒，正用毛巾擦着頭發從洗手間裏走出來。
她愣愣看着，然後，洛明軒也擡起頭看到她。
裴清清全身僵硬大腦當機，握着門把的手仿佛粘在上面，整個人就這麽動彈不得，默默看着他頭發上的水珠滴落，沿着胸膛一路下滑——
——阿千還是很有料的嘛。他只是修長，但并不瘦。分明的肌理在暖黃的燈光和水珠的映襯下讓人小小的眼暈。
他将頭上的毛巾拿下來，對已經完全僵住的裴清清一笑，“我還沒過去，你倒先過來了。”
“……”裴清清終于稍稍回神，雖然她很少出遠門沒什麽機會住酒店，但是她真的不知道現在的酒店房間都是這樣的嗎？意義何在？？
——嗯，這、都、是、房、間、的、錯！
她看也看夠了，理由也找到了，終于找回一點身體的主權，一臉木然的說了聲“打擾了”，慢慢，慢慢，往後挪——直到房門咔噠一聲關上，她還緊緊握着門把，低着頭只覺血氣一下子上湧，整張臉滾燙通紅。
——她又不是沒看過男人——不就是個半=裸——怪就怪阿千自己長的太誘惑——
裴清清淩亂着，然後在淩亂中找到了鴕鳥一般的淡定。
——嗯，不過是看了一下而已，阿千又不會懷孕。
只是她腦子裏忍不住又浮現出剛剛看到的畫面——嘆，阿千這種人的存在就是為了讓人相形自慚嗎。看看阿千什麽都不穿都那麽與衆不同的模樣，再低頭看看自己一件寬大的舊T恤……
等等！
她只穿了T恤，沒有穿短褲嗎！！
好吧，這下誰也不吃虧了……裴清清居然為自己沒有占阿千的便宜而感到了一種淩亂的平衡。
——珍愛生命，遠離阿千。
裴清清于是坦然（！？）的等到阿千敲響了那道罪惡的房門，見他已經穿好了襯衣探身進來，“晚餐送來了，過來一起吃飯。”
裴清清淡定的從沙發上起來的時候還被茶幾磕了腿，走進洛明軒的房間，看到他已經在茶幾上擺好飯菜。他們的房間裏沒有餐桌，就在茶幾旁鋪了白色的毛絨地毯。裴清清在地毯上坐了，洛明軒就坐在沙發上拿起一瓶紅酒——
“你今天表現得不錯，這算是一個良好開端的慶祝。”
裴清清笑一下也不說什麽，他所謂的表現的不錯大概只是以為她沒有在陳倉面前表露出任何留戀。卻不知道，她是真的已經沒有了留戀。
大概只能說她以前表現得太深情，讓人不會相信她那麽快就變了心。
可是男人只看得到女人的深情，看不到女人的絕情。
裴清清無意識的夾了飯菜送進嘴裏，想起曾經看到的一句話：我愛你的時候，你說什麽就是什麽；我不愛你的時候，你以為你是什麽。
到了現在，才真的理解了這句話。
她邊吃邊出神兒，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的目光落在哪裏。當沒有焦點的視線裏晃似一直有什麽誘人的東西在吸引着她的目光，瞳孔漸漸聚焦，視線裏卻出現了一段誘人的鎖骨，暴露在微微敞開的襯衫衣領裏，而那道敞開的縫隙沿着前襟一路向下，若隐若現的展現着一條美好的胸線。
——原來男人的事業線也很重要。
在這麽想着的時候，裴清清已經可以感覺到頭頂那道戲谑的目光——她沒有偷看，她只是不小心在看。
這個說法可以嗎？
——自己都覺得可以才怪，那她還有什麽好說的？
“好看嗎？”
“……好看。”——淡定，低頭，扒飯。
她活到這麽大，才發現原來自己很有色女潛質。
頭頂傳來洛明軒的輕笑，“知道嗎，別看你長的比施悅漂亮，但如果在以前，我在不認識你們的時候見到你們兩個，絕對會先注意到施悅。”
“……”
裴清清默默擡頭，這是要挖她的傷口嗎……
“那是以前。”洛明軒面對她哀怨的目光并不在意，繼續說：“光漂亮是沒有用的，以前你這個人根本讓人感覺不到存在感。再漂亮的臉蛋沒有生氣，也會讓人生厭。”
裴清清問：“那現在呢？”
“現在？”他笑問，“現在你覺得自己比施悅差嗎？”
裴清清很認真的去想了想，她不知道外人看起來是什麽樣子，只知道現在的她不會看着施悅在衆人中左右逢源，在陳倉面前談笑風生的樣子再有曾經望塵莫及的感覺。
洛明軒的聲音放緩了，在繼續說着，“相信我，現在的你絕對會讓人第一眼就看到。”
裴清清沒有被表揚的喜悅只有滿目的疑惑，她并沒有跟過去有太多不同，還是不愛說話，還是不怎麽喜歡跟人來往，也還是一副表達無能的面癱……
可是洛明軒卻只是挑挑眉喝一口酒，絲毫沒有打算給她解惑——嗯，看着是沒多大差別，可是那副悶糾悶結的樣子，真的比以前有趣多了。
他突然很感興趣的湊過去，“哎，你這副面癱的樣子是先天生的還是後天憋出來的？”
……憋……？
裴清清悶悶的糾結，擰着眉頭看過去……你丫、憋、一、個、給、看、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