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戀風塵

第2章 章

第 2 章

黎程在很多時候都比較沉默寡言。

許勵與老爸的互動無非是：跟老爸道別出門去上學，在學校裏犯錯了回來挨打，打完了有肉吃真香……

至于所謂的“家長與孩子之間的溝通”，對于他們父子來說，比電視劇裏發生的事還要遙遠。

因此，許勵完全無從得知，自己從初識就小心防備着的吳阿姨母子，其實是老爸黎程的表妹和外甥。

他只知道，這一天的晚飯飯桌上，氣氛微妙而溫馨。

吳阿姨帶着兒子岑越維留在許勵家吃了晚飯。

許勵跟岑越維坐了對面。

他看着對方端起碗安靜吃飯的模樣，莫名想到了電視廣告裏某只雪白雪白的長毛小貓。

一舉一動都既文雅又協調。

他幾乎産生了還在學校裏上課的錯覺，敞開吃飯等同于違反紀律，被帶得筷子都下不利索了。

吃完飯，兩個大人又說了一會兒話。

許勵和岑越維還是對面坐着，努力友好地招呼對方吃水果。

他總不能給老爸掉鏈子啊，他就不是那種不懂事的人！

許勵一邊招待小客人，一邊聽着吳阿姨和老爸說話，聽到她笑盈盈地說“那我們回家了”，連忙跳起來，跟着老爸往外送。

許勵家住在二樓，樓梯狹窄低矮，下樓送送客人很正常。

他剛一邁步，後脖領子又被拎住了。

黎程把兒子提溜回來，沒好氣地呵斥：“跑什麽，燈都沒亮。”

這樓裏的聲控燈又舊又破，不跑怎麽亮嘛……

再說了，吳阿姨他們還沒走遠，他老爸和藹的面具就不要了？

倒是再堅持會兒啊。

許勵小聲回答：“我送送吳阿姨……”

“不用送，住這麽近送什麽，勵勵以後常來玩兒啊。”吳阿姨爽朗地笑着，讓兒子跟許勵道別，“維維，跟許勵哥哥說再見。”

許勵笑成了一朵花，邊揮手道別邊在心裏長嘆了一聲。

唉，他真的不該暗暗取笑“維維”的小名。

勵勵，哎呦！吳阿姨是把他倆的年齡統一減半啊，都變成了幼兒園的小朋友。

他老爸都從來沒有這樣喊過他！

正在此時，許勵眼睜睜地看着吳阿姨母子倆打開了自家樓下對面鄰居的家門，又沖他們父子倆擺了擺手，進去了。

難怪說“住這麽近”。

這也，也太近了！

許勵家樓下的對面打他記事起就沒住人。

現在好了，有人住了，愛說愛笑的吳阿姨和并不随她的岑越維。

“吳阿姨是咱們樓裏的啊？”許勵被老爸拎回家裏，求知欲快要爆炸了，“我怎麽從來沒見過她？”

黎程看了一眼兒子精怪的模樣，實在想不明白，自己行端坐正、從不愛嚼舌根，許勵是怎麽長成這副好打聽愛摻合事的模樣的？

“她以前住這，結婚就搬走了，現在又搬了回來。”黎程簡單說明了一下，又說，“維維比你小一歲，過幾天可能要轉學到你學校，你和他好好相處，多注意一點……”

“好嘞老爸！”許勵滿口答應下來，沒有表現出絲毫不情願的樣子。

從姓名上也看得出來，他老爸不是他親爸。

許勵不僅完全清楚自己的身世，去年還被老爸帶着去看了看在牢裏的親爸。

他親爸滿口管他老爸叫大哥，喊得他都差點論岔了，喊親爸一聲“叔”。

至于親媽，他老爸只提過一次，後來，他在電視裏看到過兩回。

當她出現在電視裏的時候，老爸指給他看，許勵就明白了，她是電視裏的人，離自己很遠的。

他也就只能和老爸相依為命這樣子了。

“什麽就好嘞，我還沒說完。”黎程擡手撥弄了一下兒子整天淨想着淘氣的腦袋瓜，“注意着點，別把維維帶得像你這麽淘。”

“我怎麽淘了——”許勵作怪地說，“咱們整個這一片兒，還有比我更懂事的三年級學生嗎？”

“确實是沒有比你更事兒的。”黎程被兒子拉着長音說話的模樣逗笑，繃着的表情舒緩下來，“行了，去把臉擦一擦，看看書，學習學習。你們不是還有作業嗎？趕緊做了。”

“好嘞。”許勵爽快地答應着，見老爸的心情并不似自己想象得那樣壞，不禁對吳阿姨産生了幾分感謝。

好複雜啊，他還是好好上學吧。

吳阿姨母子的出現沒有給許勵的生活帶來太多改變。

他老爸甚至沒有要求他帶着岑越維一起去上學。

想想也是哈，小學二年級，正是需要家長接送的時候，就算在他們三年級的班上，大多也是有家長接送的。

小學還有四年級五年級六年級……要到什麽時候獨自上學、放學才能成為平常的事情呢？

許勵感覺自己與大家格格不入。

他也不是沒有朋友。

說起來，他的朋友們還是那些天天追着他找茬的同學們帶來的。

道北邊的樓群原是本市一家老牌紡織廠的家屬樓。

蓋起來的時候，那家工廠正是蒸蒸日上，整片樓群裏住得滿滿當當。

後來廠子不行了，員工減少了，盡管大部分沒有搬離這裏，歡聲笑語卻少了很多。

道南就不一樣了。

那邊住的人家大多是本市最大、全省前列的廠礦企業港山集團的員工。

不僅樓房比北邊高出一截，樓體漂亮許多，小孩兒們也比住在道北的更有優越感。

每天傍晚，住在道北和道南的大人們走在兩片兒中間那條大道上，前後腳去肉店、菜店買東西。

有的，是為了下酒，有的卻在為了吃飯發愁，生活條件有本質上的差別。

兩邊的适齡兒童就近入學，讀的都是附近的港山實驗小學——港山集團辦的。

非職工子女顯得像去蹭了個學上似的，說起來都尴尬。

附近還有港山第一初中、港山職業技術學校以及港山職業學院……如無意外，港山集團的職工子弟從幼兒園到大專都有學校可上。

許勵的朋友也是這樣的道南片兒廠礦子弟。

他的朋友紅毛和二黃屬于被小團體排擠的，整天也在鬥争不休。

所謂敵人的敵人是朋友，他倆從前便喜歡主動和許勵一起玩。

可惜三人不在一個年級，紅毛他們是二年級。

許勵決定讓紅毛照看一下岑越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