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C39
C39
元旦前一天,沈蔚已經和陳慕飛去上海了,田邏爺爺病了,所以田邏沒去,向眷說是有個家教補習,實在抽不出空,結果也沒能去。
向眷并不是補習,他只是在慢慢習慣退出肖勐的生活,慢慢習慣恢複以前的生活,這樣離別的時候也不會讓彼此過多難過。
也許慢慢不見面,慢慢把距離變成網友,再等高考,慢慢退出彼此的生活。
他看着牆邊的挂歷,已經一月一號了,高考在六月,還有六個月。
筆尖在紙上劃開一道淺淺的墨痕,向眷揉了揉眼睛,把自己埋在了試卷之間,在無數的公式與題海中,他才會短暫的不去想那些事。
賀沉安進他房間的時候,他正在寫題,冬日的暖陽映着少年高翹的鼻梁,賀沉安靠在門檻上看了他幾秒,向眷一道題解完才發覺有人。
扭頭的時候,賀沉安走過來:“你這安全意識有待提高。”
向眷把試卷收起來:“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昨天晚上十點多的大巴。”
“哦。”
賀沉安把懷裏抱着的二手筆記本放到他桌上:“喏,你上回問我的二手筆記本,好不容易給你淘到的。”
賀沉安打開電腦。
“我把錢轉你。”向眷掏出手機打開微信,置頂是肖勐的昵稱。
賀沉安掃了一眼,心裏有了點數,但又禁不住開口問:“你跟他在一起了?”
向眷愣了下,打開賀沉安的對話框,轉了錢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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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賀沉安點頭,心裏不是個滋味。
向眷打開電腦,不太熟練地操作着鍵盤。
賀沉安從身後拿出個藍牙鼠标給他:“剛開始用筆記本都用不慣觸摸板,可以先用鼠标過度一下。”
向眷接過鼠标:“謝謝,多少錢?”
賀沉安拖了凳子坐在他旁邊:“送你的,前兩個月不是你生日嗎?就當是生日禮物。”
賀沉安以前比較少送他禮物,突然送禮物讓向眷有點不适應。
向眷:“不好,還是得把錢給你。”
賀沉安伸手握住他準備轉賬的手機:“別,我長你一歲,按理就是哥哥,過去那些年我也沒有賺錢能力,這不,大學兼職賺了點錢,所以給你補上。”
向眷知道賀沉安平日裏對他很關照,雖以朋友相處,心底裏卻是把他當哥哥的。
他記下這筆,想着找機會給賀沉安再還回去。
賀沉安餘光瞥見房門入口一道影子,他扭頭看去,肖勐站在門口。
少年揚着下巴,一臉不屑,高傲又跋扈,賀沉安站起身,看着面前比自己高出半個頭的男生,他沒想到他真的追到了向眷,也沒想到他們能談到現在。
“我先走了,你們慢聊。”
肖勐嚼着口香糖,舌尖抵着後槽牙:“慢走不送。”
語氣輕佻。
他順手帶上了房門,“咚”的一聲把世界隔絕在他們外面。
陳舊的家具在陽光下泛着微塵,向眷愣愣看着他,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感覺肖勐好像瘦了,五官更加深邃。
“不是說去做家教了嗎?”肖勐反問。
本來約好去迪士尼,他票都買好了,想着要帶向眷玩極速光輪。
畢竟前兩天CPU和PY65去迪士尼玩極速光輪,他看見CPU回來還吓得半死,委委屈屈,腦袋上還戴着玲娜貝兒的粉色耳朵,因為描述極速光輪的恐怖,粉耳朵動來動去,特別可愛,他當時忍不住就想讓向眷也試試極速光輪,想看向眷戴毛茸茸的耳朵求安慰的樣子。
這一幕他在腦子裏演習了很多遍,他難以想象向眷失态的模樣,印象裏除了那天夜裏,他被弄哭,其他時候好像向眷永遠都是情緒穩定的。
一想起那天晚上,肖勐這幾天晚上就脹得難受,因為隔得太久,他都快忘了那種滋味,只記得向眷潮濕的眼睛和輕喘的呼吸,他光是想,就已經夠受的了。
于是他訂了迪士尼周邊的酒店,期盼着在童話的世界裏和向眷做與童話背道而馳的事。
結果向眷說有家教的活沒和沈蔚來,他只好爽了沈蔚的約,買了最早一班火車回來。
然後就看見賀沉安送筆記本給向眷,而他還欣然接受了賀沉安的電腦!
“抱歉。”向眷開口,他本來就不太擅長說謊。
肖勐走了一步過來,掃了眼邊上賀沉安送的筆記本,垃圾電腦。
“你道什麽歉?你又沒有做錯什麽,你不過就是不想去上海,直說完事了,幹嘛要說謊。”肖勐不自覺聲音大了些,尤其是對着向眷這溫吞性格。
向眷手握着筆,又松開:“我沒不想去。”
“嗯。”
肖勐發出一聲輕哼,沒有不想去,也沒有去做家教,那是什麽?
是為了和賀沉安約會,他看着黑色的筆記本電腦,越想越來氣,向眷本來就是不會接受別人好意的人,為什麽要接受賀沉安的東西?
難道賀沉安和其他人不一樣?
他們青梅竹馬,相處了很多年,而他和向眷才認識幾個月。
向眷不知道能說什麽,感覺氣氛有點僵,于是打開了筆記本電腦。
肖勐掃了一眼,再也忍不了:“我說你挺能耐,我一直覺得你單純吧,但我看到你對賀沉安又覺得不單純,向眷,我看不懂你,一點都看不懂。”
向眷的手停在筆記本上,他擡眼看了眼肖勐,沒說話,繼續掀開筆記本的蓋子,卻被肖勐一把合上。
肖勐有點炸:“就他媽的知道逃避,能不能說清楚,冷着別人有意思嗎?”
向眷抿唇,問道:“你想聽什麽?”
肖勐……溫和平靜的一句話好像是他在無理取鬧。
“你為什麽說謊?為什麽不和沈蔚他們去迪士尼?”
“沒錢。”說得直白坦誠。
“我要你花什麽錢,我有掙錢能力了,我是不可以請你是吧?”肖勐揚着下巴,他真的快被向眷氣死了,人看着挺溫和,真氣起人來會把人氣死!
向眷看着他,眼睛在陽光下亮晶晶的:“不一樣,那是你的錢。”
肖勐嗤了聲:“我問你,假設咱倆位置換一下,我目前沒有錢,你會為我花錢嗎?”
向眷沒這樣思考過,在他的價值觀裏,他不想欠別人人情,每一樣別人送的東西,他都會找機會還回去。
他想了想說:“會。”
“所以?只能你為我,而我不能為你,是吧?”肖勐雙手環抱着,他頂讨厭向眷這樣的性格,“咱倆以後要是去國外領了證,是不是你還跟我這麽見外?你是你,我是我,分得永遠那麽清楚。”
領證二字猝不及防地讓向眷怔了怔,他從來不知道兩個男人還能領證,原來在某些國家,他們是可以被認可的。
可是,他也知道,不可能了。
“跟你說話,別他媽一不想回答就沉默,你倒是說啊。”肖勐步步緊逼,“你是不是什麽都要跟我劃清界限?還是說,你根本就沒有想過以後,就他媽的玩玩老子?”
向眷擡起頭,看着他,眼睛毫無防備地酸澀,“以後”這樣遙遠的詞彙讓他有了期待,清醒地等待着分開,每一次見面都是在倒計時,他的心髒鈍鈍的難受,比之前做手術還疼,他沒有辦法說他真的想過以後,想過大學畢業去上海,想過和他合租,想過他們的未來…
要是他有錢就好了,要是他有錢,他就能守護他的喜歡。
向眷猛地眨了兩下眼睛,把酸澀憋回去,他想就讓他放縱這個元旦吧。
他說:“肖勐,我們私奔吧。”
肖勐看着他,明明在生氣,卻因為這句話所有氣都煙消雲散。
他抓起向眷的手,拎着他的書包。
向眷鎖了門,風中他們緊握着雙手。
烈烈寒風,他們在街上跑着,随手在公路上攔了一輛不知道去哪裏的大巴,上車交錢,坐在最後一排空位,他們粗喘着氣,白色的水汽氤氲了彼此的臉。
窗外飄起了細細的雪花,萬物寂靜。
肖勐伸手揣着他的手,塞進了自己的羽絨服口袋。
等冷靜下來,車已經出了城區。
雪越下越大,窗外的常青樹已覆蓋了一層薄白的雪花,今年冬天比往年更冷一些。
車到了站,人們陸陸續續下車,肖勐一直握着他的手。
雪花在頭頂飛舞,沿街的小販賣着聖誕節剩下的紅色帽子和裝飾,元旦的氣氛被商鋪挂着的大大的雪花裝飾片點燃,路上不時有結伴而行的情侶、朋友,他們融入了人群,像是最普通的一對情侶。
肖勐買了兩杯熱奶茶:“想不想看湖,聽說沈蔚說江市江城湖有個超大的音樂噴泉。”
向眷喝了一口熱奶茶:“都行。”
“走過去30分鐘,公交直達10分鐘,但是會堵車。”
向眷說:“那就走過去吧,雪也不算大。”
肖勐正有此意,他已經很久沒和向眷待在一起,下意識不想和其他人一起,看着他捧着奶茶,早知道就買一杯了,不然還能繼續牽着手。
雪花落在柏油馬路上,很快化成水,然後淌進下水道,新一層的雪花再融進積水,然後彙成薄冰。
“你不要接受賀沉安送你的東西,他能給的我都能可以給你。”肖勐心裏還是介意,介意向眷和賀沉安的關系,甚至嫉妒,嫉妒賀沉安先他好多年就陪在了向眷身邊。
向眷低頭看着地上的積雪,一層層覆蓋:“沉安是我朋友。”
又繼續說,“就像陳慕飛,田邏他們是我的朋友一樣。”
肖勐看着他,停下腳步:“飛飛和田邏不一樣。”
一片雪花落在向眷的睫毛上,肖勐伸手揩掉了他睫毛上的水,手指撫過眼皮,冰冰涼涼的,“算了,你有交友的權利,我不會幹涉你。”
向眷不明白他在氣什麽:“你和沉安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他想他們之間應該沒什麽交集,不知道為啥這麽不對盤。
還能甜一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