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險度

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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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第三天之後，唐夏在記者面前親自開口說了他跟蘇蓉要訂婚的消息。

唐夏跟蘇蓉現在風光無限，而沈默卻默默加大了安眠藥的計量，一來是因為唐夏的事情，而來不知道為什麽，他最近總是夢到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情，被別人下藥，被勒索，再到之前的，或是之後與唐夏發生的種種，讓他夜夜不得安眠。

可饒是如此，那些劑量卻絲毫不起作用。

沈默知道這已經不是安眠藥可以調整的了。

是他的心，還有他的精神生病了，在這之前他本想把精神養好，至少在唐夏訂婚那天他不至于太狼狽，可總是事與願違。

陳俊在得到消息後給沈默打過電話，沈默也只是說自己很好，過去了就是過去了。好在沈默的語氣掩飾的很好，陳俊也就沒再說什麽。可是碰到林涵臻那種心知肚明的人，沈默的這種卑微的演技顯然就沒有什麽用了。

林涵臻約了沈默幾次，想要讓沈默看開一點，放松心情，可是沈默顯然沒有那種心情，醫院那邊也沒有去。

可無論他怎麽逃避，唐夏訂婚的日子還是如期來臨了。

昨天晚上沈默又是眼睛一眨不眨的度過了。

刺眼的陽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照了進來，猶如劈開幻境的利刃，殘忍的提醒着他最愛的那個男人從今天以後就要屬于別的女人了。

早就熨燙好的襯衫跟西褲沒有一絲褶皺，只為了一場更大的訣別，跟那個在自己的生命中占據了二十年，之後還會占據一輩子的男人。

脫下寬松的家居服，沈默忍不住用指尖刮了刮自己心髒的位置，他還記得他跟唐夏曾經耳鬓厮磨的時候，那個男人曾經霸道地說“沈默，這裏面的位置永遠都是我的，懂嗎？”

他的确保護的很好，這個位置這輩子就會是唐夏的。可是跟唐夏不同，沈默沒有他這麽貪心，他只要在唐夏的心裏占據一點點位置就可以，這樣的話……很長很長的一輩子他也可以自己熬過去，反正本來他也很能忍的。

可是……唐夏的心裏已經沒有沈默這個人了，一丁點都沒有了。

其實唐夏說的很對，他才是最自私的那個人，他既想要唐夏永遠記着他，又不想唐夏與他有過多的牽扯，他總是要求對方按照他的心意走，可是對唐夏來說，他的控制欲遠超自己。他一再的拒絕，做錯，導致了唐夏殘忍的對待了他。

其實他誰也怨不了。

他不能說自己堅持的是錯的，也不能說唐夏堅持的是錯的。

只是如果他們之間的任何一方是女孩子，那就是衆人眼裏的正常，就是安全還有幸福。

沈默剛彎下腰想要穿襯衫，那邊手機就響了起來，他低頭一看，是唐秦打來的。

“喂，小秦？”

“恩，是我沈默哥，時間差不多了，你……在哪兒呢？”

沈默看了看時間，他不好意思說自己還沒有出門，便回道：“我一會兒就到了。”

“恩，那好，我跟二哥在酒莊門口等你。”

挂了電話之後，沈默叫了車。

沈默的體質不是很好，服用了安眠藥之後産生了一些副作用，再加上他心情不好，最近總是容易出神，還伴有一些頭痛，所以出于安全考慮沈默沒有自己開車去。

唐夏的訂婚儀式是在一個私人酒莊裏舉行的，沒有大辦，聽唐秦的意思是唐夏這次請的基本上都是比較熟的朋友，記者也都給擋住了，倒是不太像蘇家的作風。

“沈默哥！”

沈默剛一下車，唐秦跟其戀人還有唐雨川就迎了過來。

唐雨川的眼睛有些微紅，沈默與他一對視，兩個人俱都是一副隐忍的模樣。

沈默心裏當然知道這其中的事情，畢竟那時候被唐雨川看見他跟唐夏那種劍拔弩張的模樣，現在又是這種場合。

他比唐雨川大六歲，竟然在這一天讓對方露出這種憐憫的模樣。

真是……

沈默不禁笑道：“我是不是來的有點晚了？抱歉啊。”

“不晚。”

唐雨川突然沉聲冒出了兩個字，沈默一怔，唐雨川猛地擡起了頭，“只要沈默哥肯，現在就還不晚。”

“小川……”

“自己喜歡的人，為什麽要讓給別人？”

這下子，沈默無法回答了。

他只是突然覺得唐雨川真的變了很多，他整個人變得堅定了，成熟了。

也是，一晃多少年過去了，曾經那個跟在他屁股頭面跑的小屁孩兒已經變得這麽高大了。所有人都在改變，只有他一個人越活越倒。

可這又能怎麽辦呢？

唐秦一看沈默變了臉色，連忙打圓場道：“行了，被在門口站着了。小川，你帶沈默哥先……”

“沈默！”

背後突然傳來了唐夏的聲音，生生穿透了沈默消瘦的軀殼，沈默握了握拳，在一瞬間調整好了自己的狀态，硬是扯起了一個微笑，然後微微轉過身去，“唐夏。”

唐夏今天可謂是容光煥發，他本就是生的英俊逼人，在被造型師精心打扮……閃亮的沈默都不知道自己該往哪裏立足了。

唐夏笑着就伸手拍了拍沈默的背，“沈默，我還以為你不來了呢。”

沈默扯了扯嘴角，“怎麽會呢……”

“沈默哥，我先帶你進去入座吧。”

唐雨川是在看不下去了，拉着沈默就往典禮的地方走。

不知道為什麽，唐雨川對蘇蓉的印象不是很好。

不僅是他，就連他二哥唐秦那麽随和的人都不太喜歡蘇蓉。他也不知道他大哥是怎麽笑得出來的，反正他是笑不出來的。

而如果換做是他喜歡的那個人，他一定會緊緊地抓住那個人的手。

“小川？”

沈默的手腕被唐雨川握的發麻，唐雨川這才回過了神，連忙放了手，“抱歉，沈默哥。”

兩個人被安排在了第一排，一進場就看見了草地上的紅毯，兩邊的鮮花，現場被布置的很溫馨，座位不多，卻很精致。

兩家的老爺子正坐在一起閑聊，還有一些熟悉的面孔，都是以前的同學，要不就是一些老總，沈默曾在報紙上見到過的。

沈默下意識地去找厲邵英，就發現厲邵英正站在一個角落被幾個人圍着不知道再聊些什麽。

厲邵英今天穿的是一身湖藍色的西裝，映的那一雙桃花眼越發奪目，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才是新郎呢。

可是厲邵英穿的這麽好看……是在等林威嗎？

明知道那個人不會來……

這一刻，沈默覺得他跟厲邵英實在是一路人。

一個等不來，一個不敢要。

沈默不禁嘆了口氣，實在不想尴尬的坐着，便問道：“小川，你也快畢業了吧，之後有什麽打算嗎？”

唐雨川點了點頭，“恩，我打算留在B市的分公司發展。”

“B市？”沈默有些驚訝，“你不在總公司幫你哥？”

唐雨川看着他，只是笑了笑，“我哥不用我幫的，再說……我是為了我喜歡的人才決定留在B市的。”

沈默一怔，他顯然沒有想到唐雨川是因為這個原因。

沈默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那挺好的啊，對方是怎樣的一個女孩子？”

唐雨川的表情變了變，剛想開口，那邊臺上主持訂婚儀式的人就開口說話了，這下子所有人都落了坐。

主持人說了一些開場白，唐夏站在那裏一臉的笑意。

或許是今天的天氣實在太過明媚，或許是唐夏今天真的很耀眼，沈默已經聽不到別人再說什麽，也看不到那些在鼓掌的人，他只看到唐夏大步流星的走向了紅毯，沈默的目光不由得跟了上去，而唐夏要去牽手的人，卻是另一端精心打扮的蘇蓉。

他看到唐夏牽起了蘇蓉的手，高傲的帶着他心愛的女人走過了別人，走過了他。這似乎更像是一種割扯，每一步都在割扯着他跟躺下糾纏在一起的過去。

一步一步的，踩着他們的回憶，不斷地舍棄着他們的曾經。

沈默只覺得心髒鈍痛，鬓角的碎發也被汗水打濕了，緊緊地貼在了他的側臉上，沈默只覺得呼吸困難，下意識地扯開了一些領帶。

他看到唐夏拿出了戒指……

他看到那戒指戴在了蘇蓉的手上……

他看到唐夏微微的彎下了腰親吻了蘇蓉手上的戒指……

沈默的雙手忍不住發抖，他下意識的揉搓着自己無名指的位置。

他記得大學的時候，他跟唐夏曾路過一個教堂，見證了一對新人的婚禮，當時沈默羨慕的不得了，感動的紅了眼睛。

唐夏笑罵他是大姑娘，卻轉身買了兩罐可樂回來。

那時候，唐夏也是笑着，笑着将易拉罐上面的拉環取了下來，傻子一樣套在了他的無名指上，然後又自以為很深情地說，“沈默，你的無名指這下有名字了，叫唐夏，你看到了嗎？”

唐夏那時候說着就吻了上去，那上面的東西還差點割到唐夏的嘴唇，沈默笑着罵他這是歪曲無名指的含義，但是卻哭的更兇了。

他只記得當時唐夏霸道地将他一把摟緊了懷裏，道：“沈默，我會給你的，這些，我都會給你的。”

是，唐夏是給了。

是他沒有膽量要……

可如果他要了呢，如果他現在當着所有人的面，沖上去拉着唐夏的手……

沈默就這麽直直地望着臺上的唐夏，卻聽到身邊的主持人突然道：“唐先生一早就告訴我，說今天的來賓中有一位叫沈默先生，唐先生說這位沈先生是他的摯友。下面，我們就有請沈先生上臺送上祝福！”

不要說沈默，就連坐在臺下的唐秦跟唐雨川都愣住了。

一瞬間，周圍人的目光齊刷刷的望向了沈默，鼓掌聲像是最大的諷刺一樣鑽入耳膜。

沈默無法抵抗從四面刺過來的目光，只得顫顫巍巍地站起了身。

他看着唐夏，看着唐夏臉上笑容，他突然覺得很陌生，可是同時，他也知道一件事，那就是。

晚了……

就算他現在肯要了，唐夏也已經不需要他了。

唐夏現在需要的，是一個叫做沈默的朋友，就只是朋友。

而他也早已經沒有資格了。

沈默的心裏太過守舊，從那天之後他就覺得他已經髒了，一切都已經覆水難收。

唐夏接受不了他屬于別人，同樣的，其實他也接受不了。

這并不是屬于令人發嘔的矯情，而是屬于自己的堅持。

更何況那之後在那個別墅裏，唐夏也不再只屬于他。

所以他們完了，就像是碎掉的拼圖，缺少了最重要的那一塊。

沈默突然想到那天唐夏說過的話。

……

“你想要我怎麽辦呢？真的給你找一個文靜的，長頭發的女人？等你結婚的時候說，大家看，這是我從小玩到大的好哥們沈默，今天他結婚了，還是我牽的繩兒？然後呢？然後等你牽着她向我敬酒的時候……我再笑的滿面春風，說一句新婚快樂，早生貴子？這樣你就開心了，這樣我就做對了，是不是？”

……

是啊，唐夏現在做對了。

他把他往放下了。

他找了一個女人訂婚了。

他徹底甩開了同性戀這道枷鎖，依舊高傲的坐在了那令衆人仰望的王座上。

這是他沈默最想要看到的，他現在看到了，他成功了。

所以啊，這點難受算不上什麽，忍不忍就會過去了。

忍一忍……

只要再忍一忍……

沈默的雙臂無力的垂在了身側。

終于，他跟唐夏一起站在了同一塊紅毯之上。

終于，他在親戚朋友的笑容與掌聲中走向了他這輩子最愛的男人。

終于，他将這個男人推向了別的女人。

終于，他站在臺上與唐夏肩并肩，看着親朋好友，在所有人的掌聲中與羨慕的目光中開了口，“今天，是我最好的兄弟，唐夏先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