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63章
“各位遠道而來的客人們,歡迎參加海神的晚宴以及個人賽前三名的頒獎儀式。”
笑眯眯的神官鞠躬行禮，沉重的雕花大門徐徐打開。
四國師生前後站成一排，通過神宮門口的身份審核法陣後向內走去。
西芙跟在隊伍最後的位置,正要走進去時，神官卻額外喊了聲她的名字：“羅德尼小姐,恭喜您在個人賽中取得第一名的好成績,相信您未來的前途将會更加光明坦蕩。”
西芙記得這位等候在門邊，看起來和顏悅色的中年人魚。
是跟在海神身邊的神官長，非私密重要的大事，不會離開侍奉的神祇一步。
他能辨認出自己的身份，且表現得這麽平易近人,實在讓西芙感到意外。
對此她矜持而禮貌地提裙回應：“感謝您的關心和祝賀,神官長大人。”
和聰明人說話,自然不需要過于直白地解釋說明。見西芙對自己的示好十分領情，西西卡很是欣慰，他側開身體只受了半禮,和藹親善的面孔蓄起一抹笑意。
……
伊戈這次倒是沒有遲到，早早地坐在了該坐的位置上。
衆人向他行過禮後，歡慶的宴會正式開始。
“常規的歌舞真夠無聊的，西西卡,你說是不是？”
伊戈的聲音毫無預兆地響起,他打了個響指,神殿那恢弘華麗的天花板轟隆隆向一邊移去,整塊讓人仿佛身處于陸地之上的天幕在西芙頭頂亮起。
漫天的星鬥簇擁着皎潔的落月,伸手似乎可以觸碰到潔淨不染的天空。随着熱烈歡快的音樂響起,大大小小的星辰還會根據曲調的節奏進行方陣的變換。
伊戈總是喜歡在享受和無用的細節方面浪費神力,只為充分享受他人豔羨的神情。
而其他三國師生的反應也讓他頗為滿意。
在一堆因吃驚而張大嘴巴的臉龐組成的背景板裏,伊戈又通過一個響指，讓一座堆滿水晶、寶石和珍珠的高聳領獎臺在神殿的正前方拔地而起。
一旁的西西卡立刻機敏地接過話：“考慮到大家生活在亞特蘭蒂斯，難免會想念陸地的風景，所以海神冕下為大家準備了一些小小的驚喜，相信在這樣美麗的夜空下參加海國的宴會，應該別有一番滋味。”
“下面，将由我來宣讀個人賽前三的優勝者名單，并為他們舉行頒獎儀式。”
一二名分別被光明帝國和黑暗帝國奪取，第三名才是海洋之國。
在絕對有利的環境下，并非本國人拿到第一，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音樂暫停，坐在席間吃喝交談的年輕人們也安靜了下來，場面一度如同陷入凝固。
伊戈仍然是懶散的狀态，只有西芙能夠看清的臉上沒有表現出絲毫不悅，而坐在神座下首左側的，來自海洋魔法學院的師生們臉上卻露出了尴尬和難堪的表情。
等徹底安靜下來，西西卡不慌不忙念出優勝者的名字：“讓我們歡迎第一名麗莎·羅德尼、第二名阿克戎·萊伊和第三名勒斯·格度。”
每念出一個名字，就有一位貌美如花的海葵侍女走在對應的學生面前。
西芙離開位席，跟在侍女身後，她慢慢走到領獎臺前站定，謙遜地斂下眸光，等待着西西卡給出下一步的指示，右側肩膀卻在這時被旁人被不輕不重蹭了一下。
她用餘光瞥了一眼，是直勾勾盯着她，兩只手腕還綁着繃帶的阿克戎。
西芙有些尴尬，畢竟她也看過伊戈的夢境，清楚裏面的內容究竟是什麽。
但她不得不裝出一臉困惑，挑起眉帶着疑問滑向阿克戎。
“這真是令人激動的一幕，年輕人站在海國的領域之上，準備接受屬于他們的榮光，請三位優勝者相互擁抱一下，以此來表達大賽最重要的精神——友誼第一，比賽第二！”
西西卡的客套話仍在繼續，甚至到了激情澎湃的關頭，西芙先是跟左邊的海國第三名禮節性地擡起胳膊，又轉過身體，硬着頭皮看向早就張開了手臂的黑發少女。
抱啊，怎麽不抱？
西芙看見了阿克戎漆黑的瞳孔中不加掩飾的反問。
“請兩位抓緊時間，擁抱一下。”
伴随着西西卡的催促，西芙不得不挪動嬌小的身體，向阿克戎的懷抱靠去。
兩個人身體接觸的一瞬間，時間真正陷入了凝固。
西芙眼前的世界被人按下了暫停鍵，海水不再流淌，星辰不再變換。
唯一能動的只有她自己。
很快，她的身體也被停在了原地。
青年神明的舌尖吐出絕對執行的命令：“不許動。”
四肢剎那間失去了控制，連扭頭瞪向惡作劇的始作俑者都做不到，西芙努力了半天，艱難地發出聲音：“海神冕下，您、這是做什麽？”
“替你免去這些禮數啊。”
“只要我修改掉他們的記憶，你就不用跟旁邊散發着肮髒氣味的讨厭惡魔擁抱了。”
伊戈用手指地點了點化作一座逼真人像的阿克戎，他搖曳着華美的長尾從神座上游下，敏銳地戳破西芙的心事，“你剛剛轉頭看她的時候，勉強的樣子真是讓我發笑。”
神座到領獎臺的距離不遠不近，但在伊戈的控制下顯得格外漫長。
好不容易，他終于來到了她的身邊，且歸還了她身體的控制權。
西芙仍然沒有立即回話，她下意識看了一眼阿克戎。
雖然對方立在自己身旁，也是一動不動的樣子，但西芙好歹記得他同樣是這個世界至高無上的四位神明之一。是真的被海神的力量控制住了，還是裝出來想聽聽他們說了什麽，西芙也判斷不出來。
因此她決定謹慎用詞，争取不要得罪未來的攻略對象。
“您想錯了，我沒有讨厭阿克戎小姐。”
西芙一本正經地搖了搖頭。
她察覺到伊戈又要說話，于是搶先開口道，“我只是認為對我這個優勝者而言，理所當然擔着友誼第一，比賽第二的名號，去要求對方不介意地擁抱有點讨人嫌，所以，如果萊伊小姐給出的反應是願意擁抱，我再走上前去張開手會比較好。”
伊戈沒有計較西芙的話是否合理，只是陰陽怪氣地哼聲道：“你總是很有道理。”
“謝謝您的誇獎。”西芙撫了撫胸前的衣襟，維持着一臉正直的表情，“畢竟一直打打殺殺也很累，有時候我們相互站在對方的角度上思考一下就好了。”
伊戈：“……”
差點就要被這個滿口胡謅的少女繞得忘記了自己暫停時間的目的。
他抽搐了一下唇角，游過來像沒骨頭一樣坐在領獎臺上屬于西芙的地方，雙手撐着光滑的臺面，放空了幾秒思維，才裝作不經意地問道：“你身上的痕跡，消去了嗎？”
西芙放松的身體因伊戈突如其來的話而變得僵硬，她環顧四周，熱鬧而空曠的海族神殿，視野所到之處都充斥着暫停流逝的生命。
“只要神不允許，他們聽不見，也看不見。”
伊戈看出了西芙的不自在，但他毫不在意地用尾尖拂過西芙的腳踝，“還記得嗎？我們見面的第一次，你把我召喚到光明帝國的領土，我也是這樣暫停了周圍的空間，然後你要求唔唔——”
又一次。
這個不知死活的少女又一次冒犯了神明！
伊戈線條優美的嘴唇被西芙用手心堵着，他帶着惱意睜大眼看過去，對方的眼睛卻比他瞪得更大更生氣，“冕下！您能不能注意一下場合！”
……算了，偉大的神明跟一個卑微的人類有什麽好計較的。
伊戈氣鼓鼓地安慰好自己，順勢舉起雙手表示投降。
西芙這才慢吞吞地挪開手給了他說話的機會：“所以你那些痕跡好了嗎？據我所知，神明留下的痕跡用你們人類那點低級法術消除不掉，要不要我幫你？”
青年神明撩着眼皮，在西芙鎖骨附近的位置掃來掃去。
目光卻潔淨澄澈，并不包含跟欲/望有關的赤/裸和下流。
在伊戈看來，西芙的這些“傷”是他沒控制好尤涅而造成的，一人做事一人當，尤涅是他分裂出去的切片投影，它造成的結果，應該由他來負責。
可西芙卻無法跟随伊戈的思路去把他捋順他話語裏的歧義。
……特別是，在她完完整整看完了伊戈的夢之後。
“冕下……可您為什麽會突然在我身上，弄出那些痕跡呢？”
西芙咽了口唾沫，她又實在好奇尤涅和伊戈的關系，便旁敲側擊地問道。
搖曳的尾鳍停止了擺動，人類軀體和魚身的交界處，結實精悍的肌肉一陣收縮，青年神明難得外露的緊張狀态，令西芙忍不住好奇地擡起頭去要看他的臉。
這個時候，身體再一次滞住。
修長的雙手從西芙身後捧住她的臉頰兩側，稍稍用力，将少女的頭顱掰回了正面。
伊戈俯下身體，貼着西芙的後脖頸，仍然沒有直面話題，嗓子帶出一段晦澀難辨的沙啞感：“整片海國都渴望着與我春風一度……怎麽，你不希望得到神明的寵愛嗎？”
如果西芙能動，她的腳趾應該又會變成蜷縮的狀态。
悅耳的嗓音，無人能敵的美貌，再配上這樣想入非非的內容。
……實在是太犯規了。
不過矗立在身側，衣袖還挨着自己胳膊的阿克戎，讓西芙或多或少擁有了超出阈值的冷靜。
她的嗓音甜而理智地回應道：“要是您處于心動的狀态，我會告訴您做這樣的行為下次要得到我的同意，要是您只是随便玩玩，那麽對我而言，神明的寵愛也不太值錢。”
伊戈氣悶地捏着她下颌的軟肉一拽：“不太值錢？你口氣不小，那什麽是值錢的？”
西芙的臉被他拽得有點變形，原本堅定的話語說出口，也帶了幾分真真假假的含混：“神和人，都是一樣的……最值錢的，只有一顆真心。”
“您捧出您的真心，在我這裏，就是無價之寶。”
“哧——”
伊戈笑了一聲，到底沒有再繼續□□西芙的臉蛋。
他沉默了一會兒，說道，“別人得到神明的寵愛，會迫不及待索要金錢、權位或者力量之類無聊的東西……只有你才會在乎真不真心，可你真蠢，在我這裏沒有真心。”
西芙試探性地輕輕眨了下眼，不知何時，伊戈再次解除了對她的桎梏。
她仰起臉，誠懇地握住青年神明寬大的雙手：“您只是沒有愛過一個人……沒有愛過，又怎麽知道自己有沒有真心呢？”
伊戈感受着少女溫熱的肌理，他試圖抽出手，卻第一次輸給了孱弱人類的力氣。
或許身處永恒冰冷的海底，偶爾也會向往這樣稀薄的暖意。
他放任靈魂融入這片柔軟，卻板起面孔說道：“我無法愛人，所以也不會有真心。”
西芙沒有說話，她低頭注視伊戈的手背——分明的骨節起伏在冷調的肌膚下，青紫色脈絡襯托着幾片漸變藍的魚鱗，有種禁欲又堕落的美态。
伊戈誤以為她在為自己的冷言冷語而傷懷，尤涅主導的情緒再次短暫占據上風，他的心髒隐隐抽痛了一下，不自覺地放緩了語氣：“想要成為神明，必須舍棄很多東西，私人的感情、軟弱的人性……神的力量依托于法則，是無情的，絕對的理智才能操控自如。”
伊戈作為解釋的話語從另外一個方向提醒了西芙，她用細膩的指腹在伊戈的骨節上一圈圈地摩挲，若有所思呢喃道：“舍棄這些，普通人同樣可以成為神明嗎……”
“你說什麽？”
“沒什麽！”
西芙揚起明媚的笑臉，“所以我拿到第一名，是您親自為我頒獎嗎？”
伊戈看着眼前少女的笑容，心中回蕩着意亂情迷時，渴望将這朵光明帝國的玫瑰花種在亞特蘭蒂斯海底的想法。
頒獎的儀式本該由西西卡來主持，他只要在神座上觀禮即可。
然而在這個時刻，他突然改變了注意。
“是啊。”伊戈學着西芙的動作，小心控制力度，用魚尾的鱗片磨蹭西芙凸起的踝骨，“你應該會感到很榮幸吧？”
“當然，我希望等我拿到團隊賽第一時，您也能為我頒獎。”
西芙保持着甜蜜如楓糖的笑容，得寸進尺地要求道。
“等你贏了再說吧。”
伊戈用沉沉的目光凝視了西芙片刻。
再挑起眼，俊美面孔挂上了勝券在握的神色，
“個人賽也許可以憑借出衆的天賦碾壓，至于團隊賽……我可不認為你會願意為了那些光明帝國的草包同伴付出巨大的代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