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六龍在禦
六龍在禦
姜绾感覺自己這輩子都沒這麽努力過，身體才剛剛複蘇，就直接上了十八項鐵人項目。
山中無日月，寒暑不知年。
時間在陸還凜的三天一小測五天一大測中慢慢流逝，姜绾甚至找到了當年藝考時候的那種又硬着頭皮又熱血的感覺。
事實上，姜绾确實在變得越來越強，但要是說一出山就能打大魔大妖，那肯定是癡人說夢。
但她現在離元嬰期初期只有一步之遙，對戰一些金丹期極以下的修士還是不在話下的。
姜绾的神速進步除了自己确實付出了一百分的努力以外，确實也有陸還凜偶爾扔下一些靈寶外丹給她的原因。
陸還凜就真的這麽認認真真的在帶着她修煉，除了說話間總是将她嫌惡着以外，他确實是一個完美的指引者。
他雖然常常發瘋論道，将劍冢裏的劍都吓的瑟瑟發抖，但總體來說，至少在實操修行方面，他說出來的話永遠都是客觀有邏輯的。
當然他的正常也僅僅在這方面，她甚至不知道那些表面看上去正常的冰山之下，他到底已經将自己毀到哪一步了。
對此她真的有些不知所措。
回想起上次在唐門一夢就離譜的從不周山劍冢醒來，她好歹還是和程绫他們用系統聯系過報了平安，只是爹娘卻已經無可避免的沉浸在女兒始終沉睡無法醒來的悲傷之中。
她覺得很難過，三十年與爹娘朝夕相處，在現代沒有父母的她早已将唐崧和連楚鳳當做真正的親人來看待。
好在當初離魂時，姜绾的神魂留了一絲在唐晚身上，因而唐晚的身子雖然已經閉氣，但身上卻一直是溫暖的，使她看上去更像是進入了長久的冬眠。
程绫無法告知他們姜绾的真實情況，也只能眼睜睜看着他們傷痛欲絕，并保持沉默。
許栖元倒是一副深情如許的樣子，常常會來唐門看看唐晚沉睡的身體，在她身邊說說話。
在得知許栖元說等她醒來還是會再來提親時，姜绾實在有些如坐針氈。
如果徐溪真的也穿越而來了，那他穿到季頌青大弟子身上，也确實是夠會選的……
天塗宗和唐門還是結了盟，從此天塗宗的地位在不斷有新門派壯大的玄州大陸依然傲立第一仙門之位無可撼動。
玄鳳思帶着魔域不斷卷土重來，更與妖域化了千年幹戈結為同盟，妖魔殊途卻歸于一道，仙魔妖多戰，人間天災頻降，玄州大陸陷入滄海橫流之際，各方豪傑更是雲起龍襄。
真是龍争虎鬥的歲月。
姜绾如今的身子倒确實是堅實了，可她常常想，等她回到唐晚的身體裏，一切機能豈不是又要重新練過？
每次想到這回事，姜绾委實忍不住唉聲嘆氣。十八項鐵人練在了一副可能不會再用的身體上，任誰想都要愁眉苦臉。
好在神魂和法力還是能帶走的，只是不知道唐晚那副身體受不受得住她如今這神魂帶來的磅礴靈力。
姜绾曾經問過陸還凜時間已過去多久，陸還凜不答，只道她心不靜。
于是她不再問，甚至都沒想過去問程绫，只是獨自用心去感知萬物。
冬雪消融了，她在刀光劍影中窺見春山如笑，夏夜蟬鳴和秋風蕭瑟。
當秋日的最後一片枯葉落入潺潺溪水中，天空緩緩落下溫柔細碎的白，不周山又迎來了新年的第一場雪。
陸還凜清冷的眉目，也偶爾在凜凜冬雪之中，看上去還留有些舊日冷淡的溫柔。
原來是一年又過去了。
“陸還凜，你我何不雙修？這樣我能進步的更快。”
姜绾對于武力值這回事食髓知味，甚至開始不加遮掩的狂言浪語。
陸還凜望着劍冢壁畫上的巨型兩儀陰陽圖，聲音淡漠而疏離：“輕易得來，你不會珍惜。”
這是一條他不認同的捷徑。
為片刻歡愉，可以，為突破境界，不行。
騰雲駕霧難修性，不如腳踏實地修正心。
姜绾盯着他青松般的背影，嬌着聲音大聲嘀咕：“道士下山三十年，歸來仍是老古板。”
“好為人師古所戒，我多說無益。”陸還凜座下無弟子，雖然對任何來請教修行的人都很嚴厲，但并沒有興趣做一個成日勸誡的導師。
姜绾抿住雙唇，背着手走到他面前，綿綿軟軟的歪頭問他：“你為什麽要這麽盡心的幫我修行？”
“我不想看見令蒼劍折在一個對修煉想當然的人身上。”
陸還凜對眼前的女子視而不見，目光仍然盯着那兩儀陰陽圖不動。
“那……”姜绾又靠他近一些，将頭擡的更高，脆生生問他：“我現在有資格做克萊因的主人了嗎？”
他冷淡垂目：“你已是令蒼劍之主。”
令蒼是他師叔生前的魂劍，無論它變成什麽樣子，斷成兩截或者三截，變成長劍或是短劍，握住它的人一定要對斬妖除魔與斬斷世間不平事九死不悔。
他的師叔就在他身後的棺木裏，以身殉道一百三十年。
人死不能複生，但很多事仍可以不朽。
“好啊，令蒼劍，你的小名就叫克萊因。”
“锷上芙蓉動，匣中霜雪明。持我令蒼劍，斬妖除邪去！”
姜绾兩手持着令蒼短劍轉身揮出劍風，迅速轉回來放下手後嬌俏的擡起一只小腿向他眨了眨眼，臉上帶着溫軟嬌豔的笑。
“不夠快，短劍需追求速度，速度上來，才能做到可爆發，亦可隐匿。”
爆發即是強攻，隐匿即是刺客。
姜绾簡直要被他對這些兵器的執着而“感動”了，在這件事上，他永遠可以在她想要同他眉來眼去的情況下将情景轉為兵器教學一覽。
從前他好歹不會拒絕她的親吻，如今竟然連近他的身都難。
姜绾因為他而長出來的戀愛腦感到很憂傷。
畢竟再早的時候，都是她将男人一腳踹開，哪會有需要她主動近身的時候，在那時候的她眼裏，戀愛腦就是無用腦，僵屍都不愛吃。
但是陸還凜不一樣啊，他可以擁有她僵屍都不吃的戀愛腦。
她現在真的特別後悔當初沒看陸還凜的劇情，現在要追他都不得法門，真是不知得廢死多少腦細胞。
“陸還凜，我已經變強了，你什麽時候放我回去？”
姜绾想，他先前說“回去”，應該是知道她的靈魂并非一年前才醒來。
她無法判斷他為何會知道這件事，因為即使他有通天之力，應該也很難知道她腦子裏還有個系統。
陸還凜卻沒有回答，只是沉沉的看着她。
縱使她每日都表現的想要與他親近，她還是想要離開這裏。
她的演技确實不錯。
姜绾“回去”兩個字話音剛落，陸還凜便見她身後的壁畫有了變化。
兩儀陰陽圖疾速旋轉，在極快的速度中交融作一體，一陰一陽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片刻後，壁畫上的陰陽圖化作六根筆直的橫線，在牆壁上熠熠發光。
陸還凜微微皺起眉，沉聲道：“六龍在禦。”
“六龍在禦？”
姜绾看他直直的盯着牆壁，感到身後有些發熱，随即轉過身去，擡頭望見六根巨大的直線。
“叮——”
“宿主親親，您已開啓關鍵詞：六龍在禦。請您加油通關哦！”
“本次關鍵詞任務可以獲得以下獎勵：一，演技指數提升10%。二，獲得開大技能‘我姐姐好努力’。”
姜绾沒想到系統會突然上線，先前說的關鍵詞居然出現了！
然而壁畫還在不斷變動。
很快，六根短橫線消失，最上方出現了兩根相對着的短直線，而這兩根線下方是兩根相對來說長一些的長直線，這樣的兩短兩長組合上下重複了兩次。
“六三來兌，上六引兌。”
陸還凜話音才落，姜绾眼看着這些橫線又在繼續變。
這一次，是化作了最上方兩根相對的短直線，和下方依次排列的五根長直線。
她轉頭看陸還凜，問道：“這次是什麽？”
“此為五陽決一陰。”
姜绾跟着念了一遍。
可惜的是，除了六龍在禦，其他幾個都不是關鍵詞，系統一擊脫離後就始終沉寂着。
姜绾原以為這兩儀陰陽圖是不會變的，總是奇怪陸還凜為何每次來都是為了看這副圖，只當他是又有些發瘋的成分在。
所以，這一年來，他時常來往不周山劍冢，就是為了看到今天這些？
姜绾突然感到身上又有些冷，這些日子她氣脈通達，周身常常都是生熱的，可現在卻突然被逐漸從手腳蔓延的冷意所席卷。
她不以為意，只當是劍冢地下的七殺劍魂又在作祟，又繼續問陸還凜：“這副陰陽圖為何會有如此變化？”
陸還凜看着她，微微皺起了眉。
她的神魂在游離。
“變化萬千不離其宗，皆為天垂象。”
他冷淡回答她，并伸手用法力去抓姜绾正在游離的魂，卻最終沒有抓住。
她的身子逐漸軟了下來。
令蒼劍“哐啷”一聲掉在地上，藍色的劍體漸漸隐去光華。
在她的身體即将墜地之時，陸還凜平靜的用手臂将她接住，随後将她打橫抱了起來，不疾不徐的走到一具打開的玄木棺前，又将手中的女子輕輕放下。
即使對她已經如此生厭，他仍然記得将她輕拿輕放。
來去終有時，那便，他日再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