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此去一別
此去一別
與陸還凜此去一別,又是半載倏忽已過。
姜绾撿起了唐晚的身體,按照陸還凜先前教過她的方法,每日刻苦修煉自己。
因為已經親身練過一遍,她對所有的方法和順序都是駕輕就熟,于是現在這副身子的身體機能也在她的勤修之下逐漸變的強而韌。
可能是和陸還凜待久了,她在重複這些事的時候,戒去了以往的焦躁和急切,用一種四平八穩的心态去面對修煉中的一切,反而修煉速度比在不周山時還快。
她想,也許這就是陸還凜所說的“中”之道,持中,方能穩進。
現在,加之姜绾在不周山歷練出來的神魂和法力,唐晚這副身軀已達元嬰期中期,再也不是出門在外還怕遇見敵手的半吊子了。
只是令蒼劍卻留在了不周山,沒能跟着她經歷這一切。
但她卻沒有動一定要去不周山拿回它的心思,只是随意用了一對凡間兵器鋪裏買來的普通短雙劍。
《太衍劍訣》,她也已經靠着記憶和回顧領悟了七成。
問道,學道,悟道,最後證道,她似乎逐漸明白了其中的心境,更多時候,都是在修自己。
她過的更加輕松自如了,三十年在唐門得到親情的眷顧,如今在修行一事上也有了自己的見解,一切都很好。
除了,她真的很想念陸還凜。
姜绾有時候想,是不是如果當初陸還凜沒有遇見她,他的人生就會向原劇情裏一樣一路爽文到巅峰,沒有半點灰敗?
是有可能的,沒有遇見她,他不會在修行路上被突如其來的變故傷的千瘡百孔,從此心有妄念,神識分裂,難分魔道。
但相對的,也可能不是。
原劇情的最強戰力,所有人只看到他最終可倒山海傾日月的強大,可焉知他沒有經歷過道心的掙紮?
就像曾經的她一樣,光鮮亮麗是她想要展露的表象,當她不想露出自己曾經有過心理創傷的事實時,她就可以做到在大衆面前天衣無縫。
虛妄在表,真心在裏,□□凡眼看不穿。
如今她對陸還凜的真實狀态,也只是全靠猜。
唯一只是想,若是陸還凜可以停下來歇一歇就好了。
可惜,他不是那種能放過自己的人。
他對來請教的人嚴苛,對自己只會更千百倍的嚴苛。
回想再次從唐晚身上醒來之時,正是隆冬時節,不周山的漫天寒雪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哪怕在冬季都仍然鳥語花香的唐門。
親人朋友驚喜的淚眼包圍了她,讓她感到有如從一段朦胧的光陰裏被用力抽離,終于落回了真實的人世。
她才發現,在陸還凜身邊的日子,好像總是如同大夢一場。
那些疼痛的,酸澀的,眷戀的感覺,讓這場夢洇了一種冷淡而刻骨的溫柔和绮麗,三十年前是如此,三十年後亦是如此。
許栖元又來提親了。
上一次他來提親,還是她剛剛醒來後的第三天。
那種迫不及待的急切感,讓他看上去确實對她情根深種。
即使被她拒絕了,他仍然堅持不懈的三五不時來唐門看她。
許栖元走進唐門前山的時候,姜绾正坐在煉丹房前的石獅子上,支着下巴思考“六龍在禦”之事。
當初在不周山劍冢,系統明明清楚的說了“六龍在禦”便是關鍵詞,可是自她回到唐門到現在,卻沒有半點相關的線索和跡象出現。
也許是時機還未到。
許栖元穿過被成片繁花包圍的懸空廊橋,有些緊張的在姜绾眼前站定。
“小七,我來了。”
姜绾擡起眼皮看他,神情帶着些午後的憊懶。
“這一次,你還是不能答應我?”
夏至時節,石獅子旁的洗心池裏開滿了大朵大朵的荷花,此刻在夏風之中簌簌搖晃,給人帶來一縷藏着幽香的清涼。
姜绾在石獅子上悠悠晃着兩條腿,眯着眼睛偷得浮生半日閑。
她将支在下巴上的手挪開,兩手向後撐在獅身之位,擡頭看着他道:“當然不行啊,我志在除魔衛道,忙着呢,你以後別來啦。”
許栖元不說話了,就那樣有些失落和無奈的盯着她看。
見他仍不走,姜绾眼珠悄悄一轉,又突然道:“許栖元,你知道演技的三大流派嗎?”
她一直懷疑許栖元是徐溪穿越而來,因此每次他來唐門,她都要找準機會測他一測。
“小七,你總是有這麽多奇奇怪怪的問題,連你上回說的笑話我都未曾聽懂。”
“我不知道什麽是演技流派。”
他看上去确實不像是演的。
其實姜绾已經差不多接受許栖元應該不是徐溪的事了,只是有些事還是得小心為妙。
畢竟徐溪是拿過影帝的人,萬一他就真的是在演呢?
若是真的,誰知道他有什麽目的?他知不知道她是姜绾?
他若不知道,那他是真的在這個時空愛上了一個救過他的女子,而這個女子還恰好是他的前妻嗎?
又或者,他知道她是姜绾,那他頻頻對她示愛又有什麽目的?
畢竟當年,她和他的散場可以說是極其不愉快的。
徐溪演電影,還多演文藝片,是高級藝術。
她演泡沫偶像劇,古裝言情劇,靠人設和話題度吃飯。
徐溪表面正兒八經高冷影帝,實際花天酒地日日夜店,最後甚至出軌了踩着姜绾上位的對家女演員。
他讓姜绾淪為笑話,她只能靠花錢買通稿和打媒體關系去壓這件事,卻還是抵不住論壇和社交平臺的流言蜚語。
《千年之戀》有徐溪的投資,因為已經開機,她只能硬着頭皮繼續拍,片場等戲期間看着論壇的惡評成天心神不寧,才導致她掉下威亞穿越過來。
她還沒等來徐溪的解釋,就已經來到了一個陌生的世界。
這些都仿佛是上輩子的事了,其實當時那些洶湧的憤懑如今早已淡了,可是她不需要,也做不到因為時間的流逝就去原諒,因此也會忍不住的去懷疑許栖元。
姜绾收起撐在身後的手,跳下石獅子,拍拍手雲淡風輕道:“你看,我們根本就沒有共同話題,我問的問題你也一個都解答不了。”
“聽說凡間襄都近來有妖亂之禍,你們天塗宗應該挺忙的吧。不要再把時間浪費在我身上了,不值得。”
許栖元一雙桃花眼将她幽幽看着,試探道:“小七是不是已經有心儀之人了?”
“哪有,我只有心儀的武器,一對藍色的雙短劍,能助我功力更上一層樓。”
有心儀的人也不敢告訴你啊。
許栖元聽她說到武器,馬上笑道:“小七說的是什麽劍?我有一位師叔能分辨搜尋全天下的劍,我可以拜托他替你找來你要的那一對。”
……
那倒是也……大可不必。
早知道就不說這茬了。
“其實也沒這麽重要……”姜绾有些如芒在背,趕緊岔開話題道:“那個,襄都妖亂都已經有一陣了,怎麽到現在還是頻頻傳來不好的消息?”
“我好像沒聽說各方修士有什麽動作,他們若再不出手,我都有些想要躍躍欲試了。”
許栖元看她說起襄都之事,凝了神色沉聲道:“此事沒你想的這麽簡單。”
“襄都近來大小妖亂紛起,但多數妖亂其實都已被天塗宗與其他宗門平息。”
“只是,其中有一只大妖非常難對付,此妖不但妖力高強,還占了凡間女子的身子,蠱惑皇帝将她納為妃子,甚至不日就要升封至皇後之位了。”
姜绾好奇道:“那為何不找修為高深的修士将那大妖給殺了?”
許栖元同姜绾一道緩緩踱至洗心池旁,站定後盯着池面裏兩人的倒影,凝重道:“這就是這只妖的精明之處,她占據凡人的身子,卻沒取了那凡人的性命,反而與那凡人在一具身體裏共存。”
“我知道了,因為修士不能殺凡人,所以那只妖才做了漏網之魚!”
許栖元點頭道:“正是如此。非但是修士不能殺凡人,那凡間皇帝也對她如珍似寶的護着,可以說現在沒人能動的了她,除非皇帝自己想殺了她。”
“這是什麽妖怪,居然這麽厲害?”
姜绾對襄都的情況不熟悉,但她知道,其他妖若要凡人的身子,多是奪舍或者直接殺了凡人自己附身,而這只大妖竟然能與凡人共存于一具身體,它的來歷絕對不簡單。
“此妖名為瓊铧,乃是北海瑤山中的千年妖獸。
“瓊铧并非妖力至高至強,只是她善于蠱惑人心,才讓各方修士特別難以應付。”
瓊铧妖力确實高深,但并非無人可治,只是她能與凡人共生的能力卻讓修士無從下手,加之它善蠱人心,确實極易在凡間利用位高權重之人掀起腥風血雨。
凡間皇帝趙明良也曾是賢君,如今卻因瓊铧而變得昏庸無度,為美人視江山社稷為糞土。
瓊铧撺掇皇帝擁邪術,重賦稅,罷賢臣,百姓們早已苦不堪言。
越是千年萬年的大妖,越是可能知道那些關于死而複生的秘法。
姜绾正想着要不要去會會這只千年大妖來尋找一些複生之術的線索時,許栖元又開口道:“此事也不能一直這麽僵持着無人敢去解決,我過幾日正要去襄都,到時會用禦靈寶鑒試試是否能将瓊铧和那凡人女子的魂魄分開。”
禦靈寶鑒有拆分、轉移和融合靈魂的作用,只是這法寶使用次數有限,真正需要去使用它的場景也很少,因此許栖元極少會将它給祭出來。
這一次,确實是到不得不用它的時候了。
姜绾聽他要去凡間會會那大妖,趕緊問:“我可以一起去嗎?”
許栖元有些驚喜的看向她。
意識到自己可能有些讓他誤會了,她又緩了緩聲補充:“多一個人也能多一份力,我早就想找機會去除妖了。況且……看我的短劍,我用的不錯吧?”
許栖元看着她迅速出劍在空氣中攻刺,陣陣劍風讓池裏的荷花都在随着風浪翻滾,倒确實是不容小觑。
只是……為何唐崧的女兒會用雙短劍?
這一招一式之淩厲,絕無可能是來自唐門的劍法。
許栖元怕冒犯了她,臨到嘴邊的疑問還是沒有問出口,只當她是過去在外游歷時有過什麽機緣。
一陣清風拂來,荷浪又開始陣陣翻湧,許栖元看着荷花倜傥一笑:“小七想與我一起去凡間,自然是可以的。”
許栖元雖也是一等一的高手,但因為此行必定兇險,姜绾又要同行,他必須得保證萬無一失。
“到時候我就請我師叔同我們一道去凡間,有他在,縱使那瓊铧法力再高強也決計造不了次。”
“如此我也可以安心用禦靈寶鑒試着分開瓊铧與那凡人女子的靈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