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章
第 24 章
是日記本真正的主人黑萩的小短篇番外,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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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被一個人說了真該死後,萩原研二已經能做到面不改色甚至唇角挂着微笑說“謝謝你的祝福哦。”
他早就盼望着死亡很久了。
加入組織四年,降谷零和諸伏景光未嘗不是沒有試圖拉回他,到最後只是用失望的眼神看着自己。
“雖然松田不在了,但讓他看到你現在這樣該有多難過。”他們說。
“松田雖然說是我們彼此很重要的摯友,但你不能把他當成你的全部。”
“萩原,你該為自己而活啊。”
萩原研二自嘲般扯起唇角。
可是。
小陣平就是我的全部。
他自己都快要不認識自己了。
*
萩原研二。
可以輕輕松松從只言片語推敲出任何秘密情報,能把人心當做玩具般玩弄後棄之如履,是組織裏繼波本後讓人害怕一千倍一萬倍的頂級操心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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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大家能看到他能力上的可怕之處,也能看出他內心的空洞荒蕪。
就像是一望無際的荒蕪之地,平靜,無波,宛如一潭死水。
空無一物的人往往比野心勃勃的人更可怕。
因為他沒有弱點,更不懼死亡。
可就是這麽一位可怕的宛如視線能直接望進你內心的人,唯一一次情緒失控是在一年前抓到了一個衣着打扮嚴密、半長頭發的中年男人。
當時萩原研二莫名穿上了一身白色西裝出現在髒兮兮、濕漉漉、布滿鮮血和灰塵的審訊室內,再慢條斯理地把各種各樣的看着就讓人觸目驚心的道具一一用上,只是逼問了四年前的摩天輪爆炸案。
組織的人都知道萩原研二從未掩藏過他之前的身份,也清楚他有個禁忌詞。
——松田陣平。
所以在對方散發着低氣壓一遍遍審問着當初的細節的時候一個個都瞬間噤聲并下意識屏住呼吸。
萩原研二近乎神經質地追問着他早就猜測到的過程和結果,任由自己內心那麽微渺的“沒準小陣平還活着”的僥幸希望徹底黯淡,熄滅。
無所謂耳邊一聲比一聲慘到最後奄奄一息的哀嚎,無所謂身邊人戰戰兢兢的吐息聲,他仿佛回到四年前那天自己站在摩天輪下方。
自下而上久久凝視着。
最後,垂眸,彎腰。
小心翼翼而又珍視地捧起一抔混合着爆炸殘留物的泥土。
在直起身的時候感受到胸腔處的憋悶感卻強行逼迫自己露出一個笑容,再輕輕地在那捧被封裝進盒子裏的泥土的蓋子上落下一吻。
“小陣平,我們回家。”
*
降谷零和諸伏景光強行闖進來的時候是在淩晨三點。
距離他折磨炸彈犯整整過了五個小時。
哪怕看着炸彈犯痛哭流涕要多狼狽有多狼狽,哪怕看着刀尖沾染上令人作嘔的血液他也沒有多少快意感。
這四年他早已為了找到炸彈犯成為一名不折不扣的劊子手。
他只是帶着笑意落刀,在鮮血濺到自己的雪白的西裝身上時微微斂起笑意,帶着一種不怒自威感,讓身旁的人更加膽戰心驚的時候卻突然輕笑出聲。
“哦呀呀,真是不乖。”
“這可是我新買的西裝呢。”
萩原研二将刀身貼在炸彈犯臉上,臉上的笑容燦爛,而刀下的人早已抖得不成樣子。
“真慘吶,雖然說大叔您是挺老的,但抖成這個樣子你家孩子怎麽辦?”
“不會因為要贍養您這位體弱多病的老父親再一次重複您的道路吧?”
“嘛,也算是子承父業了。”
萩原研二不屑于殺無辜,也不會對無辜孩童下手,這也是他心中僅存的一絲善念,但這不代表他不會拿來做威脅的把柄。
“殺……了…我。”
“拜托,殺…殺了我。”
“殺了我。”
當初為了家庭铤而走險威脅警方索取錢財的人竟然在四年後同樣會因為孩子放棄前面的苦苦堅持一心求死。
顯得他倒像是什麽惡毒反派角色。
真是諷刺。
萩原研二氣笑了,他對着手部捅了一刀,聽着耳邊聒噪的尖叫還維持着笑容冷靜地誇贊道:“您真偉大呢,為了妻兒慷慨赴死的氣節連我都為之折服。”
萩原研二又捅了一刀:“那麽其他人的家庭不是家庭對吧?”
“真是大愛無疆。”他出言嘲諷。
降谷零他們進來的時候炸彈犯已經因為失血過多陷入昏迷了,但萩原研二仍舊一下又一下地捅着刀子。
一向很注重形象打理的人發絲淩亂,一雙漂亮的深紫色眼眸都布滿了紅血絲,嘴角卻仍挂着淡淡的笑意,這幅畫面莫名讓人屏息。
令人窒息般的心痛。
“萩原。”
“萩原你冷靜點。”諸伏景光和降谷零一人一邊拉住他。
萩原研二掙開束縛,他随手掏出木倉,幹脆利落地扣動扳機一連開了幾槍,被這一動靜震懾住的所有人停住了動作,看着萩原研二接連開槍直至子彈徹底用光。
炸彈犯。
死了。
*
萩原研二真正選擇坦然赴死那天,是組織破滅那天。
只是因為組織機密困在了火場,而那個火場即将迎來爆炸。
但那份資料很重要。
人命更重要。
即使情況緊急,在現場的所有人都犯了難。
這不僅是派出誰去送死,還是誰派人出去送死。
在場的有日本公安,CIA和FBI,哪怕有人甘願為了正義獻身,在各方勢力的僵持下卻始終做不出決策。
倒是萩原研二始終抱着無所謂的态度,在靠着窗臺往下望發現只是過了短短三分鐘結果他們的代表還在不斷協商、割權的談判,靜靜地垂眸露出個平靜的、了然的笑容。
不可否認彼此都是為着一個共同的理想信念努力。
可彼此出發點是正義,也受制于正義。
正義是一把武器,有的時候卻會劃傷自己。
就像他們當初受制于此,讓炸彈犯逍遙于法外,最後在摩天輪的時候自食惡果。
萩原研二不屬于任何一方,他無處可去,也孑然一身。
他的所有選擇都是因為小陣平。
沒有了小陣平,好像在這一刻完成小陣平正義的理念也不錯。
于是他在看到降谷零他們分別作為代表為難着怎麽說服他們的時候只身闖進那個因為大火造成滾滾濃煙、不确定什麽時候會産生爆炸的組織基地,在高溫下進入到基地最深處,頂着被烈火灼傷皮膚的痛苦翻找着那塊小小的U盤。
所幸U盤被放在最裏面的桌子上,而火苗則在另一端。
大火燒在皮膚上真的很疼。
甚至最嚴重的地方已經焦到發黑,仿佛上手輕輕一撥還能看見焦黑皮肉下掩蓋的白骨。而周圍的肉更是紅得發黑,還升騰起來一種烤肉的味道。
如果烤的不是自己,萩原研二還會想一下原來之前把那個小型黑手黨丢進火海中是這個味道啊。
在摩天輪的最後那一刻,小陣平到底想的是什麽呢?
他被大火烤的時候會不會也像現在這麽疼?
萩原研二無視了自己手臂上燒傷的皮膚,反倒在這一刻從口袋抽出一根煙,兩指捏着煙借着這片灼熱得有些烤人的火海點燃了香煙,半長的頭發微微垂落遮住了他的神色。
萩原研二透過層層火海來到靠邊的窗戶,接着撥通了被他拉黑四年後剛放出來的聯系人。
“小降谷。”
原本熟悉的稱呼在四年後重新被他的主人念起,依舊是甜膩的有些吊兒郎當的語調,讓降谷零有些愣怔。
“擡頭。”
“我在三樓的窗戶。”
降谷零猛地擡起頭,他的金發本就是耀眼的存在,而此時萩原研二身後肆虐的火海卻亮得近乎将他的眼睛給灼傷。
“萩原,你在幹什麽?快給我下來!!”
降谷零完全忘了他需要做什麽,他和諸伏景光沒有對視便不約而同宛如發瘋一般地往那邊跑。
萩原研二難得好心情,他低低地笑了起來:“小陣平說的沒錯,我就是混蛋啊。”
這四年他很少提松田陣平的名字,但說出口的時候還是會帶來心髒的一陣幹澀。
“八年前如同開玩笑般打電話讓他聽了一通我的臨終遺言,現在又找上了你們,就連我自己都忍不住想罵自己一下。”
降谷零和諸伏景光已經在樓下站定了,他們甚至手忙腳亂地找到了一塊布,兩個人一起拉開,然後大聲喊着讓他跳下來。
就像八年前在洗衣店的火海中,他們四個在樓下拉開班旗,只需擡眸等着樓上那個人往下跳。
哪怕是那樣緊急的情況,仿佛他們五個都在就沒有什麽可怖的了。
只是可惜。
“對不起。”
萩原研二輕聲說道。
現在的萩原研二的自毀傾向遠遠大于那時候的諸伏景光。
不管是那雙對戒,還是小陣平,他什麽都沒留下。
“組織還在地底設置了大量的炸彈,如果我不去阻止,大家都會沒命的。”
“你們帶着U盤和大家一起跑吧。”
萩原研二将裝着U盤的盒子往下幹脆利落一抛,毫不猶豫地轉身微笑調侃:“真應該在臨走前把警視廳總監揍一頓,嘛,不過這樣也好。”
“反正下去了也是要被小陣平揍的。”
“再見了。”
萩原研二的唇角挂着輕松而又釋然的笑意。
他成為阿飄那四年,只能無力地看着小陣平折磨自己般尋找犯人,最後一步步走向死亡。
那麽這四年。
他還回來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