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章
第 23 章
“為什麽這麽問呢?”
“我和佐藤小姐不算太熟呢。”萩原研二的臉上重新挂起虛無缥缈的笑容。
“小陣平、”萩原研二擡手微微扯正了松田陣平的衣領,他斂着眸,語氣很低:“你說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那你會怎麽樣?”
“什麽?”
松田陣平正想說別說這種不切實際的鬼話,可擡眸對上萩原研二似乎斂着傷痛的眸子,望進那宛如破碎的泛着流光的紫水晶讓松田陣平徹底怔住了。
沉默良久,松田陣平說:“是柴琦和你說了什麽嗎?”
“你是不是在瞞着我什麽?”
他瞬間就猜到了大概。
萩原研二略微狼狽地移開眼,他自嘲般地扯了唇角笑道:“我只是想問問而已。”
“但是如果小陣平想要詢問我對佐藤小姐的看法的話,那麽——”
“率真,果敢,聰明而又正直。”
“我認為佐藤小姐是一位很值得深交的女性。”
他自暴自棄地閉上雙眼,再睜開後如是評論道。
松田陣平心頭的異樣感更加強烈,他盯着萩原研二的表情看了很久,卻無法從萩原研二完美無懈的笑容上察覺出來幾分端倪,于是他只是意味不明地說了句:“你最好是這樣。”
察覺到松田陣平有些怒氣沖沖的萩原研二疑惑不解,他看了松田陣平拎着外套出門的背影眨了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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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生氣了嗎?
還是……對待約會的迫不及待?
萩原研二挫敗地擡手遮住自己的臉,低低地笑了起來。
真是個膽小鬼啊,萩原研二。
……
松田陣平走到門口,又折返回來,在對上萩原研二錯愕的神色後帶了點怒氣沖沖的感覺:“關于你剛剛那個問題,我就回答一次,你給我聽好了:如果你這個混蛋敢死在我面前,那我絕對會到你墳墓面前狠狠地揍你一頓。”
“你這家夥最好祈禱死我後面。”
“我明天上午請了假。”松田陣平不自在地扯了扯領子:“晚上再和你一起吧。”
萩原研二眨眨眼。
“好霸道啊小陣平。”
他彎了彎唇,毫不在意道:“不過是個玩笑罷了。”
*
今天一個晚上和明天上午都用來陪那位佐藤小姐嗎?
他第一次看小陣平會出現害羞的表現,最久遠的那次還得追溯到幼兒園老師因為松田陣平過于精致可愛的樣貌選他作為代表發言。
有着一頭蓬松的黑色卷發的小男孩穿着一身精致的小西裝扶着門框半天拖不出來,最後還是萩原研二和老師一起哄着才把人小孩給騙出來。
果然好像是什麽奇奇怪怪的誘拐犯。
萩原研二極力将這個問題以及自己腦內不和諧的想法一并驅逐出腦內。
柴琦原太郎将日記本交給了他。
萩原研二覺得這個日記本的內容過于荒謬了,可是涉及到四年後小陣平的事情,他不得不把這個玩笑當真。
明天他會走上一棟公寓,在拆彈途中被炸死。
四年後,松田陣平會因為那個炸彈犯走上摩天輪。
完全是毫無頭緒的一篇日記。
萩原研二揪了下自己偏長的細碎頭發,沉吟後在一堆雜亂無章的資料中擡頭,語氣嚴肅:“柴琦,明天你不能去拆彈。”
“為什麽,那個炸彈就如前輩所說的只要三分鐘,我是前輩教出來的,就算再差我也能及時拆彈吧?為什麽不讓我去,前……”柴琦原太郎下意識反駁,在視線對上萩原研二的眼神的時候,他不甘的話語瞬間消弭在口中。
空氣中傳來一聲清淺的嘆息。
萩原研二的唇角挂着一抹柔和的笑意,他的眼底流淌着溫柔的光,語氣溫和:“既然命運安排的那個拆彈的人是我,我又怎麽能夠、也何德何能讓別人替我背負起這個命運呢?”
他沒有了一貫吊兒郎當的模樣,語氣認真:“你有家人朋友,有着光明的未來,就算我真的會因此喪命,好像也不用擔心沒有人替我完成夢想了。”
“如果真的有那一天,就幫我把那對對戒帶回來吧,可別讓它再一次毀了。”
“如果帶回來了,就埋在我的墳墓下面,埋深一點。”萩原研二笑得真誠,甚至有些無奈:“這樣就算小陣平真的有一天氣急敗壞把我墳給砸了,也不會發現我喜歡他。”
對方的語氣是這麽溫柔,卻讓柴琦原太郎的郁氣逐漸在胸口堆積、沉澱。
柴琦原太郎在不知不覺中紅了眼眶,他啞着聲音問:“比起我去領取,我更希望前輩親自去領取。”
“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萩原研二沉默了。
答案兩人心知肚明,他們在線索不明的情況下完全沒有辦法找到炸彈犯,卻不能拿群衆的性命去冒險。
過了很久,他坦然道:“其實昨天和你說錯了,與其說我想等他開竅,不如說我害怕打破這個關系,怕因為我的任性而失去一個幼馴染。”
“但想想為了人們的利益而死去聽起來就很酷诶,想來小陣平絕對會佩服我的。”
萩原研二說着說着安靜了下去,可能是因為柴琦原太郎的神色過于沉重,可能是他也不想再自欺欺人下去了。
最後他只是沉穩開口:“幫我拖住小陣平,他不應該過來的。”
*
“笨蛋。”
“果然萩就是個膽小鬼。”
松田陣平坐在副駕上如是說到。
佐藤美和子開着車側眸看他,揶揄道:“你們又鬧別扭了?”
松田陣平臉色很黑,他回想了一下對方在他面前誇贊佐藤美和子的話語,又低聲罵了一句:“笨死了。”
“不是說是個人都無法接受對方在自己面前誇贊別人嗎?那個家夥竟然會把我推給你,你說他是不是個笨蛋,簡直就是笨得沒邊了。”
佐藤美和子沉默了一下。
以她的思維看,那位萩原君可能不是不在意,而是太過在意松田陣平的感受了,所以才會這麽做。
“萩原君可能是太在意你了,松田君。”
“哈——?”松田陣平的臉色瞬間漲紅。
他拔高了聲調,黑色卷發掩映下的耳朵紅了個透頂,語氣是滿滿的不可置信:“那個笨蛋……才不會呢。”
“每天不是和各種小姐姐搭讪就是四處散發無法安放的魅力……”松田陣平深呼吸一口,凫青色的眸子微斂,他突然沉靜下來。
“就連發現那家夥喜歡我都蠻不可思議的。”他輕聲說道。
還喜歡了很久很久的樣子。
發現萩原研二喜歡他是在國中,已經不記得具體的時間點了,只是那天的陽光很燦爛,半長發的少年在他頂撞老師的時候帶着笑意出來陪他罰站。
仍在忿忿不平的卷發少年斜睨了他一眼,語氣很臭:“你來幹什麽?”
又說錯話了。
明明想說的是他不需要別人陪。
卷發少年有些懊惱,但他向來喜歡豎起身上的一根根倒刺,企圖吓跑每一個試圖靠近他的生物。
“不太喜歡這個老師上的課,就想和小陣平一起呼吸外面的新鮮空氣。”半長頭發的少年眨眨眼,深紫色的眸子裏是滿滿的無辜。
松田陣平不想理他,他往教室瞄了一眼,想到之後會面臨老師的怒吼就不住地煩躁。
“有點無聊,小陣平要不要跟我一起試試我家老爸新收的機車?”
萩原研二适時翹起唇角提出建議。
機車……有點心動,但這家夥上次把自己游戲機拆壞了自己還沒原諒他,現在輕飄飄答應難免會讓這家夥下次再犯。
松田陣平垂眸思考。
萩原研二對于賣慘真的運用得得心應手,就像現在他只是微微一蹙眉,再刻意放軟點聲音:“小陣平不來我會很難過的。”
“畢竟我可是期待了一個星期的。”
萩原研二擡起清澈透亮的眸子看他,深紫色的眸子微挑,就連恰到好處微彎起的弧度都盛着期待的光芒。
松田陣平扭過頭,聲音都透着一絲別扭:“那就去吧。”
“不過我可沒原諒你。”
“是是,小陣平心情好再原諒我吧~”
“滾啊,罰站就要有罰站的樣子,你是沒有骨頭非要扒我身上嗎!”
“研二醬這不是在早日祈求你的原諒嘛~”
“不原諒。”
“诶——好狠心吶小陣平。”
……
最後兩人在放學後還是偷偷跑去車庫看到了那輛機車,機車的樣子松田陣平已經記不太清楚了,但那時候确實有一瞬間的喜悅。
而他卻透過那輛靜心包裝送到他面前的機車,看到萩原研二忐忑的表情。
松田陣平心情很好地勾唇:“原諒你了。”
後面他們喝了萩原研二從他老爸那偷的一瓶酒,在柔和的月色下,微風和煦的屋頂,兩人枕着手臂擡頭望着月亮,萩原研二側眸望着松田陣平笑了起來。
松田陣平覺得有些莫名其妙。
直到萩原研二對着他笑了下,湊過頭來吻了自己。
是極輕的,溫柔的,帶着點涼意的吻。
松田陣平驟然睜大了眼睛。
因為離得太近,松田陣平能看到萩原研二根根分明的睫毛,因為微斂着眸子在眼睑下投射一片陰影,表情卻莫名帶有神聖莊重的意味。
松田陣平顫抖着睫毛,他的思緒混亂,最後還是挫敗地閉上眼睛,任由身上的人在他的唇上輾轉。
……
萩原研二的酒量很好。
卻在那一次醉得一塌糊塗。
松田陣平的酒量不好。
卻放任自己一醉不醒。
他們對于那一次有個模糊的輪廓,卻默契的選擇緘口不言。
大概是他們都認為彼此本就能夠一直陪伴在彼此身邊,能夠有一天能夠打破那層薄薄的隔膜,去真正擁抱彼此。
但是現在、
松田陣平和佐藤美和子理智地剖析着現狀。
“指望萩主動可能是走不通的。”
松田陣平露出笑容:“既然那個家夥是個笨蛋,那就由我告白好了。”
燭光,鮮花,浪漫的夜晚。
既然之前一直都是那個笨蛋在主動讨好自己,那麽自己主動一次好像也并無不可。
還要給萩原研二他最喜歡的場景。
hagi絕對會很高興的吧。
*
11月7日。
松田陣平上午剛和佐藤美和子結束一單案子,接到緊急通知,他将玫瑰塞進馬自達車後箱,前往爆|炸物第一現場神古鎮拆彈。
與此同時,萩原研二前往爆|炸物第二現場吉岡三丁目附近淺井別墅區進行拆彈。
松田陣平的拆彈過程很順利,在拆完後脫下防爆服便迅速前往第二現場。
命定的軌跡在漸漸重合,萩原研二在拆到最後一根線的時候莫名雙手發抖。
好像冥冥中有只手拿着筆杆,在那單薄的一張紙上書寫着他的命運,在無聲地嘲笑着他妄想蜉蝣撼樹。
無形的線桎梏着他的四肢,拼命收緊着繩索試圖讓他接受自己的命運。
萩原研二彎着唇,他望着天空笑得平靜,耳邊是伊達航将炸彈犯逮捕的聲音。
……好像這樣也不錯。
這是他的最後一個念頭。
“他如果要報複警察,要引爆炸彈,那麽絕對會在某處看着這裏的畫面。班長,幫幫我,我想抓到他。”
“可是你這樣做會驚動炸彈犯,這樣你的處境會很危險。”伊達航沉聲反對。
“那又如何。”萩原研二露出近乎病态的笑容:“班長,如果他這次真的跑了再有機會傷害到我身邊的人,傷害到小陣平的話……”
“——我會從黃泉中複活,拼死也要把他拉下去。”
*
“柴琦,醒醒。”
柴琦原太郎睜開眼睛,入眼的是他熟悉的、萩原前輩和隔壁松田陣平的面龐。
他的喉嚨幹澀,最後只是撓了撓頭,僞裝出一副不好思意的神色大聲道歉:“不好意思萩原前輩,我不想小心睡着了!”
剛剛接手帶新後輩的萩原研二被這聲音震了一下,他眨眨眼調侃:“這麽快就改口了,我前幾天還以為柴琦你不喜歡我黯然神傷了呢~”
是最初的起點。
他的前輩再一次選擇了他。
柴琦原太郎無暇思考他這是第幾次重生了,他只是神色和語氣都認真道:“我一直都很尊敬和崇拜前輩的。”
以及,他想再嘗試一次。
萩原研二被柴琦原太郎這一波直球給弄得猝不及防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隔壁的松田陣平環着手很不給面子地嘲笑起萩原研二。
“那就請加油吧。”萩原研二笑着鼓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