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 49 章
雖然《初入職場》第二期後面還有更多的內容,但說實話,在曲靜妍這番震撼人心的發言以後,早就沒有人注意這些事了。
如果沒有曲靜妍之前的那些關于自己家庭背景的鋪墊,又或者是沒能拿出那些令人信服的證據,其實今天的事情也只能算是兩人各執一詞,有人會相信曲靜妍,自然也有人會相信曲俊良。
但問題在于曲靜妍的準備實在是太充分了,甚至不必雙方當面對質,單從曲靜妍當場拿出來的證據來看,許多人就已經相信了她。
而後曲靜妍又說出了那番話,人的語言是有力量的,正如曲靜妍最擅長的用言語傷害別人一樣,堅強的話語也同樣能夠鼓勵他人。曲靜妍說話的時候毫無疑問語言是真摯的,情感是動人的,所以盡管她沒有一定想要他人感動的意思,卻也切切實實的打動了許多人。
所以在《初入職場》第二期還沒有播放完畢的時候,關于曲靜妍的發言就上了熱搜。
雖然艾吉娛樂幫着買了點熱度,不過很快這種買來的熱度就變成了真實的熱度,時隔兩個月,曲靜妍再次擁有了一條後面跟着‘爆’字的熱搜。
雖然參與的人數衆多,不過絕大多數人的意見都是一致的,‘曲靜妍在這樣的家庭裏成長起來真的是不容易’
‘為人父母卻不必經過考試,這是多麽可怕的一件事情’
‘身體虐待是虐待,精神虐待同樣是虐待’
‘身為女孩絕不是錯誤!’
當然也有少部分跑偏的聲音,比如說‘曲靜妍之前說她得到普法大使是因為她爹,現在豈不是要被收回?’
‘曲靜妍不管做什麽綜藝,都能變成一個撕逼類型的節目’。
不過因為這些聲音是極少數,所以在意的人也沒有太多,曲靜妍于晚上九點上了熱搜,第二天三點多在熱搜上消失,輿論整體上是偏向曲靜妍的,基本上都是覺得她很慘、很勵志,當然也有人說‘怪不得曲姐會變成現在這樣’,這種讓人搞不懂到底是在誇她還是在罵她的發言。
不過全程跟進了的黃明達和艾吉娛樂公關宣傳部門,對整體的結果還是很滿意的,經次一役,曲靜妍的熱度成功的回到了兩個月前的最高水平。
“接下來這個綜藝你還參加嗎?”在熱搜熱度下降以後,熬了整整一夜一直在公司緊張的盯着情況如何的黃明達,在補了一覺之後,終于有精力和曲靜妍見面聊聊接下來的問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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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件事不應該問我吧,”曲靜妍想了想,“曲氏父子都不是傻子,他們不會放任事态繼續發展下去的。”
如果說之前是因為他們對于娛樂圈的事情不夠了解犯了錯誤,那麽他們在狠狠跌了一個跟頭以後,應該就能明白這是一個比他們想象中要更險惡的地方。
曲俊良可能會心有不甘,不過曲裕來應該知道繼續客場作戰,他們是絕對不可能贏的。
“所以應該是曲俊良退出綜藝的錄制,又或者是律所方面停止合作了吧。”曲靜妍說。
雖然即便如此也沒辦法挽回局勢,但是這麽做不會讓事情變得更糟了。
黃明達臉上顯露出了幾分焦急,“是啊……綜藝這就又沒了一個。”
黃明達倒不是心疼這一個綜藝,只是她之前上的《心動公寓》就是中途沒了,現在上的《初入職場》要是同樣中途沒了,她以後接綜藝可能就困難了。
圈內本來就是一個講究挺多的地方,許多劇組開機的時候要上香,有的公司甚至捧誰不是看誰有能力,而是看誰的八字更旺老板。
就連‘小火靠捧,大火靠命,強捧遭天譴’這句話都帶上了幾句玄學的意味。
所以很多人是特別講究彩頭和兆頭之類的,曲靜妍接連弄沒了兩個綜藝,就像‘票房毒藥’一般,很多人也會把她當做‘綜藝毒藥’,不會再邀請她上節目了。
曲靜妍也聽懂了對方想要說的是什麽,于是笑起來,“倒也無所謂,只要人夠紅,總歸是有人敢做吃螃蟹的那個人的。”
只要有利可圖,肯定是有人無所謂的。
“這倒也是,”黃明達點頭,既然木已成舟,一味的沮喪也沒什麽用,倒不如就和曲靜妍一樣想的灑脫些,“是我鑽牛角尖了。”
曲靜妍這邊正和黃明達聊着天,突然有人推門就闖進來。
“齊導演,您這是做什麽?”黃明達看着來勢洶洶的《初入職場》節目的負責人,立刻站起來擋在曲靜妍身前,“不管您現在心裏是怎麽想的,又或者是遇上了什麽事兒,我還是希望您能記得,您現在是在艾吉娛樂的大樓裏。”
齊導演本也不是來找茬的,大家都是體面人,不過是暫時沒了一份工作,犯不着把自己搭進去,所以他勉強的露出了一個笑容,“黃先生誤會了,我沒有找事兒的意思。”
即便聽見齊導演這麽說,黃明達也沒有放松警惕的意思,仍然防備的看着齊導演,“那就麻煩齊導演說明一下來意吧,我猜齊導演應該不是走在走廊裏,突然覺得我辦公室的門特別好推、特別吸引您,于是您就走進來了,對吧?”
“當然不是,”齊導演聽着黃明達譏諷的話也有些生氣,于是說話也同樣夾槍帶棒起來,“我不過是剛剛被通知自己接下來幾個月都沒有了工作,有些失魂落魄的走在公司裏,突然看見了黃先生的辦公室,就想着來和将會和我有着同樣遭遇的人聊聊天,看看能否相互安慰一下罷了。”
黃明達被對方這麽一說,确實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曲靜妍站起身,輕輕拍了拍黃明達的肩膀,示意他自己想要和齊導演說話。
黃明達果斷的讓開了身子。
“不知道齊導遇見了什麽困難,能不能和我說說?萬一我能給齊導什麽建議呢?”曲靜妍友善的笑了一下。
不論怎麽說,他們同是艾吉系的人,勉強也算是自己人,将來沒準還會有合作的時候,倒是沒有必要因為已經無法挽回的損失再得罪一個人。
所以齊導演果斷轉化成了賣慘模式,想看看能不能從曲靜妍這裏讨到什麽好處,“曲老師您是不知道,剛剛您父親……”他看到曲靜妍有些危險的眼神于是立刻改口,“曲裕來通知我們,他作為合作人的裕豐律所,将會停止和我們節目合作,所以《初入職場》不得不停播了。”
“這還真是一個讓人驚訝的消息,”曲靜妍假意皺着眉說,“事情已經完全沒有挽回的餘地了嗎?”
這是完全的一句廢話,不過齊導演知道曲靜妍不是一個愛說廢話的人,她能在節目裏把自己親爹親弟弟全賣了,自然不是個傻白甜,所以他也就順着曲靜妍的話往下說,想知道曲靜妍的真實意圖。
“是啊,”齊導演故意大聲嘆氣,“一點挽回的餘地都沒有了。”
“既然已經沒有了挽回的餘地,”曲靜妍笑起來,“那我們就只能自己想辦法挽回一點損失了不是嗎?”
當天下午,‘曲裕來是裕豐合夥人’上了熱搜,在熱搜裏為網友解釋了裕豐律所是綜藝《初入職場》中,實習生們的實習律所,而曲裕來正是曲俊良的親生父親。
也就是說,六位實習生中,被留下來的,是并且一定是曲俊良,這場比賽,從一開始就不公平。
而《初入職場》節目組也是剛剛發現這件事的,雖然節目組會承受很大的損失,但是還是決定叫停這個從一開始就根本不公平的比賽,因為這不是節目組想要的,也不是節目組希望呈現給觀衆的。
熱搜底下誇節目組的有很多,罵曲氏父子真惡心的也有,總之,節目組雖然失去了一個節目,卻賺得了一個好口碑,勉強算是沒有把老本都賠光。
曲靜妍開心了,節目組也算是勉強沒有賠光,可是曲氏父子卻損失慘重。
“父親,我雖然說過我能夠承擔,但是……”曲俊良簡直要崩潰了。
曲俊良以為自己足夠強大,他不在意自己被人議論,他甚至也無法理解他姐姐為什麽那麽容易就會被人的一句話擺布,雖然說出這句話的人是她的父親,可是那又能怎樣呢?她要是不把自己當成一個獨立的人,怎麽能指望他們把她當成人呢?
可是此時此刻,當無數的罵聲向他湧來的時候,曲俊良卻發現自己根本無法承受,明明不去聽就好,明明不用在意根本就不認識的人對他的評價就好,可是內心卻覺得絕望,他整個人都在發抖。
他不知道有多少認識他的人知道了這件事,而那些不如他的失敗者們又是怎樣肆意的貶低他,把他當做一個談資、一個笑料的。
每當想到這件事,恥辱和絕望就占據了他整個人。
所以曲俊良向曲裕來,向自己的父親求助了,他祈求這個從小到大一直無條件的愛着他的人,這個無論他遇到怎樣的困哪都能夠輕描淡寫的解決的超人,這次再度幫他解決這個問題。
可是曲俊良不知道,他眼中的超人,同樣也陷入了困境。
重男輕女本該是個人是觀念問題,至少在曲裕來的眼中是這樣的,這是他的孩子,他有權利随意選擇培養哪個,無視哪個。
可是人是有社會屬性的。
你的做法會影響到其他人對你的看法,曲裕來終究還是要在社會上工作的,他的同事,他的客戶當中,都有女性。
可以想象,從那天起,他在她們心中的‘彬彬有禮’‘成熟風度’已經消失殆盡,今天曲裕來去上班的時候,甚至前臺都敢對他施以白眼。
但是曲裕來卻不敢開除對方,他們律所的前臺要求會多種語言,且必須是法律專業的碩士畢業,有着這樣學歷和能力卻來做前臺的,大多是某些富家的女兒,他雖然可以得罪得起這一個,卻未必能得罪得起她們的姐妹圈子。
可是望着兒子痛苦的雙眼,曲裕來還是說,“曲俊良,這次我幫你,但是絕對沒有下一次。”
曲俊良認真的點頭,“我保證!”
說完他又頓了一下,遲疑着說:“父親……您會為我報仇嗎?向曲靜妍。”
曲裕來的眼中是無盡的冷酷,他用理所當然的語氣說,“當然,看好了,我來告訴你什麽叫真正的操控輿論。”
“你想要什麽?”
不知道是不是從電話聽筒中傳出來的所以聲音有些失真,哪怕曲靜妍接收了原主的全部記憶,也還是覺得這個聲音有些陌生。
“現在想起來,這還是您第一次給我打電話。”曲靜妍提醒對方。
曲裕來的聲音停頓了一下才再次傳出,“所以你想要的就是這個?”
是的,就算曲靜妍在節目上把他罵了一個狗血臨頭,把他說成是地獄當中的魔鬼,原主人生中一切不幸的來源,可是曲裕來仍然堅定的認為,原主對他是有深深的孺慕之情的,還是那個用渴望的目光緊緊盯着他的小孩子。
他對自己那個幾乎沒有什麽存在感的女兒極少的印象,就是對方用可憐的、渴望的、執着的目光小心翼翼的望着他。
她渴望從他口中說出的任何話,她把他的認可當做是人生唯一的目标,他的話語能夠輕易的牽動着她的心神,改變她的人生。
所以曲裕來才瞧不起她。
女人就是這樣的,總是輕易的去依靠他人,她們不能,自然也不配掌控自己的命運,她們随意的就把自己的一切托付給了別人,愚蠢之極。
這樣愚蠢的存在自然不配他的任何關注。
可是曲裕來卻忘了,這個‘女人’是他的女兒,是他的孩子,他像評價貨物一般随意的評價她,并且已經準備好了将來如何打扮她,要如何讓她增值,最後又應該如何把她賣一個好價錢。
所以在原主第一次反抗他,且是那樣毅然決然,沒有任何一絲後悔的反抗他的時候,他才會那樣的憤怒,因為他發現自己并不能随意掌控這樣一個,在他眼中天然就比自己劣等的存在,就像他也同樣無法在工作中掌控其他女性一樣。
這些年,他其實是下意識的遠離了、不再去和原主接觸的。
因為原主的存在就是在提示着他,他被一個他根本就沒有放在眼裏的存在背叛了,這是何等的失敗,又是何等的屈辱!
但是曲靜妍剛才那一句嘲諷的話,卻讓他在陡然之間有了某種錯覺,女兒這麽做完全是出于想要得到他的承認,想要讓自己的眼中有她,就像是一個不懂事的孩子一樣,不會用理智的方式說出自己的訴求,而只會哭鬧。
這個錯覺讓曲裕來瞬間覺得舒心起來,因為一切又回到了他的掌握之中,此時此刻,他相信只要自己一個認可,他的女兒就會像狗一樣不計較任何事情,沖他搖尾巴,乖乖聽他的話。
他從來就沒有失敗過,他還是那個無所不能的、輕而易舉就能掌控着別人命運的他。
可是曲靜妍接下來的話就立刻把他打入了地獄之中。
曲靜妍茶裏茶氣的說:“這真的是您動腦思考過後得出的答案嗎?我依稀記得您還是一位涉外律師,說話做事總歸是要有依據的吧?如果您在法庭上也是這麽異想天開,我真的非常擔憂那些相信您的公司目前的經濟狀況了。”
那一刻曲裕來幾乎要暴怒了,但是他還是勉強壓住了自己的怒火,他用盡量冷靜的聲音說,“不要随意猜測他人的想法,你的這種賣弄只會暴露你的愚蠢。”
曲靜妍茶裏茶氣依舊,“我只不過是說出我自己的想法罷了,如果您有不同意見的話,自然是可以提出來,沒有必要用刻意貶低別人吧?”
曲裕來刻意用一種對孩子說話的語氣說,“随你怎麽說,如果這麽想能讓你好受些的話,我也不介意你使用精神勝利法。”
“你給我打電話就是突然想到曾經的洗腦不夠成功,所以現在想着亡羊補牢一下?”曲靜妍懶得和他車轱辘話來回說,“恕我直言,這實在是有點太晚了,羊早就都被吃光了。”
曲裕來驚訝的發現,這個從來沒有被他放在眼裏的女兒,比他想象中的還要更加不好對付,從開始到現在,兩人的談話完全是按照曲靜妍的節奏在走,所以他只好強硬的拉回來,“我問你計劃了這些究竟是是想要做什麽!”
“我沒有做任何事。”曲靜妍認真的說,“所有的事情都是你們做的,你們随意安排我的人生,你們随意侮辱我,你們在我好不容易可以過得好一些的時候又再次出現,随便的污蔑我,肆意的往我身上潑髒水。”
“我其實很想問你,你是有多恨我,如果我不生活在地獄裏你心難安嗎?”
“你不要說這些沒有用的。”曲裕來厲聲喝止。
“這些是沒有用的?”曲靜妍反問,“我的想法,我的遭遇,我的一切,對于你來說都是沒有用的東西?那你為什麽不能放過我呢?”
“你是我的女兒,你的一舉一動都代表着我,都代表着整個家庭,”曲裕來開始道德綁架,“所以我有義務對你進行管教。”
“我有時候真的在懷疑,”曲靜妍的聲音中充滿了不可置信,“是不是你在和我說話的時候,就把所有的理智都随便扔了。”
“你真的相信我的一舉一動都代表着你嗎?又或者說你真的願意被我代表嗎?”
“你能否用對待一個有智商的正常人類的方式和我對話?別讓聽見我們對話的人懷疑我們的腦子,好嗎?”
曲裕來的臉色猛地一變,“你在說什麽?什麽別人?”
曲靜妍這次是真的覺得對方在把她當做小孩了,于是她有些不耐煩的解釋說,“錄音,別告訴我你沒有錄。”
“你錄音了?!”盡管陰謀被揭穿,但是曲裕來還是保持了理智倒打一耙。
“你說了什麽見不得人的話嗎?還是說你打算引誘我說些什麽話?”曲靜妍反問。
“如果你有被害妄想可以去醫院查一下。”曲裕來說。
“如果都沒有,你為什麽要害怕我也錄音了呢?”曲靜妍笑着問他,“我說的所有話都是不怕人聽的,自然也包括下面的話。”
“曲裕來先生,你比你想象中的那個自己要無能的太多,可你卻懦弱的連承認這一點的勇氣都沒有。”
“你連引誘我說出對我自己不利的話都不能,又哪來的自信能夠掌控一個人的人生?”
“你肆意的傷害你的女兒,一個連最基本的三觀都尚未建立的小孩子,你在她身上尋找你在外界無法得到的,那種可以掌控對方一切的感覺。你以為這是你強大且無所不能的證明,卻不知道這正是你的卑劣和無恥的證明!”
“你不過是靠欺淩弱小使自己活在自己無所不能的假象當中的,一個連面對現實的勇氣都沒有的懦夫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