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 33 章
—
玄關的燈開着,人影重疊。
餘星竹被解恒抱在鞋櫃上面坐着,這個高度剛好能夠讓兩個人不低頭就能接吻。
她被親的有些身體發軟,不自覺往後靠了一些,解恒立刻伸手,墊住了她的後背,沒讓餘星竹撞上冰涼的牆面。
餘星竹伸手抓着解恒的領帶,一吻結束後,她靠在解恒的肩膀上輕輕喘氣,松開了被抓的皺巴巴的領帶。
察覺到解恒又一次擡起了她的下巴,餘星竹微微偏頭:“……別親了……快去上班。”
解恒忍耐地嘆了一口氣,松開了抱着餘星竹的手,讓她在鞋櫃上坐好。
餘星竹伸手撫平剛才被她抓的發皺的領帶,看着解恒推門出去,對着解恒揮揮手:“晚上見。”
“晚上見,星星。”解恒笑,“我愛你。”
門被關上,餘星竹的臉已經紅到發燙。
她捂了下自己的臉,自從解恒說喜歡她,互相戴戒指已經過去了三天的時間,每一天,解恒都會向她索要早安吻和晚安吻,每天都會說許多次“我愛你”,而她每一次都會臉紅心跳。
……完全習慣不了。
但是很開心。
餘星竹在鞋櫃上坐了一會兒,等臉不燙了再跳下來,上樓簡單收拾了一下自己,然後拿上自己的小挎包,和張媽打了一聲招呼,也出了門。
她坐地鐵回到了自己的小家,有好幾天的時間沒有回來,家裏有一點塵土的味道,不重,但是必須開窗通風了。
Advertisement
打開窗戶讓陽光照射進來,餘星竹抖了抖窗簾上的灰,去廚房洗了一下兔子水杯,給自己燒了一壺熱水,然後踩着拖鞋去了卧室,從書架上面取下玻璃瓶。
玻璃瓶裏的星星已經淺淺鋪滿了底層,餘星竹把它拿起來晃了一晃,拔開了瓶口的木塞。
餘星竹還記得,不到一個月之前,她對這個玻璃瓶許下了願望,當時她想,等玻璃瓶裏的許願星裝滿了,她就挑一個日子悄無聲息地離開,和解恒再也不見。
那時的她不會想到,她會在後來經歷怎樣的大起大落,知道了解恒原來是喜歡她的,他們不會離婚,她也不需要離開。
之前對着玻璃瓶許下的願望不會實現了,餘星竹摸着玻璃瓶光滑的表面,默默許下另一個願望,和高中時許下的一樣——
等玻璃瓶裏的星星滿了,她就去向解恒表白。
兜兜轉轉,還是回到了最初的願望。
餘星竹放下玻璃瓶,從抽屜裏找出彩色的折紙,開始認認真真地一顆一顆的折着星星。
……星星怎麽還不滿。
看着還不到八分之一的星星,餘星竹趴在桌面上,決定每天都多折一點,這樣她就可以早一點和解恒表達心意。
為了不讓解恒提前發現,餘星竹沒有把玻璃瓶帶回家,而是放在了這裏,每天等解恒上班去之後,就來這裏不厭其煩地折星星。
在她的不懈努力下,這周六,彩色的星星終于填滿了玻璃瓶。
餘星竹揉了揉自己有點酸脹的眼睛,從椅子上坐起來,把玻璃瓶小心地裝進包裏,打開手機,搜索解恒舉辦科技展的地點,考慮是坐地鐵還是打車過去。
解恒的科技展在今天開始舉辦,為期三天。今天早上九點鐘,解恒會在展會中心發表致辭,餘星竹不想錯過這一幕。
餘星竹不是第一次參加科技展,在高二一個周末,她去編輯社交稿,在回學校的路上,她看到了一個公開的科技展,不收門票,也不要錢,出于好奇,她進去轉了一圈,被工作人員當成了小學生,還被塞了一根棒棒糖。
後來她才知道,那是解恒舉辦的科技展,是對方回國之後第一次舉辦的科技展。
在和解恒結婚之前,她悄悄去看了解恒又一次舉辦的科技展,走過每一個解恒停留過的展臺,努力去理解那些難懂的理論,就為了結婚之後能和解恒多說幾句話,能有共同話題。
也不是毫無成效的,畢竟在商量訂婚的那天,解恒和她在餘家的陽臺上,就談到了其中一個産品。
餘星竹回想着當時的場景,一想到解恒在那時就是喜歡她的,就覺得自己當初的表現一點都不好,應該再大方穩重一點的。
坐上出租車,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眼看已經過了九點鐘,餘星竹有些焦急地打開車窗,看了眼前面堵了一長串的車輛,開始後悔自己選擇了錯誤的交通工具。
司機也對今天的堵車很意外:“前面是有什麽活動要開嗎?”
餘星竹看了眼時間,拉開車門下車:“師傅不用送我了,錢也不用退了,我步行去。”
司機愣了一下:“哦,好。”
這裏離被臨時改成科技館的繪畫館只有幾百米的直線距離,餘星竹快步穿梭在街道中,聽着耳機裏導航的聲音,不斷改變着自己的路線,尋求在最短的時間裏趕到目的地。
科技展的門票是線上預約的電子票,餘星竹氣喘籲籲地刷票進館,終于趕上了解恒的致辭末尾。
會展中心已經擠滿了人,餘星竹綴在人群的邊緣,努力擡頭去看站在舞臺中央的解恒,看他穿着筆挺的西裝,手裏拿着話筒,朝着人群看來,聲音平緩:“再次感謝每一位來參加科技展的朋友……”
頭頂上的燈光明亮,餘星竹和站在光芒中央的解恒對上了視線。
急促的心跳還沒能平緩下來,就又開始加速跳動,餘星竹眨了一下眼睛,她雖然知道解恒很可能只是随意往後面看了一眼,不會在這麽多的人中準确地捕捉到她的身影,和她對視,但還是抱緊了自己懷裏的包。
下一秒,她聽到解恒說:
“……感謝我的太太,”解恒看向餘星竹,眼神溫柔含笑,“我是一個堅定的無神論者,但自從遇到她,我開始相信虛無缥缈的命運。”
隔着擁擠的人潮,餘星竹怔怔地看着臺上的解恒,心跳聲震耳欲聾。
“是她讓我堅定了開科技展,繼續探索新技術的決心,”解恒微笑,“命運或許難以捉摸,但是現在掌握在我們手中,未來的一切都由我們今天創造的科技決定,我相信命運,也相信科技,更相信人類。”
“謝謝大家。”
歡呼和掌聲幾乎要掀翻房頂,餘星竹愣愣地站在原地,腦海裏還回想着解恒剛才說的話。半晌,她彎下腰,擡手捂住了自己紅透的半張臉。
她聽到自己旁邊的人在交談:“好家夥,這秀恩愛的方式,真不愧是業界大牛。”
“要是我給我老婆這麽表白,她肯定得感動哭,”另外一個人說,“也不知道解恒娶的是什麽樣的天仙,才能讓解總這麽喜歡,居然在科技展的開幕致辭上面都要秀恩愛。”
對方回答:“誰知道呢,豪門真愛不常見吧。”
手機在包裏瘋狂振動,餘星竹猛地回神,拉開拉鏈,取出手機,看到了來電人,整個人都僵了一下。
餘星竹抿了下唇,她往外走了幾步,來到了一個沒有什麽人的走廊,小心翼翼地接起電話,低聲詢問對方:“喂?”
餘舒城暴怒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過來:“餘星竹,你把餘家的臉都丢盡了,你這個混賬!你寫的都是些什麽東西?!”
餘星竹把手機拿遠了一些,緩緩握緊了拳頭。
那邊臺下的幕布後,徐然輕輕撞了一下解恒的肩膀:“行啊,你小子秀恩愛都秀到這兒來了,真不愧是老婆奴。但是嫂子又聽不見你的表白,你白做工了,還好我給你錄下來了,你要不要回去放給嫂子聽?”
“不用,”解恒笑着回答,“她來了。”
“那你後面那段就是故意說給嫂子聽的!”徐然恍然大悟,“我就說你怎麽突然間改了演講稿,啧啧啧,解恒,你可以啊。”
徐然探頭探腦地往外面望:“嫂子在哪兒呢?我讓她過來坐。”
解恒也往外面看了眼,準備給徐然指一下餘星竹所在的位置,讓餘星竹過來跟着他們一起逛會展,免得走丢了,就看到了餘星竹往外面離開的背影,微不可查地皺了一下眉,拍了下徐然的肩膀說:“別看了。先幹正事。”
在徐然和工作人員離開後,解恒拿出了手機,給餘星竹發一條消息過去。
【XH:在哪兒?】
餘星竹沒有時間查看解恒發來的消息,手機那頭的餘舒城還在持續怒罵。
“我早就告訴你不要幹那些下九流的事情,你偷偷背着家裏寫了這麽多年,當初你改志願,去A大讀文學系,是不是就是為了繼續寫那些不入流的東西?”餘舒城氣急敗壞地說,“餘家怎麽出了你這麽個丢臉玩意兒?搞那些神神叨叨的東西!”
除了餘舒城被氣到喘粗氣的聲音,電話那頭還有谷玲隐隐約約的安慰聲,以及餘景澄幸災樂禍的笑聲。
是啊,高考已經結束了。餘星竹突然想起來,餘景澄應該已經從封閉學校出來了,他那麽記仇,肯定已經把她在寫那些東西的事情告訴了餘舒城,所以餘舒城現在來找她算賬了。
餘舒城緊張地對餘星竹說:“你趕緊把那些東西藏好,不要讓解恒看見!不然解恒和你離婚,影響了家裏的生意,有你好受的!你趕緊把那些東西全都丢了,以後再也不準寫了,你聽到沒有?不然我打死你!”
打死她?
餘星竹突然有一點想笑。在她成年之前,她的确非常懼怕餘舒城,害怕對方高揚的拳頭。她一想起餘舒城當年給她的那一巴掌,臉頰就隐隐作痛,手腳都發軟,恐懼深入骨髓。
可是當她離開那個所謂的家之後,她對餘舒城的害怕就日漸減少,因為她發現,餘舒城并沒有她想象中的那麽厲害,只要她不在餘家,不用餘舒城的錢,餘舒城就根本沒有辦法管住她。
現在聽到餘舒城色厲內荏的聲音,餘星竹更是覺得好笑,對方只是怕解恒會因為這件事和餘家結束合作而已,餘舒城根本不在乎她的心情,她的感受。
她從小時候,從父母離婚之前起,就是餘舒城不想要的拖油瓶,是餘舒城因為法律才不得不養着的工具人,餘舒城沒有給她一星半點的父愛,留給她的全是糟糕的回憶。
現在解恒已經知道她在寫小說的事情,也對她表示了支持,那她就沒有什麽好怕的了,也沒有任何後顧之憂。她這麽多年來遭受的委屈,餘舒城的暴力和怒罵,谷玲的誣陷和苛待,還有餘景澄的欺淩和騷擾……是時候做一個了斷了。
“我寫什麽,和你有什麽關系?”餘星竹冷靜地反問,“你管得了我嗎?”
餘舒城那頭猛地抽了一口氣,被餘星竹頂撞的話氣得不輕,他從來沒有想到自己懦弱溫和,幾乎毫無存在感的女兒居然敢這麽和他頂嘴,怒吼道:“你怎麽和你父親說話的?!”
那邊,解恒遲遲沒有收到餘星竹的回複,皺了一下眉,朝着餘星竹消失方向走了過去。
“你也配叫父親嗎?”餘星竹神色平靜地回複餘舒城,她也驚訝于自己居然會說出這麽尖銳的話,和平時的自己完全不像。
餘舒城氣的臉紅脖子粗:“我生你養你,我怎麽就不配是你父親了!你這個不孝子!”
“十八歲以前你有義務撫養我,這是法律規定的。”餘星竹吸了一口氣,“十八歲以後,我就沒有用過你的一分錢,反倒是餘景澄找我要了很多錢,大概有七十多萬吧,你讓他盡快還我。”
電話那頭的餘景澄原本還在高高興興地看戲,沒想到餘星竹會突然揭發他,神色驚慌地大聲說:“我沒有,她在撒謊!她騙你的!”
谷玲其實是隐隐約約知道這件事的,她從餘景澄明明沒有拿到餘舒城給的錢,卻依舊花天酒地的表現就大概猜出了事情的經過,連忙緩和局面:“姐弟之間說什麽還不還的,星竹你也真是的,就一點零用錢而已。”
餘景澄的聲音太大,餘星竹也聽到了他的聲音,聽到谷玲的話,餘星竹差點沒被氣笑,繼續對餘舒城說:“我這裏有轉賬記錄,還有通話錄音。如果他不還的話,我會以勒索起訴他。”
電話那頭的三人同時一愣。
餘舒城氣的聲音都在哆嗦:“你起訴?你起訴你弟弟?餘星竹,你到底……”
“對,我會告他。”餘星竹打斷餘舒城的話,“如果你們不想我把事情鬧大,那就還錢,然後再也不要來打擾我。”
餘舒城那邊還在氣急敗壞地大罵,餘星竹皺了下眉,準備挂斷電話。
手上突然一輕,餘星竹詫異轉頭,看到了蹲在旁邊,從她手裏拿過手機的解恒,也不知道在這裏待了多久,聽到了多少。
餘星竹有點慌亂,想伸手把手機拿回來,卻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縮在了角落裏,手腳都是軟的,手心裏也全都是汗。
原來她不是不怕。
她的勇氣,她的底氣,全都是解恒給的。
餘星竹突然松了力氣,身體一歪,解恒眼疾手快地伸手,把餘星竹抱在了懷裏,攬着她站起來,讓餘星竹靠着他的胸膛。
“伯父。”電話那頭的餘舒城剛剛停下謾罵,解恒就開口說,“我聽星星說,餘景澄找她勒索了七十多萬?”
餘星竹往解恒的懷裏埋了埋,不敢看解恒此時的表情。
解恒會不會覺得她很沒用?
察覺到胸前的濕潤,解恒神色一沉,擡起另一只手,輕輕拍着餘星竹的後背安慰她,對電話那頭的人更加不耐且厭煩。
“小解?”餘舒城表情一變,“怎麽,怎麽能說是勒索呢?這是我們家裏的事情,是餘星竹和她弟弟的打鬧,不能當真,小解就別管了。”
“餘星竹現在是我的家人。”解恒語氣加重,“她的事就是我的事,還請餘總早點還錢。我太太寫書賺的錢都是她自己的,我想餘景澄沒什麽資格找她要錢吧?”
稱呼從“伯父”變成了“餘總”,餘舒城愣了一會兒:“你,你知道餘星竹在寫什麽?”
“我知道,”解恒摸了摸餘星竹柔軟的頭發,“我很支持她。”
餘星竹抓着解恒的外套,哭意完全止不住。
這是第一次,第一次有人這麽維護她,選擇她,堅定地站在她這邊,說支持她,而且還是在和她以前最怕的人對抗,幫她出頭,幫她說話。
解恒就是她的騎士,她的保護神。
餘舒城完全沒想到解恒的回答會是這樣,他突然意識到,在解恒看來,餘星竹才是他和餘家交易中真正想要的那個,他們生意上的利益全都是餘星竹的陪襯。
可是怎麽可能?
餘舒城驚得臉色發白,他不相信自己會錯得離譜,旁邊的谷玲和餘景澄看着他的表情,都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一個字都不敢再說,生怕餘舒城會遷怒他們。
解恒接着開口,語氣和平時一樣溫和,但是說出來的語句卻毫不客氣:“既然星星說了,不想讓你們再打擾,那請餘總也識相一點,早點還錢,不要再打擾我太太,否則我不确定我們的合作是否還能繼續下去。”
餘舒城的雙手劇烈地抖動起來。
他想怒斥解恒,但是他怕,如果解恒真的終止合作,撐不住的只會是餘家。畢竟解恒是可以把自己親生父親都送進監獄的人,餘家不比解家,解恒要想搞垮他們簡直易如反掌。
餘舒城不管有多少怒氣,多少不甘,在面對解恒強硬的态度時,他也只能打掉牙往肚裏咽,低頭示弱:“是,解總,我明白了。我這就讓犬子還錢,別因為這件事傷了和氣。”
解恒冷淡地“嗯”了一聲,挂了電話。
他抱着餘星竹,随手裝好手機。在來的時候,他就讓人封鎖了這條走廊,現在沒人打擾,安靜地空間裏只能聽到餘星竹很低的啜泣聲。
“又哭了,”解恒無奈地捧住餘星竹的臉,“別為不值得的人難過,嗯?”
餘星竹哭着搖頭,她不是在為餘舒城他們哭,她是……
她踮起腳尖,主動吻住了解恒的唇。
解恒愣了愣,很快配合着彎腰低頭,方便餘星竹更深入地親吻他。
小孩第一次主動,解恒半是享受,半是心疼,摸着餘星竹的後頸,一下一下地安撫着。
“解恒,”餘星竹後退些許,她抿了抿水潤的唇,看着解恒的眼睛,還帶着點可愛的鼻音,“我喜歡你。”
解恒僵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