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同黨
同黨
會場上各年級分成不同的方陣，各班級按男女列為兩隊。
周洗夏意料之中地遲到了，主席臺上校長正在發言，她在低噪的環境下潛入會場，按順序找到自己的班級。
隊伍末尾的林佳肩頭突然搭上一只手臂，回頭發現是周洗夏。
她左顧右盼一番後，将英語單詞書裝模作樣地擋在面前，小聲問：“你今天究竟怎麽回事？”
周洗夏和林佳從小玩到大，兩人幾乎沒有秘密可言，簡單解釋：“昨天不小心被我媽看到物理試卷，然後早上起來發現被鎖家裏了。”
林佳了解他們家的情況，安慰性地拍拍周洗夏的後腦勺，“剛剛老劉發現你不在，我正想着給你打掩護，結果他說你媽媽向他請假了。”
“已經請假了？”周洗夏疑惑地眨眨眼睛，“那你不和我說？”這樣她能從校門口大搖大擺地直接進來。
“沒來得及。”林佳到會場才知道這事，找不到合适的時機聯系周洗夏。
周洗夏将剛剛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長嘆口氣，“希望不會被發現。”
“我的天，你膽子真大。”林佳長開的嘴巴能吞下一個大雞蛋，但想想幹出這事的人是周洗夏，又覺得不足為奇，“那倆混混要是發現你撒謊，把你打一頓，你哭都沒處哭。”
周洗夏微微仰頭，嘴角勾笑，“可是把他們耍得團團轉，好好玩啊。你都不知道他們最後摔得痛出豬叫，笑死我了，真可惜沒有親眼見證那副場面。”
林佳長嘆口氣，“要不是有人幫你，我看你這次多半要翻車。”
“那我就坐等翻車的那一天。”周洗夏腦海中浮現路樾那張臉，問：“你聽過這號人物嗎？”
林佳搖搖頭，“我也想豔遇帥哥啊。”
“豔遇？他可是想當我的第二個爸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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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佳不同少根戀愛筋的她讨論這個，回到之前的話題，感嘆道：“我真不理解你媽媽，別人家孩子都巴不得自己孩子全天下第一優秀。你媽還反着來，存心不希望自己孩子好，真是想不……”
“你們幹什麽呢？”
講悄悄話的兩人循着聲音，轉頭。
老劉是他們的班主任兼語文老師，性格随和，偶爾擺出嚴肅正經的樣子來管教學生。
他現在一改往日和善的面容，面色嚴肅地看着兩人。但長期微笑導致的魚尾紋占據着它應有的存在感，讓緊繃的臉并不唬人。
周洗夏反應很快，眼睛看回書本，“背單詞。哎，林佳，這個單詞怎麽讀？”手指随意指向頁面中的一個單詞。
……我的姐，你随便指也指一個短一點的單詞。
聽到林佳未出聲，周洗夏尴尬得摸摸鼻子。但裝要裝到底，她虛心地沖老劉問：“老師，你會嗎？”
老劉一語文老師，英語這玩意兒早丢在二十多年前，但他拒絕承認不會，“現在不是讨論這個的時候，等下有問題再來找我——或者英語老師。”
周洗夏附和着說好。
這一打岔完，老劉開始詢問她的情況，“你來學校了啊。早上六點你媽媽跟我說，你生病要請假，現在看你樣子不像身體不舒服啊。”
周洗夏支支吾吾，含糊地說：“可能我自愈能力比較強吧。”
這不是一般的強啊。
老劉沒在這個問題上過多計較，順着她的話，說起正事，“既然你自愈能力強，那新同學就安排坐你旁邊。”
知道他前半句是在開玩笑，林佳和周洗夏的關注點沒放在這裏。
“都開學半個月了，現在來學校？”旁邊支起耳朵偷聽的林佳開口。
老劉斜眼沒回答，總不能直說那孩子硬要等到開學典禮正式開學才肯來學校。
挺注重儀式感，可多少會影響其他同學的心态，一個兩個不聽話就算了，多了可不行。
全班只剩下周洗夏旁邊有多餘的位子，雖說她習慣一個人坐，但她這不是任性的時候，再說三人桌，和新同學中間能上一個位置。
老劉見周洗夏同意後，心裏的大石頭終于落下。
周洗夏脾氣性格好，和誰都玩得來，古靈精怪卻不讓人讨厭。和那孩子倒是互補，希望兩人能好好相處。
說完這事後，老劉又囑咐她等會兒去辦公室提前和新同學認識一下，就忙着去和隔壁班主任閑聊了。
果然，沒有不喜歡聊天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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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明媚，微風不燥。很榮幸與大家在此相聚，共同迎接新學期的到來！”幹淨的男聲透過校園的重重屏障，直入人耳。
周洗洲面色嚴謹，背脊挺直。發言時嗓音清脆，咬字清晰。
原本臺下的大多數老油條們都在自顧自地忙碌着，此時都不約而同地擡頭看向臺上的男生。他們有些為聲音所迷，細細咀嚼着男生文字背後的深意。有些被容顏所惑，欣賞讨論着男生的來歷。
“我的天，這個高三學長好帥啊。”原本安靜的人群突然爆發一陣叽叽喳喳聲，大家的目光都看向主席臺上。
周洗夏下意識地擡頭，然後覺得自己的眼睛髒了。
林佳注意到了周圍的動靜，明白兄妹兩人恩怨的她說出了好友的心裏話，“不過如此。”
話音很小，因為說出違心話的她多少有點心虛。
附近的人當然沒聽到她的話，周洗夏卻是沒有錯過，立即回贈贊同的眼神。
老劉離開後，他們班偷偷講話的人也不再顧及。
有女生後知後覺地問：“他叫什麽名字啊？”
“剛剛自我介紹說叫什麽周洗洲。”另一個女生回答。
“就是那個高二被保送清華的那位傳奇學長！”女生撐着面頰，星星眼，“這學長真厲害啊，成績好，長得也帥。”
林佳從前對周洗夏誇自己哥哥很厲害，很多人追這事兒嗤之以鼻。現在發現不愧是周洗洲，剛入學半個月的學妹都知道他的名號。
“不過話說回來，和周洗夏長得好像啊。周洗夏，周洗洲，名字差不多。”女生思索片刻，沖着周洗夏喊道：“這是你親戚嗎？”周洗夏不拘小節，女生問出這話絲毫不覺冒昧。
周洗夏露出尴尬不失禮貌的微笑，搖搖頭。
好的，她的名字和臉髒了。
“啊，竟然不是。”那女生有些失望地回身，小聲嘟囔着：“可惜了。”
“……”這有什麽好可惜的，周洗夏巴不得他別來挨邊。
“深呼吸，冷靜冷靜。”林佳寬慰。
周洗夏和周洗洲因年齡差太小，常常吵架，然而吵歸吵，兩人關系照舊十分親密。雖然從未說出口過，但林佳知道，周洗夏很依賴她的哥哥。不料這個哥哥卻在父母離異的時候，毅然選擇了那個犯錯且對家庭毫不負責的父親。
周洗夏認為這是背叛，是壓垮母親的最後一根稻草。
畢竟，哪個母親能接受被自己親生的兒子嫌棄呢？
人群的喧鬧很快随着主人公的下場而平息，開學典禮也在時間的流逝下結束。
周洗夏不想多耽擱，直接去往辦公樓。
宋明推開門，看到了一張略帶熟悉的面孔，“是洗洲的妹妹啊，你今年讀高一了？”他是周洗洲的班主任，曾經家訪的時候見過周洗夏。
周洗夏雖不願承認和周洗洲的關系，可被清楚身份的人認出也不好否認，只好打招呼說：“宋老師好。”
宋明有課，顧不上多寒暄就離開了。
宋明嗓門大，再加上周洗洲的名聲，引得辦公室內的老師紛紛看向她。
周洗夏低頭，心裏不太舒服。
老劉的位置恰好正對着辦公室門口，注意到他們的動靜，發現是她招呼了一聲，“你來了啊。”
辦公室一位男老師調侃，“老劉好福氣，帶個了這麽好的學生。”
雖未明說，但周洗夏知道，她的這個“好”是血緣附加的。
早習慣了不是嗎？周洗夏內心有些苦澀，從小到大提到她哥哥必須會說到她。以前兩人關系好的時候，周洗夏會有自豪感，但現在只剩煩躁……
老劉擺擺手，“切，我這個也是好苗子。”
雖說看上去是句客氣話，但周洗夏的內心像被刷上一層薄薄的甜蜜，臉上黯淡的神色散了幾分。
她關上辦公室的門掩飾情緒，然後轉身意外瞥見了老劉身旁的男生——腿挺長，長相挺眼熟……
周洗夏臉上微微一頓，竟然是他。
我的天。
周洗夏不禁腹诽，自己真不是個好東西，開學第一天就帶人家翻牆。
好在路樾只是随意掃了一眼，周洗夏猜測他應該是沒把那件事放在心上，不由得松了口氣。
至于攝像頭的事情，她沒有遷怒。本來就是她自己要翻牆的，沒選好位置怪誰。
周洗夏在心裏暗暗下定決心，這事被抓包肯定不能連累別人。
老劉眼尖，看兩人神色，“認識？”
周洗夏忙搖搖頭，路樾則不置可否。
老劉以為自己弄錯了，要說的事情差不多和路樾交代完了，于是向周洗夏介紹：“這是我們的新同學，路樾。”
“這是我們班的學習委員，額，數學物理成績非常好。”有些科目則不堪入目。
周洗夏：“……”那聲額，讓她暖了不到五分鐘的心重新堕入冰窖。
老劉轉頭看向周洗夏，安排道：“你平時沒事，多幫幫新同學。他初來乍到，又是北城人，有什麽不懂得你幫幫忙。”
周洗夏對路樾多少有點感激之情在身上，拍拍胸口保證：“沒問題，我母親也是北城人，算是半個家鄉人，你學習或者其他方面有不懂的都可以問我。”北城和星市的教材版本不一致，知識點內容卻是共通。
這句話戳中了老劉的心坎，他與路樾父親是朋友，路樾這次轉學會選擇星河一中也是因為他。
“老師，相信你。”老劉一陣感動，文人情懷泛濫說了一大堆同學互相幫助的佳話。
路樾看着笑得你來我往的兩人，靜靜站在一旁。
終于說完了，老劉看看時間，“你帶新同學去教室上課吧。”
“走吧，新同學。”周洗夏看向路樾，讓出路。
路樾不和她客氣，走在她前面。
老劉欣慰地點點頭，不合時宜的手機鈴聲打斷了三個人的氣氛。
周洗夏：“您電話，我們先走了。”
老劉拿起手機，按下接聽，擺擺手示意兩人趕緊離開。
可惜還未等他們走到門口，聽到一聲暴喝：“周洗夏，你給我站住，你竟然還翻牆。”聲音響徹整個辦公室。
沒等周洗夏狡辯，又是一聲大喊：“你的同黨是誰？供出來！”
聲音巨大，惹得剛剛那位被老劉怼過的老師探出頭，心想這不是你說的好苗子嗎？怎麽這就犯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