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曉

第16章 章

第 16 章

正月初二，清晨八點，天光大亮。東邊冉冉升起的新日映亮了整片巷區，乳白色牆面像一面面巨大的反光板交相輝映出生機勃勃。

房間裏窗簾緊閉一片昏暗，窗外的鳥鳴伴随着牆上挂着的亮黃色鐘擺譜出冬日的樂曲。

空調呼呼地吹出暖氣，把床上熟睡的人熱得伸出了腿。

轟——

一聲巨響把葉澧炸醒了。

他從被窩裏探出來一個亂糟糟的頭，滴溜圓的眼睛茫然地轉了一圈，然後又松力砸進被窩裏。很遠的地方傳來嘈雜的人聲，他逐漸從茫然裏找到思考能力。

“哥。”鹿知嶼清亮的叫喚聲随着開關門的聲音傳來，“哥，要起床了，伯父伯母說準備出發了。”

“嗯……”葉澧打着哈欠慢慢坐起身穿鞋，看着衣着鮮豔一身清爽的鹿知嶼走到床邊，懶懶地靠上他的身體，他也默契地抱起他往外走。

因為爸爸媽媽不住二樓，鹿知嶼的行為變得十分明目張膽，從房間到衛生間的一小段路足足走了五分鐘。

這五分鐘造成的後果就是被嘴唇發紅的葉澧飛了個撒嬌似的眼刀。

說是後果，倒不如說是撩撥。

鹿知嶼被瞪了一眼之後更加得意忘形，屁颠屁颠跟着葉澧走進衛生間，黏着他吸貓一樣對着頭發和脖子又蹭又咬。

脖間一疼，葉澧驀地縮了縮脖子往旁邊躲開看向他，嘴裏含着牙膏沫，口齒不清地說：“別親脖子了，我不想穿高領。”

鹿知嶼停下動作，趴在他肩上呢喃：“哥……”

葉澧洗漱完畢，肩上的挂件鹿知嶼才像從沉睡中蘇醒一樣強勢地把他抱起壓在洗漱臺上熱吻，舔過他每一寸挂着水珠的臉頰。

他在這炙熱密集的吻中刻意壓着聲音喘了幾聲，把禁不住撩撥的鹿知嶼喘得面紅耳赤。

“澧澧！知嶼！好了嗎？要走了哦！”媽媽的呼喚從遠處傳來。

鹿知嶼這才放開葉澧，尴尬地看了看自己的反應。然後抱住坐在洗漱臺上滿臉笑意的葉澧，帶着哭腔向他撒嬌：“哥，我錯了，我又亂發情……”

葉澧歪頭笑得越來越歡，而後無奈地抱住鹿知嶼，張口喊：“媽！我們後面走！”說罷，右手已經解開了他褲腰的扣子。

将近半小時後，葉澧把一團衛生紙扔進馬桶沖下，走回洗漱臺邊洗手邊親了親臉蛋通紅的鹿知嶼。

他洗完手往他臉上彈了彈水珠，面不改色安慰道：“害羞什麽，沒早洩就很好了。”

“哥……”鹿知嶼羞愧地上前抱住他，親了好一會兒生硬地扯開話題道，“哥，為什麽你這麽能忍啊？每次都是我對你亂發情，還比你先有反應。”

葉澧認真想了想回答：“因為，我們兩個之中肯定要有一個冷靜的，不然兩個人從早到晚只想着發情，工作怎麽辦？生活怎麽辦？”

“哥，你在說我從早到晚發情嗎……”鹿知嶼難以置信道，一臉受傷的表情，眼裏蓄滿了淚水。

葉澧露出一個單純的微笑：“當然不是啦，你深夜也會發情哦。”

“哥！我哭得好大聲……嗚嗚嗚，叫寶貝也哄不好！”

“寶貝，別哭了，哥哥親一個好不好？”

“好。”

結果還是瞬間被哄好了。

等兩人磨蹭半天一起出門坐車抵達鄉下外婆家時，已經是十點半了。

外公外婆并不是這個村裏的人，而是年老後被子女送到鄉下來買了個不大不小的房子養老，由在村裏旅游區開了家農家樂的姨媽和姨夫照顧。因為路程不遠，葉澧的爸媽在工作不忙的時候經常會回村探望僅存于世的外婆。

葉澧帶着鹿知嶼走到家門口時，外婆正坐在家門邊，在暖陽下拿一把剪刀修剪花木，好幾個十多歲的高中生姨媽的孩子圍在她前面轉。爸媽和姨媽姨父在院子裏聊天幹活，一派和諧。

“外婆！”葉澧喊了一聲率先沖上前抱住外婆脖子，開心地笑着撒嬌說，“對不起，外婆，我現在才回來。”

外婆驚喜地看着他，笑得花枝亂顫，佯裝嚴肅訓斥道：“傻孩子，大過年的，說什麽對不起，回來不就好了。”

“謝謝外婆！”葉澧說着往外婆滿是皺紋的臉上親了兩口，然後拉過身後的鹿知嶼，向他們介紹道，“這是我男朋友，鹿知嶼。”

鹿知嶼愣愣地笑了，正經地微一鞠躬道：“外婆好，你們好，我是鹿知嶼，叫我小鹿就好，多有叨擾。”接着偷偷瞄了眼葉澧低聲喊，“哥……”

“小鹿啊……”把他的小動作都看在眼裏的外婆親善地笑着，放下剪刀握起他的手輕輕摩挲，“不用緊張，大家都不是封建社會的人，我們家沒那麽多規矩，你只管高興就好。”

鹿知嶼順着外婆的動作半蹲下來，黑亮的眼睛似有水光流轉，誠懇地說：“謝謝外婆。”

外婆溫柔地笑了，另一只手從口袋裏拿出兩個紅包都放到鹿知嶼手上，看了眼葉澧又看着他說：“你幫小葉子拿着，往後要好好的，多體諒理解對方，互相照顧。”

鹿知嶼慌忙接下紅包，像在接古代帝王的聖旨，真誠地說：“奶奶你放心，我們一定會的。”

旁邊幾個高中生忍不住笑了起來，葉澧憋着笑把手放到他頭頂上抓了抓頭發。

外婆直笑得睜不開眼，緩緩道：“我是外婆，不是奶奶，傻孩子，樂傻了吧？”

鹿知嶼張了張嘴什麽也沒說出口，紅着臉站起身躲到了葉澧身後。

葉澧回頭看了他一眼，笑着從他口袋摸出幾個紅包和自己口袋的紅包上前一起遞給那幾個高中生：“新年快樂。”

“謝謝葉澧哥哥和小鹿哥哥！哥哥恭喜發財！萬事如意！”

“會念我名字了啊？”葉澧驚了一下，擡手拍了拍其中一個高中生的肩膀誇贊道，“嘴巴真甜。”

走進院子和爸媽姨夫姨媽打了招呼後，葉澧被外婆指使着帶鹿知嶼到村裏到處逛。順便去菜園裏摘點菜。

因為過年，村裏幾乎沒有游客，倒是有不少回村的年輕人像他們一樣到處晃，還拎着一袋子摔炮追着小孩扔，小孩邊哭邊挑釁。

葉澧看着露出羨慕目光的鹿知嶼，幽幽道：“姨媽店裏應該會有很多，但是，我擔心你打不過小孩，反而會招來更多小孩一起打你。”

鹿知嶼訝異地看着他，十分不服氣道：“哥，我哪有這麽弱。”說完，他又補上一句，“再說了……我不是還有你嗎？”

葉澧搖着頭在胸前比了個大叉表示拒絕：“不，我成年之後就沒幹過這麽幼稚的事了。”

“哪裏幼稚了，哥。”鹿知嶼抓過他的手前後亂晃撒嬌，“哥，陪我玩吧？哥。”

“好了，我陪你玩。”葉澧無奈地嘆了口氣，“你怎麽這麽喜歡撒嬌？”

“你明明也很喜歡。”

“我什麽時候對你撒過嬌？”

“每天都有，你現在看着我不就在撒嬌嗎？”

“……情人眼裏出撒嬌鬼？”

“沒錯！”

抵達菜園，葉澧決定讓從沒體驗過摘菜的鹿知嶼摘完所有需要的菜，自己則拿個菜籃子跟在後面指導。

摘完菜，葉澧幹脆在姨媽店裏把菜洗了。

鹿知嶼不知道什麽時候摘來一朵黃色野花，蹦蹦跳跳到身邊給他插在耳朵上，趁着他騰不出手，歡喜地抱住他這親親那親親，完事後不忘給自己的傑作拍張照。

葉澧洗完菜，滿臉苦惱的鹿知嶼黏着他，劃拉着手機問：“哥，我有好多張你的照片，你覺得用哪張做壁紙好？”

葉澧瞪了他一眼，拿起菜籃徑直離開，随口道：“不穿的最好。”

鹿知嶼爆紅的臉頰露出詫異的神色，迅速跟了上去，低下腦袋湊到他耳邊小心翼翼地問：“可是我還沒有這種照片……哥，你要讓我拍嗎？”

“你敢拍嗎？”

“我擔心放手機裏不安全。”

“所以你想什麽呢。”

“但是我可以用眼睛記錄下來，哥。”

“那個晚上你還沒記錄下來嗎？”

“沒有……我只記得你大腿特別敏感，摸了就會踹人。所以，哥，我們什麽時候能做第二次？”

葉澧的臉蛋慢慢升起兩朵紅雲，害臊地撇過頭低聲道：“想都別想。”

“哥！”

說話間，已經到達家門。

葉澧刻意躲開鹿知嶼去給家長幫忙。鹿知嶼也被外婆拉走去和高中生唠嗑聊八卦。就此被分到了兩地。

葉澧在廚房邊切着菜邊聽他們外面聊天，聽到外婆一直在八卦他們的戀情，高中生們也都在起哄。不用說，鹿知嶼一定會在外婆的要求下從頭說到現在。

“我和哥是兩年多前在游戲裏認識的，那個游戲下架之後，我和他加上聯系方式變成了好朋友，就這麽在網絡聊天中互相喜歡上了。”

“表白是在今年十月，他們工作室的簽售會上，我當天買了一百本他的畫集在晚上找他簽名并表白，當晚我們在一起，開始了将近兩個月的異地戀。現在，我已經搬到玉鈴市來和他同居了。”

像大綱一樣簡略說了大概，所有人都在為他們的愛情喝彩。

但這兩年多時間還有很多只有他們知道的心酸或暖心的小故事。

他們的愛情一開始并不是這麽一帆風順，雖然沒有吵架鬧分，現實的因素也時常把他們拉入困境。

好在，他們都在為了對方改變自己，想盡辦法敞開自己，無限地包容體諒對方。

葉澧忽然想起來，他們之間最接近吵架的一次對話是在一起之前，他的工作遇到了瓶頸。鹿知嶼在那期間一直給他打電話，一直撒嬌說要見面，他那時語氣不太好地吼了他一聲。最後，還是鹿知嶼一直在哄他，直到把他哄笑了。

所以，他們的契合也許并不是天生的，而是後天一點一點在摸索中磨平的。

“開飯喽！”

餐廳被人和飯菜香擠得熱熱鬧鬧的。

葉澧拿着飯碗把鹿知嶼身邊的高中生支走，高中生走前不忘叮囑他別讓別人占了自己的位置。他走後，葉澧自己自然地霸占了他的位置，和鹿知嶼緊挨着坐。

鹿知嶼偏頭對葉澧眨了眨眼笑了起來，桌布籠罩下的左碰了碰他的右腿。他也看過來，強硬地把腿挂到他腿上，一副驕橫模樣。

這時，被支走的高中生走了回來，看到葉澧占了自己的位置，着急地指着他們喊：“外婆！我舉報！有人吃飯跷二郎腿！”

葉澧和鹿知嶼面無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