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曉

第13章 章

第 13 章

今日除夕，最低氣溫12攝氏度，最高氣溫22攝氏度，天氣晴。

鹿知嶼因為激動了一晚上沒睡好，一直睡到将近中午十二點才迷迷糊糊醒來。

葉澧早早醒後早早洗漱再窩回他懷裏安靜玩手機。

“……哥？”

聽到這聲嘶啞的呼喚，葉澧關掉手機扔下，轉了個身面對鹿知嶼，單手撐起腦袋眼含笑看着他，輕聲感慨道：“你的作息真健康。”

鹿知嶼打了個哈欠，磨磨蹭蹭地上前環住他的腰，眯着盈滿水光的眼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啞聲道：“這是網瘾少年的正常作息。”

葉澧随手抓了抓他睡得狂亂的頭發，往下撫摸耳朵和臉頰，看他努着嘴乖巧地往手心拱了幾下，順着他的話說：“你現在還是網瘾少年嗎？”

“不，我現在是哥瘾少年。”鹿知嶼說完自覺發動病情，一個勁往他身上黏，癡迷地到處嗅。

“癢。”葉澧半推半就地笑了幾聲，忍不住吐槽道，“你的情話真的很土。”

鹿知嶼一本正經道：“确實‘橫’土。”

“……閉嘴。”

小小拌嘴幾句，一臉欠揍表情的鹿知嶼被葉澧拖拽着起床推進衛生間洗漱，順便給他準備好了今天要穿的衣服——把兩件淺紫色毛衣扔在床上，簡單粗暴地解決了鹿知嶼從昨晚就一直糾結的問題。

鹿知嶼洗完睡一晚造出的爆炸頭，吹完自己的頭發又拿起梳子走到葉澧身邊給他梳頭，看到那兩件毛衣，有些猶豫地說：“哥，真的要穿情侶裝嗎？伯父伯母不會覺得我很随便吧？”

“他們只會覺得我們兩個很幼稚。”葉澧露出淺淺的笑容，略微歪頭方便他捋直頭發，沉默地想了想接着說，“等會拿個小行李箱裝衣服吧，初二我們還要回外婆家，只帶兩套肯定不夠。”

鹿知嶼專注細致地替葉澧梳理雜亂的發絲，聞言一愣，如夢初醒般“啊”一聲，倉惶道：“哥，我們在一起才快三個月，真的沒關系嗎？”

葉澧毫不意外地笑了幾聲，擡手拉下他的胳膊抱進懷裏，仰頭将下巴抵在他肩膀上，垂下眼簾露出一副天真表情道：“戀人從相遇的第一天開始相愛，而我們已經相愛将近三年了。”

“哥……”心向葉澧的鹿知嶼瞬間說服自己釋然，直盯着葉澧深深感嘆道，“你好會說話。”

“以後專門給你寫一本葉澧精講語言的魅力。”葉澧接着他的話說，随後拍了拍他的手臂，溫聲催促道，“現在先收拾東西，不然趕不上晚飯了。”

“好！”

因為鹿知嶼的興致勃勃與似乎使不完的力氣，收行李的效率很高。葉澧全程蹲在一旁看手機偷懶，時不時給他口頭鼓勵幾句和“口頭”鼓勵。

等扣上行李箱，他才扔了手機幫他套上毛衣，完事之後不忘摸了摸毛衣的卡通小綠葉傻笑一聲。

出門前，葉澧從鹿知嶼手上扯下發圈，随手把頭發紮成松松散散的小辮子，背着個米白色書包，懷裏抱着兩人的帽子和圍巾。像個即将出發郊游的小朋友。鹿知嶼則一身家長打扮，裏面是情侶淺紫色毛衣，外面套了件牛仔外套。

站在門外，葉澧彎下腰仔細鎖好公寓把鑰匙遞給年紀明明比他小卻比他靠譜得多的鹿知嶼，而後并肩出發。

因為頭一回見父母，鹿知嶼拉着葉澧去了趟商場買禮物。

葉澧完全能知曉他的心情，所以沒阻止，只淡淡提醒一句別太過火，幾乎放任了他，靜靜跟在身後看着他精挑細選。

下午三點半後，溫度已然達到當日最高。分明在深冬，暖洋洋的光卻像要把春季的嫩芽催生出來似的，與和風精心雕琢這個世界的一切。

這在冬季難得一見的好天氣。

坐在出租車上，葉澧悄然握緊暗暗相扣的手，看着如視頻一幀一幀滑過視線的熟悉風景，劇烈跳動的心髒慢慢平靜下來，指腹伴随着一下一下的心跳揉摁着撫慰另一只手。

感受到他的安慰，鹿知嶼偏過頭扯了個幹巴巴的笑容，咬緊後槽牙忐忑地說道：“哥，我好緊張。”

“我在呢，別緊張。”葉澧輕聲地笑着說，表面淺笑安然，內裏卻抱着幸災樂禍的心态。

從确定鹿知嶼也同樣深愛着他的時候，他向父母坦白了所有，從相遇到熱戀，包括好與壞，成熟與幼稚。他的父母對他總有萬分耐心，聽他說完後，對鹿知嶼産生了極大的好奇。又因為他們的工作與計算機息息相關，對鹿知嶼的好感度垂直上漲。最主要的是，他們對親兒子的愛張弛有度。

所以，葉澧才能這麽淡定平和。

葉澧家在公寓相對的玉鈴市另一頭，著名旅游區附近隔了條河的巷區。很多年之前，這一大片還沒開發成旅游區，河的這邊開始自建小樓房，于是開發商盯上了河對岸，玉鈴市旅游業就此興起。一邊是白牆烏瓦，另一邊是中西式結合的小樓房，不和諧中誕生出的美引來不少航拍愛好者駐留。

出租車只能停在巷口，葉澧下車等待鹿知嶼拿行李時把手裏的東西塞進書包，等他走過來動作娴熟地從他口袋裏掏出手機瞧了眼時間——16：21。這個時間家裏應該在準備晚上的飯菜，邊滿心期待他們的到來。

鹿知嶼拉着行李箱向司機叔叔招手，和他并肩走進巷子，拐過一個轉角後，皺着眉頭憂慮地問：“哥，我等會要是在伯父伯母面前腿抖你會笑我嗎？”

葉澧粲然一笑，貼近鹿知嶼躲開巷子裏拿着煙花追逐打鬧的一群小孩，順勢牽起他的手，輕聲道：“我會想到一件高興的事。”

鹿知嶼猛地攥緊他的手前後亂晃，氣憤道：“哥，你怎麽這樣！”

說笑中，幾個眼熟的鄰居家的小孩撞了上來。帶頭的小胖墩一眼認出葉澧，直激動地往他身上撞，蹦蹦跳跳地向後面的小孩炫耀似的高喊：“看！這是我哥哥！”然後拽着他的衣服撒嬌，“哥！你怎麽才回來！”

“這不是忙嘛。”葉澧笑着擡起左手摸了摸才到腰的小胖墩，牽着鹿知嶼的右手倏地松開，伸進他口袋裏摸索，一副和藹可親的模樣說，“小胖墩都長高了。”

後面有個小女孩滴溜着充滿童稚的大眼睛好奇地問：“小胖，他是你親哥哥嗎？為什麽你這麽胖？他這麽瘦？”

小胖墩猛地抱住葉澧，紅着臉大喊：“當然是了！”

“才不是！”本在一旁安安靜靜看戲的鹿知嶼突然宣示主權似的往前一站，居高臨下俯視小胖墩，在他們傻愣愣的目光中喊，“他是我哥哥！”

“知嶼？”葉澧先驚了一下，難以置信地看着他，然後繃不住低下頭倚着他放聲歡笑，笑得忘了數落他的幼稚行為。

“你幹嘛！他是我哥！”小胖墩不服氣地喊。

鹿知嶼騰出右手攔到葉澧面前，理直氣壯地說：“那你會寫他名字第二個字嗎？我會！他是我哥！”

小胖墩一時語塞，硬生憋紅了臉，惱羞成怒道：“你！……我要回家告訴我媽媽！”說完就轉身往回跑，幾個小孩一副“我媽媽不讓我跟傻子玩”的模樣，瞪了眼鹿知嶼，也跟着跑了。

葉澧看着小孩們的背影，遺憾地嘆了口氣，抽出一直在鹿知嶼口袋摸索紅包的手向前走，笑得十分歡樂，輕聲質問道：“幹嘛欺負小孩？”

“才沒有。”鹿知嶼拎起行李箱，快步跟上握起他那只向後擺的手，得意洋洋道，“我不僅會寫，還會用各種字體各種筆寫。”

葉澧的注意力瞬間被轉移到他的後半句話上，側頭看着他驚訝地問：“你還練過書法？”

“大三替同學去上過幾天課。”鹿知嶼驀地垂下腦袋，紅着耳朵羞澀地笑，用細若蚊音的音量慢慢說，“每節課都在練習寫你的名字，所以那幾天也只學會了寫你的名字。”

興許是鮮少見到鹿知嶼不敢直視他害羞，葉澧頓感新奇，歪着腦袋彎腰到他面前專注地盯着他的模樣。而後伸手把落下遮擋視線的發絲撩到耳後，不可思議道：“你好浪漫。”

“你之前還說我土。”記仇的鹿知嶼擡起頭，略帶哀怨的目光落在葉澧頭頂上。雖不滿，但還是停下步伐空出右手替他理好頭發，才重新邁開腿。

葉澧被他別扭的樣子逗樂了，拍拍他的腦袋哄道：“不土，鹿知嶼是潮流小夥。”

“哥？你在反諷嗎？”

“你怎麽聽出來的？”

“……哥！你好殘忍！”

不知不覺間拐過一個轉角，一棟漂亮的奶白色二層小樓映入眼簾。

葉澧向上眺望，瞧見二樓大敞的窗和随風飄揚的天藍色簾子，一股熟悉的感覺湧上心頭。

“媽！”葉澧拉着一臉慌張的鹿知嶼推開木門跨過門檻，邊朝內廳喊。低下頭正要找拖鞋時，兩雙緊挨着的藍灰兩色拖鞋明晃晃撞入眼中。

鹿知嶼大概也意識到一些滾燙的事，看了一眼葉澧，悄然抿緊嘴唇，沉默地換鞋任他拉着自己走進客廳。

這時一位面容與葉澧極度相似的女人邊脫圍裙邊走到客廳。

她一眼看到他們，上下打量一番鹿知嶼，歡喜雀躍地沖上來抱了抱葉澧，又抱住鹿知嶼拍拍後背，松了手後絮絮叨叨地說：“怎麽都這麽瘦？是不是老不吃飯？你們年輕人就得多吃點，這麽瘦哪裏好看了……”

“媽。”葉澧無奈地打斷她一說起來就沒完沒了的關心，笑着給她簡單介紹道，“這就是鹿知嶼，我的男朋友。”

“伯母好……我是知嶼。”鹿知嶼想讓自己的笑容看起來很乖巧，卻笑成了僵硬的幹笑，還被葉澧攥着的手很快出了點熱汗，另一只則不知所措地揪緊衣擺。

媽媽慈祥地笑着說：“知嶼，名字真好聽，人也長得俊俏。”

“謝謝伯母。”

話音剛落，廚房走出一個高瘦的威嚴男人，緩緩走到一臉緊張的鹿知嶼面前，不怒自威的氣勢已然把他剛鼓起的勇氣給吓得瞬間消散。

“你什麽表情？有沒有禮貌？”沒等鹿知嶼開口打招呼，媽媽先嫌棄地往爸爸肩膀拍了一下，轉向鹿知嶼時又帶上笑容，向爸爸介紹道，“這是知嶼，你天天念叨的小鹿。”

葉澧面無表情撒嬌道：“爸，你天天念叨小鹿，都不念叨小葉嗎？”

“都有念叨……我哪有天天念叨？”被拆穿後的爸爸頓時放下架子，一改幾秒前的冷漠臉龐，對鹿知嶼和善地笑了笑，“百聞不如一見啊，小鹿。”

鹿知嶼愣愣地看着他們，時冷時熱的左手掌被葉澧的不停揉捏，猛然找回思緒，微微鞠躬道：“伯父好，我是知嶼。”

“小鹿今年二十歲了吧？”

“嗯，已經工作了。”

“我也略懂一點Python……”

“好了好了。”媽媽适時插入打斷爸爸後面的話，伸手把爸爸推搡着往廚房走，“讓他們先坐着休息一會兒，你給我過來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