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曉

第12章 章

第 12 章

回程的路上，鹿知嶼自然地拎過所有東西，另一只手緊緊攥着葉澧的手。

或是不約而同，或是心有靈犀，在這十五分鐘路，他們只看着對方眨眼淺笑，一語不發。

直到關上家門。鹿知嶼放下東西，轉過身面對葉澧，頓時原形畢露，露出一副傷心得要號啕大哭的表情抱住他，委屈道：“哥，我都看到聽到了。”

葉澧在回公寓的出租車上已經猜到了，所以只是垂下眼眸緊緊回抱他，沒有辯駁，安慰的話也都哽在喉嚨裏，輕輕應了聲：“嗯。”

“哥，你是故意做出惡人的樣子讓他讨厭你的嗎？”鹿知嶼問出了葉澧意料之外的問題。

“嗯。”葉澧回應後，鹿知嶼很久沒有再開口，他掀起眼皮奇怪地看着他，問道，“你不質問我說二十歲之前會喜歡他嗎？”

沉默少時。

“因為我知道我們互相信任愛慕着對方，所以我不會質問你，就像我不會問起你的前男友一樣。假如我們在你二十歲之前相遇，也會無法遏制地愛上對方。”鹿知嶼道出一段平靜理性的話後，忽地低頭咬上他的耳朵，帶着哭腔不滿地貼着耳朵說，“當然我也有吃醋。”

“嗯。”葉澧彎下眉眼釋懷又欣慰地笑了，順勢張開嘴唇蹭吻他的臉頰和嘴角，濕熱柔軟的舌尖不時擦過嘴唇所印的肌膚。

鹿知嶼被這個撩人的小花招哄得又樂又氣，搓着他的後背恨鐵不成鋼道：“哥，你身邊這麽多觊觎你的人，你為什麽不警惕一點……為什麽比在我面前還遲鈍……你就應該去學散打，來一個吓跑一個。”

“我以後會小心的。”

葉澧答應着，吻遍臉頰的嘴唇最後落在他的唇間，緩慢舔咬探進，急切而熱烈地深入攪纏，環過腰的手悄然攀爬至後脖頸摩挲。

鹿知嶼還沒說完的話盡數咽了下去，無可奈何地閉了眼。

漫長的熱吻結束後，他們互相靠着對方調整呼吸。鹿知嶼再次感慨了一句葉澧的熟練，又要再親，被他一眼瞪了回去，這才乖乖安靜下來。

葉澧躺在沙發上休息了一會兒，湊到身邊的鹿知嶼才想起來問他去商場的目的。

他打了個哈欠，不緊不慢解釋道：“每年慣例，給身邊朋友準備交換禮物。”

“那男朋友算朋友嗎？”鹿知嶼真誠地望着他。

葉澧忍俊不禁，腦子裏忽然生出調戲他的想法，伸手抓過他的手貼上胸口，暧昧不清地說：“男朋友當然有特別的禮物。”

鹿知嶼雖倒抽一口氣傻眼，卻沒有像往常的彈簧反應一樣炸開，連手也沒有收回。反而在意外後擠過去，對着他說起了悄悄話：“哥……我買了那些東西。”

葉澧看到鹿知嶼有些真誠的表情，松開手猛地站起身向卧室逃離。再出來時手裏拿着一疊金燦燦的紙張和剪刀，略帶警告的目光掃過沙發上明目張膽求愛的鹿知嶼，脫鞋踩上地毯，緩緩道：“別口嗨了，過來幫忙。”

“我認真的……”鹿知嶼辯解了一句，随即滑下坐到地毯上，伸手抱住坐到身邊的葉澧，嘴唇不安分地在脖子和臉頰間游弋。

“我還有很多事要做，寶寶。”葉澧無奈地嘆了口氣，順便回吻他的嘴唇和下巴給予安慰，認真地說，“而且，我明天不想瘸着腿回家。”

聽完後半句話，鹿知嶼像被按下了暫停鍵，動作瞬間剎住，呆呆傻傻地看着他，後知後覺道：“對哦，明天是除夕，你要回家的。”

“那你呢？”葉澧彎腰伸手把地上幾個袋子拖到跟前，邊忙活邊開口問，“你要回家嗎？”

“我……還不知道。”鹿知嶼的模樣變得有些頹喪，像只被暴雨打濕的狗，耷拉下渾身的毛發。手臂松松垮垮地抱着葉澧，五官也跟着垮塌下來。

葉澧低頭剪紙，一語不發，靜候他的後話。

“哥，我之前和你說過的，我父母在我高考後就離婚了。其實，他們從來沒有相愛過，只是因為意外有了我，家裏的長輩才逼迫他們結婚的。”

“我高中的時候，家裏比較有威嚴的長輩去世了，他們就開始計劃離婚的日子。在正式離婚前，他們都有出軌對象，以及和出軌對象生下的孩子。我只是他們兩個家庭間的麻煩鬼。”

“我媽媽離婚後立即嫁給了一個富商，所以我也就被扔給了她。她不喜歡我，但叔叔很善良，他偷偷以我媽的名義資助我上了兩年大學，後來我拿了獎學金，他也被我媽發現停止了資助。”

“我爸的新家庭也很幸福美滿。”

“往年我都在學校過節，今年我也不想去打擾他們的新家庭。”說完，鹿知嶼抱緊葉澧，停頓一會兒又補上一句，“我不讨厭他們也不想見到他們。”

直到這一刻，葉澧才猛然發覺，鹿知嶼時常對自己表現得很缺愛的原因。

他也許被這個世界和這個時代所愛着，但卻如此遙遠如此輕浮，也僅僅是這些缥缈的愛讓他出落成這樣善良陽光的少年。真正填補他內心的也許正是在十八歲偶然相遇卻在二十歲發展成親密戀人的他。

同時，他很難想象到鹿知嶼經過了多少揪心的抉擇才對他如此信任，如此眷戀。

“哥？”見葉澧久久不應聲，鹿知嶼歪頭到他面前，倏地意識到什麽，蹭了蹭他的脖子勉強地笑着說，“哥，你不用陪我，我會在公寓乖乖等你回……”

“你跟我回家嗎？”

葉澧能輕易覺察到自己心底的觸動，鹿知嶼也一定能覺察，或許就連他可能的行為話語都能預料。而他所要做的表達的不該是對于他身世的安慰，而應該明确告訴他——我現在不僅是你的男朋友，還是你的家長。

“……啊？”

“我父母都很想見你一面。”

“啊？”

鹿知嶼仍然一副傻眼呆滞的傻氣模樣，但見葉澧毋庸置疑的神情與語氣，霎時眉眼緩和，喜笑顏開。詫異的目光漸變為驚喜，登時蹦了起來想要确定自己的耳朵沒出現問題，期盼着肯定回答，瞪着亮閃閃的眼睛來回踱步，大喊大叫道：“真的嗎？！哥！真的嗎！”

葉澧不由自主地跟着笑了起來，擡頭向他投去柔情寵溺的目光，再次開口詢問：“你跟我回家嗎？鹿知嶼。”

“當然！”鹿知嶼立即重重點頭，燦爛上笑容從嘴角咧到太陽穴，扶着茶幾半跪到他面前，興高采烈地捧起他的臉又親又吸，難掩喜愛興奮。

“小心剪刀。”葉澧笑着輕聲提醒一句，仰面垂眸任由他親遍每一寸皮膚。

鹿知嶼把臉埋到他頸窩上，呼吸有些急促混亂，悶聲語無倫次道：“哥，我真是太高興了，雖然，雖然我們不能，我真的很開心，我們不能結婚，但見父母這件事，很高興，哥，你別嫌我嘴笨，我都不知道說什麽好了，我很期待，也很期盼被你的父母認可。”

“別着急。”葉澧偏頭在他的耳朵留下一個吻，手掌輕輕拍打着後背安撫情緒，耐心地說，“你想說什麽就說什麽，我都聽着。”

鹿知嶼鼻頭一酸，發出低低的嗚咽，喃喃道：“哥……你怎麽這麽好，我越來越喜歡你了怎麽辦……”

“我也很喜歡你。”葉澧真摯應答後，無奈地扯了扯他的衣服，半開玩笑道，“哭什麽，聽情話不應該笑嗎？”

“哥……”

“好了，哭夠了就來幫忙。”

鹿知嶼默默憋回眼淚，表情夾着些許哀怨的意味，緩慢挨着人坐下，瞧見茶幾上的東西，瞬時一改苦澀模樣，伸出手指好奇地問：“這是什麽？”

“禮物包裝紙，用來交換的禮物要包起來，遮住logo，我們小團體每年的慣例。”

“小團體？”

“我，時昀，時玉，你上次電話聽到的女孩王書吟……還有今年加入的你，一共五個人。”

“我？但是，我沒準備禮物……”

“那你今年等着收大家的禮物，明年再說。別擔心，我的朋友都很歡迎你。”

“哥……謝謝。”

包裝完禮物後天色已暗。

葉澧和鹿知嶼帶着禮物出門與活動成員兼公證人的王書吟見面，遞交禮物後，在王書吟莫名其妙的八卦目光中離去。

鹿知嶼對明天和葉澧父母的見面很是期待緊張，于是心不在焉吃完晚飯回到家後，迫不及待地開始收拾行李找合适的衣服。

葉澧則趴在床上，悠哉地晃着腳丫，雙手撐着下巴看他忙活，時不時給出指導意見。

等他換衣服的時間，一旁的手機突然振動一下，他打了個哈欠，拿過手機查看。

[媽媽：澧澧，明天幾點回來？]

[葉：下午或者傍晚到家吧，我還要去剪個頭發。]

[媽媽：剪什麽頭發？]

[葉：短發呀，對了，我記得您還有我高中短發的照片對吧？給我發一下，我給理發師個參考。]

“哥，這件紅色會不會太紮眼了？”鹿知嶼穿好衣服趴到身邊。恰時，媽媽的消息發了過來，一張奇特的照片瞬間吸引了他的目光。

[媽媽：只有初中的。]

[媽媽：能告訴媽媽為什麽突然剪掉嗎？]

只見照片上，一個穿着藍白校服、年輕漂亮的白淨少年直直盯着前方，又圓又亮的眼睛清澈得甚至能倒映出對面的手機和人。他前額的頭發剛到眉毛下，後腦的則長到耳垂，一副乖巧稚嫩的模樣，讓人不由得對他心生憐愛。

“哥？這是你嗎？”鹿知嶼瞪大眼睛驚喜地問，頓時忘了自己趴下的目的，雙目在照片與真人之間徘徊。

葉澧心一驚，急忙扣下手機，佯裝無事發生，無辜地看着鹿知嶼。

“哥，你以前也好可愛啊！”鹿知嶼撲上葉澧，歡喜地蹭着他的臉撒嬌道，“再讓我看看吧？哥，哥，哥哥，我能擁有這張照片嗎？”

“等一下……”葉澧害羞地低下頭，在他比以往更加強勢黏人的攻勢下忘了掙紮，無可奈何道，”先別親，等我回個消息，不然我媽要打電話過來了。”

“好。”鹿知嶼立即安靜下來，乖順地抱着他。

葉澧看了他一眼，這才開始打字：

[葉：忽然不喜歡長發了。]

[媽媽：你是不是和男朋友分手了？]

[葉：沒有，好得很，明天您也能見到他。]

[媽媽：那就好。所以為什麽剪頭發？]

[葉：其實是想讓你們放心啦。]

[媽媽：不準剪。]

[媽媽：我們雖然不放心，但很相信你。你要是剪了頭發只會讓我們覺得自己自私麻木，困囚了你的自由個性，絲毫不會感到安心。]

[媽媽：反正你最好給我留長發回來，不然我買的可愛發圈就沒地方用了。]

被葉澧遺傳了個徹底的傲嬌屬性在短短幾句話中暴露無遺。

葉澧不禁失笑，回了個“好”，而後回頭看向一臉笑的鹿知嶼，對視片刻，在他期望的目光中敗下陣來，動動手指保存照片給他發過去。

鹿知嶼心滿意足地壓着他親了好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