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章
第 5 章
“晚上好,張哥。我在玉鈴市,見家裏人。年會嗎?謝謝,我後天去一趟。”
卧室暖光下,葉澧穿着寬松的深色睡衣直直杵在床邊,垂頭聽着陽臺的話音,慢條斯理地給手臂敷上止痛膏藥貼。
頭發從細白脖子兩側垂下貼着下巴,幾縷較短的發絲落在微張的嘴唇上,在均勻的呼吸中輕輕晃動。
“哥。”鹿知嶼挂斷電話回到卧室,緩步行至葉澧身前,擡手把頭發挽到耳朵後,骨節分明的手輕柔地捏了捏他的耳朵,輕聲報備,“後天我得去一趟靜湳市,除了工作還有退房搬家的事,估計要三十一號才能回來。”
“聽到了,就那麽幾天,我又不是舍不得。”
葉澧歪頭看着鹿知嶼勾起嘴角,順手拉下不停揉捏左耳的手,把袖子往上一撸露出一截肌肉線條勻稱的小臂,低下頭仔細地貼上膏藥貼。
“哥,你工作好辛苦。”鹿知嶼看着葉澧手臂上密集的膏藥貼,皺緊眉頭伸出右手輕輕撫摸發頂,心疼道。
“你的苦日子也快到了。”葉澧露出社畜的苦澀笑容,擡頭對上鹿知嶼擔憂的目光,受觸動地換了個滿溢溫暖的笑,捏了捏還在掌心裏的左手,“每個人都很辛苦,至少我拿到了應得的回報。”
說罷,葉澧揚起下巴咬上他的嘴唇。鹿知嶼愣了一秒,回摟緊葉澧的腰,垂下眼眸,強勢且毫無章法地回應這個深情的吻。
漫長的熱吻後,分離的唇舌牽扯出水亮的液體,讓兩人一同紅着臉羞恥地埋進對方肩窩久久不敢開口說話。
不知道過了多久,葉澧率先找回飄遠的思緒和理智,從逐漸消散的暧昧氛圍中撫着鹿知嶼後背強行結束這段一起尴尬的時間:“好了,該睡覺了,明天還有事。”
“嗯?”鹿知嶼仍然頂着一張大紅臉,下巴戳着葉澧肩膀,傻愣愣地問,“明天要做什麽?”
“約會。”
事實證明,葉澧大大低估了鹿知嶼的純情程度。
就在他後半夜迷迷糊糊醒來時,發現鹿知嶼正在玩弄他的頭發,用目光細致地描繪着他的臉龐失了神。過一會兒,忽然湊上來親了親他的額頭,又開始發散思緒。如此反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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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知嶼。”葉澧眯眼看鹿知嶼重複了好幾遍這些動作,意識被樂清醒不少,忍不住開口叫他了一聲問,“幾點了?”
鹿知嶼被突然的聲音吓了一跳,頭下意識往後仰差點驚叫出聲,目瞪口呆地看着葉澧。
頃刻之後,他反應過來,害羞又心虛地抽回搭在葉澧肩上纏着頭發打圈的右手,低聲小心翼翼地說:“四點多……哥,你被我弄醒了嗎?”
“不是。”葉澧說着打了個哈欠,伸手向後摸索打開床頭櫃上的臺燈,“玩了一晚上頭發沒睡?”
橙黃的光從手臂蔓延鹿知嶼的面龐。光在這幅濃墨重彩的畫中勾勒出他的五官,連陰影都恰到好處,又在那雙烏黑的眼睛裏點下燦星似的高光,像一潭倒映彎月的井水。
“嗯。”鹿知嶼眨眨眼适應突然亮起的光,應了一聲。
或許是因為葉澧的目光過于溫柔□□。鹿知嶼注視着這雙深情的眼睛,良久,垂下眼皮卸下所有隐瞞,虔誠的光撒在睫毛上。
他說:“哥,你可能不理解。我太喜歡你了,所以對你和你即将帶來的一切都很期待。比如,你今天告訴我明天會給我一個吻,我這一整天都會遏制不住地欣喜雀躍。”
葉澧彎下眼睛笑了兩聲:“小屁孩。”說完,他的左手臂勾上鹿知嶼的脖子,慢慢向前挪動身體,用貼近的溫度促使他平躺下來,半趴在他身上仰目看他。
“我倒希望你期待的不是‘約會’這兩個字,而是憧憬‘我們’這個詞。”
“哥……”
因為這個胸緊貼着胸的姿勢,鹿知嶼的聲音有些沉悶,動情的尾音逐漸衰弱,讓人心生憐憫。
“真可愛。”葉澧粲然一笑,伸出手把他的頭發揉成一團鳥窩發洩自己的喜愛,感慨似的說,“純情鹿變成哭哭鹿了。”
鹿知嶼忍俊不禁,摟緊身上的葉澧,十分配合地發出嗚咽聲。葉澧扶着肩膀往上挪了挪,眼睛與他齊平對視,把無可躲藏的心意和笑意傾瀉傳遞。
默契地愛着對方。
相顧無言半晌,鹿知嶼凝視着葉澧的目光忽然多了些隐忍,話音格外輕虛:“哥,好疼……”
“嗯?”
“腿。”
“怎……”葉澧忽地反應過來,抽搐似的移開不知什麽時候岔進鹿知嶼兩腿間的腿,臉上的表情由疑惑瞬間轉變成羞愧,紅着耳朵埋下腦袋,悶聲道歉,“對不起。”
“沒關系。”
因為這個羞澀的小插曲,讓他們不約而同地尴尬了一會兒,氣氛卻因此變得輕松不少。
“哥,你害羞好久。”
“……別說話,睡覺。”
将近淩晨五點的旖旎輾轉,指針旋轉,思緒婉轉。
待身邊的人呼吸逐漸平緩,葉澧推開腰間的胳膊,輕手輕腳下床關臺燈,裹上外套抱着平板走出卧室。在黑暗陰冷中走到客廳沙發邊,打開空調,盤腿坐在地毯上。
直到七點半左右,天色漸亮,葉澧艱難起身活動發麻的雙腿,打着哈欠步伐緩慢地走回卧室洗漱。等臉蛋挂着水珠走到床邊找手機時,不知道什麽時候醒來的鹿知嶼從被窩冒出一個頭,困倦地看着他喊:“哥。”
“賠我頭發。”葉澧“啪”一聲打開大燈,向前趴到鹿知嶼面前,揪起左耳邊一縷卷曲的頭發,微微蹙眉一本正經道,“卷了。”
鹿知嶼倏地瞪大眼睛,眼裏的困意頓時沒了影,染上慌張的色彩,撐床坐起身結巴道:“那,那要去拉直嗎?”
“哼。”葉澧起身跪坐在被子上,抱臂繃起臉俯視着他說,“拉直不好看。”
“哥……”鹿知嶼急忙跪滑上前抱過葉澧,求生欲極其強烈,慌慌張張語無倫次地哄道,“哥,你最好看了,你把頭發剃完也最好看,你怎麽都好看。”
聽到這句蹩腳肉麻的誇贊,葉澧憋着笑傲嬌地撇過頭:“哼。”
“我錯了,哥。”鹿知嶼低眉斂目,用頭發不停摩擦着葉澧的脖子撒嬌認錯,“哥哥,我錯了,你別生氣。”
被這一聲呼喚哄好的葉澧驚喜地轉回臉,緊接着意識到自己轉變态度的速度有些快,一揚下巴高傲道:“再叫一聲就原諒你。”
“什麽?”鹿知嶼先是驚訝疑惑,後知後覺明白了葉澧的意思,抱着他笑得肩膀顫動。
葉澧仍然保持這個昂首的姿勢,臉卻燒得通紅,在黑發的襯托下更加明顯。鹿知嶼歡笑之餘不忘滿足他的要求,帶着笑音乖乖巧巧地喊:“哥哥,你真好看,哥哥,我好喜歡你。”
直到九點,天光徹底亮白時,兩人才一同磨磨唧唧出門。這時候雨已經停了,天空呈現出昏白色,雲層幾乎把日光遮了個全,氣溫将入二十度。
葉澧穿了一件月白色厚毛衣和一條淺色牛仔褲,戴着純黑色八角帽。因為懶或沒時間,公寓門沒換便捷智能鎖,還需要鑰匙開關。
他鎖上門轉身,盯着正糾結發圈套哪只手的鹿知嶼說:“放口袋吧,我不一定用得上。”
“不,從今天開始,我就是你頭發的守護神。”鹿知嶼堅定道。說罷,黑色發圈被套進左手腕,正好卡在突兀的腕骨上。
“那就當這最後一個月的守護神吧。”葉澧動作熟練地把鑰匙放進鹿知嶼外套口袋,眨了眨眼語氣平靜地說,“我下月底要剪頭發。”
鹿知嶼瞪大眼睛訝異道:“啊?為什麽?”
“我爸媽一直認為我留長發是因為對自己的性取向不齒,想努力接近女性的外貌。所以他們還時不時試探我有沒有去做手術的想法。上個月,我開玩笑說有時間就去做,他們當天趕到公寓把我罵了一頓。”葉澧如身上的毛衣般潔淨的臉龐露出一個表示無礙的溫和笑容,在一同吐出的白氣朦胧後逐漸分明,倏地向前伸出左手,接着說,“為了讓他們安心,我打算過年回家前把頭發剪了。”
鹿知嶼默契牽過手緊緊攥住,心似有所觸動,眼中情緒混雜,話音卻無比清晰:“伯父伯母真好,你也好。”
并肩走進電梯。葉澧摁下樓層按鈕,低頭看着兩只相扣的手被鹿知嶼塞進外套口袋,不由一笑,微微仰頭說:“我剪了頭發你會怎樣?”
“剛剪完肯定會覺得不習慣,除此之外還會更加好奇。”鹿知嶼垂眸吻上葉澧明亮的眼睛,真誠道,“好奇你留長發的原因。”
葉澧合上眼睛由着他親了一會兒,再睜眼時露出孩子氣的神秘笑容:“你以後會知道的。”
今天的風吹得輕緩,途經耳邊時,似乎還帶來了悅耳的鈴铛聲。出發前,誰也沒想過會去哪約會。葉澧的突然興起導致他們漫無目的地在街道上吹了半小時風,雖然不算急,在這個溫度的天氣裏依然吹得臉頰冰冷。
瞎逛亂晃到一家亮堂的早餐店前,鹿知嶼突然停下腳步,摸了摸扁平的肚子楚楚可憐地說:“哥,我餓了,饑腸‘鹿鹿’。”
莫名的,葉澧聽懂了後面的諧音成語,粲然一笑,邁開腳步跟着他走進店裏,幽幽吐槽道:“你真喜歡諧音梗。”
鹿知嶼腼腆一笑,松開手走到窗口點取餐。
葉澧找了個靠牆的位置坐下,捂嘴打了個哈欠,眨了眨淚眼朦胧的眼睛,舉起從剛剛就一直在振動的手機解鎖看消息。
[時昀:你起了沒?]
[時昀:我想吐。。時玉這臭小子太煩了,我就不理解,一個高三學生不好好學習老煩我幹嘛。]
[時昀:我在家待不下去了,你起了沒?起了我馬上去投奔你。]
[時昀:李子哥?]
葉澧疑惑了一秒,正要回複時,屏幕上方彈出另一個人的消息。
[時玉:葉哥哥。]
[時玉:不要回我哥。]
看到這五個字,葉澧了然地笑了,把手機調到靜音倒扣桌面。這時鹿知嶼正好端着餐盤走到桌邊,順嘴喊了一聲:“哥。”
“嗯,謝謝。”
他們安靜地吃了會兒早飯。
這時間人不算多,幾張桌子三三兩兩坐着人,都在抱怨這個又濕又冷的冬天和即将到來的新年。
葉澧喝完紙杯裏最後一口豆漿,大概估了一下時昀現在對他的仇恨值,沒繃住幸災樂禍地笑了一下。
這時正埋頭吃早飯的鹿知嶼想突然想起什麽,擡起頭問:“哥,最近冬促,你有什麽想買的游戲嗎?”
“嗯?”葉澧斂起笑,愣了一秒才反應過來,認真想了想回答,“買了我自己肯定沒時間玩,你之前送的游戲機我也只碰過兩次。”
“但是我們以後會有很多時間。”鹿知嶼眨巴眨巴大眼睛直勾勾盯着葉澧,明晃晃地撒嬌。
葉澧只覺這雙眼睛射出的視線像能穿透心髒的激光,讓他從心底覺得自己不答應就是在用刀剮面前的眼睛。不得不松了嘴無奈妥協:“買吧買吧。”
“哥,你不會覺得我敗家吧?”
“怎麽……”
“那以後為了防止我亂花錢,我的卡全都交給你好不好?”
“……這才是你的真實目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