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吉他去流浪

第4章

04

孟昀知發現程意名最近對自己有點冷淡，雖然在一起也會說話，但就是不冷不熱的，跟隔了一層磨砂玻璃一樣。

放學時，孟昀知經過走廊，掃了眼手背，考慮要不要主動出擊。

左胡明在面前停下，站着筆直，梗着脖子問：“學霸，有沒有時間幫忙輔導一下化學？”

孟昀知神色平常地說：“沒有時間。”

左胡明本來也沒有抱什麽希望，只是碰巧遇到走個過場，他很滿意地說：“那沒事了，我哥說你化學比他好，所以讓我問問，沒有時間也沒關系。”

孟昀知掀了下眼皮，冷靜地說：“但我可以騰出時間。”

“？”左胡明有點呆滞，“什麽？”

孟昀知問：“時間地點？”

左胡明依舊呆滞：“明天放學北邊教學樓三樓第二間教室。”

“好。”孟昀知點頭離開，“明天見。”

第二天一放學，孟昀知前往北邊教學樓的教室，程意名坐在進門的正對方向，正在給左胡明輔導物理，孟昀知走了進去，見程意名沒有擡頭的打算，直接拉了把椅子坐在了程意名旁邊。

程意名在不疾不徐地講一道綜合大題。

孟昀知也在旁邊看着，掃過題目默默在心裏推算起來。

過了會，程意名淡淡開口：“你坐這幹什麽？”

“啊？”左胡明還在物理的學海裏雲裏霧裏，以為在跟他說話，下意識回答，“我不坐這坐哪？”

沒有回答，左胡明奇怪地擡頭，看到程意名和孟昀知都在以一種他看不懂但有點複雜的眼神看他。

左胡明咽了口口水，立刻低頭把目光轉回題目，但很快不禁納悶，為什麽他下意識要逃呢？

孟昀知回答：“我在聽題。”

程意名說：“你是來輔導的。”

又說：“我沒答應輔導你，也沒興趣多一個學生。”

孟昀知微微點頭，把幾顆芒果糖塞到程意名的口袋裏。

程意名不為所動。

孟昀知又拿出兩個芒果，放到程意名面前的桌上，黃澄澄的，看起來又大又甜。

程意名掃了眼，把芒果撥到了一旁。

孟昀知乘勝追擊，把一個毛線芒果手機挂飾放在程意名的手心。

這回程意名沒有拿開，只垂眼靜靜看着挂飾。

孟昀知低聲問：“那現在可以了嗎？”

程意名不理孟昀知了，把挂飾收進口袋裏，跟糖裝在一起，繼續認真地給左胡明講題。

孟昀知見好就收，換位置坐到了左胡明的右邊，開始刷題，等程意名講好之後，孟昀知便給左胡明輔導化學，左胡明在學習上其實挺有悟性的，很多題只要提醒思路就能很快上手，講到最後就變成了三個人排排坐刷題。

教室裏只有筆尖觸及紙張的沙沙聲，左胡明莫名感覺氛圍有些膠着，他像一個無助的餅幹夾心，越寫越心慌，而且左右都是大佬式刷題，頁數翻得賊快，這對左胡明來說是種莫大的傷害，看着自己才寫了一半的題目，有種都是腦子怎麽自己的這麽不中用的感覺，趕緊胡謅了一個理由，連忙逃跑，頭都不帶回一下。

晚霞漸漸漫過天際，孟昀知收起筆，轉頭看向隔了個位置的程意名，依舊在認真地刷題。

孟昀知靜靜看了會，直到程意名把目光擡起，才問：“你最近是不是在不高興？”

程意名沒有什麽表情地說：“沒有。”

孟昀知看着程意名的眼睛：“你有。”

程意名說：“嗯，我有。”

孟昀知問：“為什麽？”

程意名定定看着孟昀知，一副你難道不明白嗎的神情。

孟昀知說：“你收了我的手機挂飾了。”

程意名“嗯”了聲。

孟昀知垂眼問：“那能不能不生氣了？”

程意名默默把湊近的腦袋推遠，從書包裏抽出一張卷子，說：“給我講題。”

孟昀知開始看眼前的化學卷子，程意名突然說：“有個湖邊的委托，接不接？”

“可以。”孟昀知正看着一道壓軸題，不想被打斷思路，“手機在口袋裏，你幫我也接一下。”

孟昀知遇到感興趣的題時神情很專注，程意名忍不住多看了兩眼，然後從口袋裏拿出手機，用食指指紋解鎖，登上平臺接了委托。

退出來的時候，程意名不小心滑了一下，屏幕上顯示出浏覽頁面。

「怎麽讓貓貓親近主人？」

「貓貓是種傲嬌的生物，有時候太舔狗會被狠狠嫌棄的，抱在懷裏會逃跑，不理它的時候又會湊上來。但如果真的很喜歡主人的話，往往不會表現出來，會時不時在主人面前悄咪咪出現，默默刷存在感，想被摸摸的時候，也是一樣的傲嬌的。」

程意名：“……”

孟昀知整理完思路，看見程意名用一種很探究的眼神看着他。

孟昀知下意識覺得不妙，問：“你看我的眼神怎麽有點奇怪？”

程意名說：“怎麽讓貓貓親近主人？”

孟昀知：“……”

程意名繼續面無表情地說：“貓貓是種傲嬌的生物，有時候太舔狗會被狠狠嫌棄的，抱在懷裏會逃跑，不理它……”

孟昀知被迫聽完了一整段毫無感情的背誦，堪比AI朗誦。

程意名問：“你有什麽想說的嗎？”

孟昀知說：“我的手背破了個口子。”

程意名瞥向孟昀知手背上細長的口子，說：“所以呢？”

孟昀知說：“影響觀感。”

程意名：“……”

孟昀知拿起手機，翻開程貓貓觀察研究手冊，主動遞上。

程意名一臉不在意地接過。

觀察名稱：不摸程貓貓的第N天

觀察原因：手背破了口子，摸貓貓影響觀感

觀察報告一·不摸貓貓的第一天

貓貓沒有表現出異樣，分別前看了我一眼，可能有三種解讀：一、貓貓在意今天沒有被摸摸；二、貓貓想吃芒果了；三、貓貓只是單純回頭看了一眼。

觀察報告二·不摸貓貓的第二天

貓貓明顯冷淡起來，跟他說話會回，語氣也沒什麽改變，但不會主動湊上來說話了。

觀察報告三·不摸貓貓的第三天

貓貓明顯不滿，看起來生氣了，芒果糖和大芒果都沒用了，用芒果挂飾才勉強哄了回來。

程意名：“……”

看完之後，程意名感覺到失語，這槽點他竟不知從哪吐起。

孟昀知試探性地問：“如果有第四天會怎麽樣？”

程意名瞥了他一眼，拿過手機在下面按了幾個字。

孟昀知低頭一看。

「孟昀知，卒」

“……”孟昀知保證道，“不會有下一天了。”

程意名看了會孟昀知，說：“我想吃冰淇淋。”

孟昀知收起書包，跟程意名走到校門口的一家冰淇淋店。

程意名買了兩個巧克力甜筒，遞給孟昀知一個，摸摸孟昀知的腦袋：“孟小朋友也需要吃冰淇淋。”

“能不能別面無表情地說這種話。”孟昀知無奈吐槽，“還有，你是不是在趁機摸我頭。”

程意名誠實點頭：“是。”

周末程意名和孟昀知約在了學校南邊的一間空教室，一起練會琴，練了一個小時後程意名開始犯困，眼皮上下打架，昨晚房間裏混進了一只蚊子，時不時在耳邊嗡嗡地叫，一晚上都沒睡安穩，又加上午後很容易生出困意，程意名感覺腦袋混沌成了一團漿糊。

孟昀知托住程意名直直往下墜的腦袋，無奈地說：“你趴着睡會。”

程意名含糊地“嗯”了聲。

教室裏開着空調，孟昀知把書包裏帶的外套披在了程意名的身上。

程意名的睡容很安靜，以一個放松的姿勢趴在椅子上，側臉枕着書包，像只蜷在睡窩裏的懶貓。

孟昀知安靜地看了會，忍不住輕輕撥動幾下眼睫毛，指尖像是掠過金色的琴弦，程意名側頭躲了一下，無意識用側臉蹭了幾下指尖，迷迷糊糊地說：“孟昀知……我好困。”

孟昀知趁機戳了下臉頰，軟軟的觸感，然後摸了摸貓貓的頭，從書包裏拿出卷子寫。

陽光緩緩下斜，程意名醒來，有種自己睡了很久很久的感覺，身體有些僵硬發麻，就着橘黃陽光，他偏頭看孟昀知，甚至還聽到了骨骼扭動的咔咔聲。

孟昀知坐在一把木椅上，垂眼看着吉他，見程意名的目光撞過來，指尖微動，便洩出幾聲輕微的弦聲，有種貓咪懶懶踩過落葉的感覺。

輕微弦聲漸漸成一段旋律，敲擊在午後的哈欠上，程意名似有所感，抱起吉他走近，坐在孟昀知的面前。

手指不自覺觸碰琴弦。

兩道吉他聲逐漸交融，一道是驚掠的太陽雨，一道是舒緩的流動陽光，程意名看進孟昀知的眼裏，感受到靈感爆炸時眼裏的高溫。

門吱呀一響，胖橘慢悠悠地踏了進來，輕輕一躍，趴在了程意名的膝頭。

窗外枝頭的蟬鳴嗡嗡，膝頭的胖橘輕喵，自然融入懶洋洋的弦聲中。

結束後，程意名問：“這曲子叫什麽？”

孟昀知問：“有想法嗎？”

程意名戳了下孟昀知的臉頰，像是輕輕撥了下琴弦，眼裏帶了點不易覺察的狡黠，像是在說我知道你趁我睡着偷偷摸我臉了。

他說：“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