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吉他去流浪

第5章

05

抱着吉他去流浪

像雲飄過那樣

帶着我去流浪

像你想的那樣

夏日的風拂過樹梢，程意名抱着吉他，唱完最後一句回應。

孟昀知看着程意名的眼睛，問：“不抱一下嗎？”

程意名傾身靠近，兩個人貼着吉他相擁，左胸觸碰吉他的一頭一尾，心髒被微微振動的琴弦相連，發出清淩淩一聲。

天邊飄來一片棉花糖雲，程意名的腦袋托在孟昀知的肩膀上，溫熱相觸，擁抱變得很久很久。

下課鈴聲響起，程意名問：“一起去流浪嗎？”

話音剛落，兩聲“流浪嗎”交織在一起，恰好敲在同一個音符點上。

程意名和孟昀知相視一笑，從彼此眼裏讀出了回答。

現在就一起去流浪。

——就現在。

兩人混進高一年級的大隊伍出了校門，先去程意名家取吉他，路上的時候孟昀知在便利店買了一大袋芒果糖，抓了一大把塞進程意名的口袋。

程意名看着鼓囊囊的口袋，從口袋裏拿出糖吃，偷偷把糖紙放進了孟昀知的口袋。

取完吉他，兩人搭上一班到站的公交車，坐在最後排的窗邊，沒有終點也沒有目的地，就靜靜跟着公交車往前走，一直走。

坐過兩站，孟昀知問：“想好了嗎？”

藍天白雲，正是萬裏挑一的好天氣，天邊棉花糖雲和熱氣球雲團居在兩側，順着風的軌跡在一點點靠近，程意名看向窗外的棉花糖雲，指了指說：“等它和熱氣球雲會合。”

窗外的風景緩緩後移，光點落在程意名的臉側和指尖，孟昀知用指尖輕觸，陽光就落在了他的手指，在光點的躍動下，孟昀知輕輕敲擊節拍，在程意名的手背上捕捉光芒。

程意名認出是孟昀知的那首抱着吉他去流浪，輕輕哼唱出聲，如耳語般呢喃。

別忘做個少年郎

好讓意氣來回望

去碰一碰你的張揚

無聲的節拍在後座響起，節拍準确嵌進最後一聲哼唱，孟昀知指尖翻轉，是另一段節奏。

一個敲，一個猜。

猜對了獎勵一顆糖，猜錯了獎勵兩顆糖，附帶打出題人手背一下。

孟昀知敲着一段節拍，是一段非常熟悉的旋律，程意名毫無壓力地回答：“You Are Beautiful。”

“嗯。”孟昀知看着程意名，帶着笑意說，“You Are Beautiful。”

随着車的行駛，金燦色的光點落進孟昀知的眼底，程意名感覺呼吸一窒，名為“心悸”的瘋兔子在胸膛裏翻滾，他重重打了下孟昀知手背，偏頭不自然地吐槽道：“不正經。”

孟昀知看着泛紅的耳尖，膽大妄為地去逗貓貓，還沒碰兩下耳朵尖，就又被惱羞成怒的貓貓重重打了下手背。

孟昀知低聲說：“紅了。”

程意名瞥了眼孟昀知，表情在說你活該。

孟昀知垂眼看着手背，沒有什麽表情，但莫名看起來有些委屈。

程意名偏頭看向窗外，看雲看樹就是不看孟昀知。

過了會，孟昀知餘光察覺到偷偷看過來的目光，一只手悄咪咪地探過來，在手背上輕輕揉了幾下。

程意名依舊是看着窗外，孟昀知低頭一笑，把程意名的手指攥在了手心，指尖觸及指尖，輕輕摩挲着上面的繭。

棉花糖雲和熱氣球雲終于在藍天上會合，邊緣的殘雲卷在一起，缱绻而寧靜。

程意名反握住孟昀知的手，拉着他下車，公交車疾馳而去，在遠處拉成了一條影子。

這是一處陌生的街道，陽光打在長長的路邊。

他們唱Five Hundred Miles、Never Have a Dreame True、My Love和Lemon Tree，也唱稻香、貝加爾湖畔和雲煙成雨，到最後跟着雲和風彈些不成曲調的弦音，邊彈唱邊往前走，陽光落在他們身後。

他們唱給微風聽，唱給雲朵聽，唱給花香聽，唱給行人聽，唱給彼此聽，也唱給自己聽。

黃昏已至，程意名和孟昀知并肩坐在長椅上，吃着手裏超大的芒果味甜筒。

第二天一到學校，孟昀知就被埋伏已久的教導主任逮住，在長達三小時的語重心長的淳淳教誨下，周一孟昀知在全體師生面前沒有語調波瀾地念了遍寫得聲情并茂的檢讨書。

教導主任為了樹立典型，這份五千字的檢讨書在每天早中晚各播放一遍。

導致今後的很長一段時間，惠明中學都流傳着一段魔性的：“各位老師同學們，大家早上好，我是高三一班的孟昀知，今天是為我在告白大會當衆告白而檢讨，我不該占用各位寶貴的時間，枉顧學校的規則，只為了對喜歡的人說句喜歡。”

反複吟唱的結果就是吃瓜群衆紛紛猜測故事女主角是誰，以至于孟昀知的校內人氣攀升到極點。

對此，程意名涼涼地評價：“招蜂引蝶。”

然後被一顆塞到掌心的芒果糖哄好了。

離校那天，窗外晚霞滿天，紫橙色雲海翻湧，一對火紅翅膀在天際展翼，末端綴着星星點點的雲團。

學校廣播放着經典青春歌曲，從童年放到那些年，教室裏的人一個個走空，堆得滿滿當當的課桌被一點點清空，程意名收起桌肚裏的最後一本書，是前桌放在他這的漫畫。

程意名生出不舍的情緒，從窗口眺望，是學校的停車場，裏面擺着密密麻麻的電動車和自行車，偶爾走神時會看一看，可今天很有可能是最後一次看了。

孟昀知收好東西，走到程意名身邊，摸了摸他的頭，問：“要去走走嗎？”

程意名點了點頭。

順着走廊往下走，程意名有意走得很慢，路過一間間的空教室，走過三年間踏足的地方。

到了學校的池塘，這裏種着各種花木，繁茂的樹木把池塘圍起來，這裏被惠明學子戲稱為“情人池”，茂盛的樹木創造了隐蔽的條件，是約會的絕佳地點，也是教導主任抓情侶一抓一個準的地點。

孟昀知遺憾地說：“還沒有機會和你在這裏被抓。”

程意名：“……”這倒也大可不必。

孟昀知牽過程意名的手，走向池塘，像許多對小情侶一樣，走過栽滿紅葉李的小路。

腳下是鵝軟石小道，程意名反握住孟昀知的手，夏天燥熱，掌心微微出汗，可他依舊不想錯過掌心傳來的熱度。

走出一段路，孟昀知松開交握的手，在程意名的身前蹲下，轉頭笑着說：“上來。”

程意名被這笑容惹了眼，平時不笑的人一旦笑了就分外動人，可偏偏冰塊一樣的人，遇到自己就總是帶着笑的，他趴到孟昀知背上，感覺被輕易托了起來。

走過梧桐樹下的大道，不遠處是籃球場，繞着小路走進花園，程意名的雙手摟着孟昀知的脖頸，下巴墊在肩膀上，說：“時間過得好快。”

“嗯。”孟昀知問，“舍不得了？”

紫藤花繞着屋頂木架，程意名拂開擋在孟昀知面前過長的藤花。

“有點。”程意名說，“本來以為會沒什麽感覺的。”

孟昀知說：“我之前看你經常在這經過。”

之前的時候程意名還和孟昀知僅僅是點頭之交，只覺得這個人和冰塊一樣冷，那個時候大概自己也沒想過兩人之間會有這樣的緣分，他突然有些好奇，問：“你那個時候，都想了些什麽？”

孟昀知的語調很沒有波瀾地說：“誰家的小帥哥，這麽好看，得想辦法帶回家。”

程意名錘了一下孟昀知的肩膀，不滿道：“我跟你說正經的。”

孟昀知改口：“在想這個人臉冷的像欠了他巨款一樣。”

“不過後來覺得還挺可愛的。”

程意名有些失笑，看來他們的最初印象都不怎麽好啊，便開玩笑道：“原來不是一見鐘情啊。”

“也算是吧。”孟昀知想了下，說，“準确來說，應該是再再再見鐘情。”

“就是那瞬間，看到你在唱You Are Beautiful，眼裏全是光，感覺好像就是這個人了，不會是別人，只能是他，好像活了這麽多年就是為了在這個地方這個時間遇到這麽一個人。”

程意名過了好久沒說話，才小聲吐槽一句：“好酸。”

卻悄悄紅了耳尖。

校園十二分一日游很快就到了末尾，學校的廣播放着最後一首歌，程意名問：“你是不是想背我很久了？”

“嗯。”孟昀知說，“謝謝你讓我得償所願。”

歌曲逐漸到了尾聲。

It's not until you fall that you fly

When your dreamse alive you're unstoppable

Take a shot, chase the sun, find the beautiful

We will glow in the dark turning dust to gold

And we'll dream it possible it possible＊

暮色混着晚霞，略微發沉的紫橙色霞光籠上一層朦胧的光暈，染上孟昀知的右耳尖，程意名湊近，嘴唇輕輕貼近，悄悄覆上那抹光亮。

程意名在孟昀知的耳邊說：“高考加油。”

孟昀知說：“你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