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吉他去流浪

第3章

03

周末一大早，孟昀知晨跑回來，倒了杯水，轉眼看到宮晴端坐在沙發上，正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

孟昀知問：“有什麽事嗎？”

宮晴笑而不語，只拍了拍身旁的位置。

孟昀知環視了周圍，沒有看到宮音筠，于是開口問：“這次話題需要宮音筠參加嗎？”

宮晴點頭，笑容可掬地說：“她還沒醒，我們可以先聊聊。”

孟昀知冷靜地拒絕來自媽媽的關愛：“我先洗澡。”

洗完澡，孟昀知換了套居家的衣服，樓梯上才傳來拖鞋拖在地板上的聲音。

過了會，宮音筠盯着一頭亂糟糟的頭發，哈氣連天地走了下來，嘴裏還嘟囔着：“媽，什麽事啊？”

宮晴拍了拍左手邊的位置，說：“來坐，坐着說。”

宮音筠和孟昀知坐在一左一右，被宮晴用手臂摟住肩膀，一手一個。

宮音筠說：“媽，我們說話能不能不要動手。”

宮晴表示：“你哥一點意見都沒有。”

兩道目光蹭地一下掃過來，孟昀知絲毫沒有壓力，只說：“嗯。”

宮晴的表情變得得意起來，宮音筠孤立無援，只得小聲控訴：“哥你這樣我下次不會幫你的。”

孟昀知不為所動。

宮晴摟緊了兄妹倆，開心地說：“我有個驚喜計劃，我們下午一起去野餐吧。”

宣布完驚喜消息後，沒有往常誇張的附和和歡呼，空氣一瞬間安靜下來，宮晴疑惑地看向兩人。

宮音筠弱弱地擡手：“我下午和同學約好了課後輔導。”

孟昀知說：“我下午也有約。”

宮晴睜大了眼睛，一臉很受傷地說：“這是什麽時候的事？我怎麽不知道？”

孟昀知說：“昨晚。”

宮音筠頓了下：“那個，我也是昨晚。”

兄妹倆眼裏同時閃過一絲懷疑，很快就掠過，但此時不是內讧的好時刻，于是按下不表。

宮晴一臉發愁地說：“場地都訂好了，下午還有花藝表演，我還特意做了新口味的三明治。”

宮音筠和孟昀知對視一眼。

宮晴保留最後一絲希望，擡頭問：“有沒有可能推一下？”

宮音筠搖頭：“我不能讓別人等的，之前就說好了。”

孟昀知也搖了下頭。

宮晴無力地垂下了腦袋。

宮音筠連忙幫忙想辦法，想了會說：“要不叫二姨陪你去，昨天碰到二姨還說想你了，你們兩個還可以去逛逛周邊的花園。”

宮晴點了點頭。

宮音筠立即撥打電話，跟二姨迅速約好時間，電話挂斷那刻不禁松了口氣。

孟昀知說：“下午玩得開心。”

下午，孟昀知出門前詢問宮音筠要不要一起出發，宮音筠一反常态地搖頭：“哥你先走，我沒這麽快。”

孟昀知探究地看着宮音筠。

宮音筠神色如常，笑着說：“哥你別出門晚了，快去吧。”

孟昀知看了眼時間，轉身離開，去圓記買了個芒果千層，再坐地鐵前往會展館參加漫展。

到處都是身着cosplay服飾的人，孟昀知走到C口，看到程意名站在一片樹蔭下，正低頭看着手機。

孟昀知走上前，拎着芒果千層在他眼前蕩了蕩，程意名被動靜吸引，擡頭的時候眼睛亮了下，但很快就消融在平靜的神色裏，像是浮過的一片金羽。

程意名接過芒果千層，說：“剛才還想給你發消息，問你到哪了。”

孟昀知點了點頭。

兩人找了個角落，午後的陽光很大，熱辣辣的，能把人烤化，程意名拿着勺子問：“你不吃嗎？”

孟昀知說：“買給你的。”

孟昀知比程意名高出幾厘米，說話的時候微微低頭，濃長的睫毛自然垂下，為深邃的眼睛添了份專注，就好像在看着什麽珍貴重要的東西。

程意名眨了下眼，別開孟昀知的眼神，低頭吃了口蛋糕。

和孟昀知已經搭檔了一個月，委托過程很順利，相處也很融洽，早先在學校裏也只能算得上點頭之交，相處之後發現很多理念都符合，有時候程意名都有種感覺，是不是很久之前就認識，不然怎麽會有種莫名的熟悉感。

孟昀知看起來冷冰冰的，實際上有點直球過了頭，從那次見面帶來了芒果千層後，每次都會帶些芒果味的食物，有時候是芒果、芒果糖和芒果奶茶，問起來神色自然地說：“你不是喜歡芒果嗎？”

細膩甜香的芒果味在口裏散開，程意名垂眸看着芒果千層，心裏想，不知道平常是不是這樣哄女孩子的。

孟昀知注意到程意名看自己的眼神，問：“怎麽了？”

程意名也覺得自己的想法有點奇怪，搖了搖頭：“沒什麽。”

約定的時間到了，可委托人遲遲沒有出現，程意名在平臺發了消息詢問，過了一會，程意名說：“她弄錯地方了，正在趕過來。”

孟昀知顯然不明白這個是怎麽弄錯的，但還是點了下頭。

過了會，蟬鳴發出困倦的聲音，身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是皮鞋敲擊地面的噔噔聲。

“不好意思，真的不好意思，我把E口看成C口了，麻煩你們等……”

程意名轉頭看向眼前穿着日式制度的女孩，一頭金色短發，藍紫色的眼睛在陽光下折射出光芒，背上背着琴包。

清麗的女聲頓住，孟昀知從樹影裏探身，率先開口：“課後輔導？”

宮音筠驚訝地瞪大眼睛，下意識後退了半步，有些結巴地說：“哥、哥你怎麽在這？”

“還有程學長，你怎麽跟我哥在一起？”

程意名剛想說你是不是忘記了委托的事，就聽孟昀知問：“為什麽不能在一起？”

宮音筠被噎了下，疑惑地說：“你不應該在和神秘女生約會嗎？”

孟昀知看向程意名，神色如常地說：“我沒有。”

程意名：“……”

這種事情看着我說幹什麽，程意名心裏默默吐槽道，還有說的時候為什麽神情怎麽自然，就好像……

宮音筠小聲叨叨：“哥你這樣好像是那種被老婆發現疑似出軌證據的妻管嚴。”

程意名：“……”從沒有這麽确信過這兩個人是親兄妹。

孟昀知還想說些什麽，程意名下意識覺得不妙，立刻轉移了話題：“我們聊聊委托。”

“噢！”宮音筠像想起了正事一樣，收斂了面部表情，站着筆直，笑容燦爛地用右手食指指着前方，“友人A！”

孟昀知很配合地捧場：“宮園薰。”

“Bingo！”宮音筠歡快地打了個響指。

程意名一臉懵地站在一旁。

孟昀知解釋道：“四謊，一部番劇，之前她拉着我陪她五刷。”

程意名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宮音筠補充：“說四謊你可能沒太聽過，四月是你的謊言，是不是就很耳熟了？”

好像有些印象，記憶裏好像挺火的，程意名點了點頭。

宮音筠的眼睛一亮，來了勁，連忙安利道：“快看快看，超治愈，我不能劇透，救贖向永不過時！”

宮音筠說的時候在激動地靠近，程意名只能微微後退，而宮音筠完全沉浸在有新安利對象的喜悅中，雙眼冒着精光，這讓程意名有種被餓狼盯上的感覺。

孟昀知揪着宮音筠的後衣領，無奈地扯遠了點，提醒道：“別忘了你的委托。”

宮音筠只得暫時放棄了安利計劃，說：“我這次的委托是一起完成一場演出。”

孟昀知問：“你要唱歌？”

宮音筠點頭：“需要你們的伴奏。”

進入會展館後，程意名感覺被coser包圍了，各種顏色的頭發服飾從眼前晃過，宮音筠帶着兩人走向一個展位，有兩個女生在那等着，一個甜美一個高挑。

宮音筠介紹說：“這是小語，cos的是小埋，這是小則，cos的是魯路修。”又說：“這兩位是它士口的委托員。”

簡單打完招呼後，程意名站在一邊，看着孟昀知半跪在地上給宮音筠拍照，宮音筠換着各種pose，拉着不同的coser排着合照，偶爾還會發出激動的迷妹叫聲。

拍完照後，孟昀知被宮音筠撒嬌叫着去買冰淇淋，宮音筠站到程意名旁邊，突然說：“別看我哥跟個冰塊一樣，其實人還挺好的。”

程意名想說，你哥知不知道你趁他不在給他發好人卡。

程意名說：“看得出來，他對你很耐心。”

宮音筠說：“他有時候不會把心裏話說出來，感覺又冷又硬，但他對人很真誠，也很會照顧人，和他做朋友肯定不會吃虧的。”

“他從來不說什麽好聽的話，有時候還挺氣人，但是每次都會默默去做。”

程意名有些不解看向宮音筠，不太明白為什麽要和他說些。

“我哥全身都寫着三個字。”宮音筠幽幽地說，“注、孤、生。”

宮音筠說：“這不好歹有個他很喜歡的朋友，作為一個負責的模範好妹妹，我得幫幫他。”

程意名問：“很喜歡？”

宮音筠很确定地點頭：“看得出來，你相信我。”

孟昀知手上拿着兩個香草冰淇淋回來，宮音筠接過冰淇淋，非常誇張地飛吻說謝謝，然後蹦蹦跳跳地拉着小姐妹去淘周邊。

程意名接過冰淇淋，香甜的味道在舌尖漫開，他突然意識到一件事，怎麽和孟昀知在一起的時候總是在吃各種食物。

孟昀知問：“你這次怎麽不問我不吃了？”

程意名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但還是順着意思問：“你怎麽不吃了？”

孟昀知的眼裏露出一絲滿意的神情，說：“小孩子才吃冰淇淋。”

程意名咬冰淇淋的動作頓住，怎麽感覺被占便宜了，他吐槽道：“你好幼稚。”

孟昀知露出了一個笑容，笑意輕輕地從眼裏漫開，浮開了一片雲。

程意名移開眼神，咬了一大口冰淇淋，冰涼的感覺讓出走的鎮定暫時回家，含糊地說：“表演馬上要開始了。”

之前在平臺聯系時，宮音筠把樂譜發了過來，程意名和孟昀知都練習了幾天，宮音筠上臺後深呼了口氣，向兩人點頭示意開始。

有些憂傷的前奏響起，指尖劃過吉他弦，将氛圍烘托到依依惜別的情景裏，宮音筠開口唱歌。

剛開始有些走音，宮音筠的聲音有種清透感，一點點表達出祝願的感情述說，程意名不了解這首歌的背景故事，單從宮音筠面帶燦爛微笑地唱着憂傷的曲調，能感覺到音樂裏的真誠，而真摯的情感最能打動人。

沈む夕焼けレンジに染まる街に

そっと涙を預けてみる

何億もの光の中生まれた一つの愛＊

……

宮音筠唱完對臺下深深鞠躬，臺下爆發一陣雷鳴般的鼓掌聲，程意名站在一旁，感覺自己在短短的一首歌裏經歷了一段故事，另一個世界的樂符碎片圍着他打轉，将那種哀傷的幸福帶了過來，走神間，頭頂被一股溫熱籠罩。

頭發被輕輕揉了幾下，程意名聽見孟昀知說：“別難過。”

程意名說：“我沒難過。”

孟昀知“嗯”了聲，微垂着眼睛看着程意名，說：“我難過。”

又問：“能不能給我個擁抱？”

程意名沒說話，任由孟昀知把自己擁進懷裏，溫熱觸及皮膚，樂符碎片一瞬間碎裂，陽光照了進來，把一切都變得暖烘烘的，心髒變成一片金黃的麥田，狡猾的麻雀飛來，銜走一株晃動的麥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