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甜味裏的酸苦
甜味裏的酸苦
又是整夜無眠,杜越冰枕着自己的胳膊在床上翻來覆去。照理說,這幾夜的無眠應該讓她更加困倦才是,明明眼皮已經發沉,可每當她閉上眼睛,腦子裏都會冒出煦暖溪的影子,還有她說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話。想起晚上煦暖溪失落的側臉,杜越冰的心裏就一陣陣的揪痛。從沒想過煦暖溪會到聖府那邊接自己,心裏的揪痛被暖暖的感覺包圍,矛盾的心情讓她無法閉上眼睛,只能抱着枕頭靠在床頭胡亂的哼着不成調的曲謠。
杜越冰仍舊在聽到煦暖溪房間裏走動的聲音後蓋上被子假裝熟睡,直到公寓裏的門開了又關,她這才哈欠連天的從床上下來,走到冰箱取下煦暖溪留在那裏的黃色便簽。
早餐在廚房,記得喝牛奶-Star。
煦暖溪簡略的話讓杜越冰微微皺起了眉頭,她将便簽收好卻不知道該寫些什麽給她。思索了半天,杜越冰決定什麽都不寫。她換上一套新的女士西裝後走進了衛生間,看着鏡子裏頂着深深的黑眼圈的自己輕嘆了口氣,仔細的洗好臉後拿出許久未用的化妝品,從裏面拿出粉底抹在自己的臉上。
離出門時間還有段時間,杜越冰走進廚房端起了煦暖溪為她精心制作的糕點。沒錯,今天早上的早餐沒有火腿煎蛋,而是需要費時的抹茶慕斯。杜越冰拿起小勺猶豫了片刻,終究還是挖了一小塊兒送入自己的口中。
淡淡的甜味在杜越冰的舌尖劃開,卻讓她不由自主的皺起了眉頭,大拇指和食指捏緊盛着糕點的盤子邊緣。因為,在那化開的淡淡甜味裏,有着無法言喻的酸苦。就像是用文火煮好的甜湯,卻有一滴眼淚在即将端上去的那一刻滴落湯裏。淚水在甜湯裏慢慢化開,最終與湯水融為一體,酸澀而淡甜。
端着缺了一小塊兒的抹茶慕斯,杜越冰咬着下唇窩進沙發裏,思緒放空不知道飛向何方。她的手機械似的用小勺挖起一塊兒糕點送入口中,細細的品嘗着其中的味道。不,這根本就不是味道,而是屬于一個人的心情。杜越冰閉上眼睛仔細的體會着,這種奇妙的感覺是她從未有過的,她早已失調的味蕾竟然可以同時嘗出甜味和酸苦,在這複雜的味道裏,她甚至可以體會到煦暖溪是以何種的心情将面調成面糊,又是以怎樣的心情将它送入烤箱。似乎抓住了一些東西,又似乎沒辦法确定,杜越冰微皺眉頭将糕點吃完,起身時卻因為連續幾天都沒有睡覺而突然感到一陣眩暈。她看了下客廳裏的挂鐘,也不管自己的身體是否吃得消,踩着高跟鞋離開了公寓。
和往常一樣,迪老在煦暖溪換好黑色襯衫後就離開了面包店,放心的将它交給煦暖溪。咧着嘴,說:‘最近老張的棋藝大有長進,我得多跟他切磋幾局才是。這甜點啊,一旦有了心就等于有了生命,誰為它們注入了自己的心意和感情,它們就擁有誰的靈魂,專注,專心,專愛。’說完,迪老意味深長的看了煦暖溪一眼,拍拍她的肩膀走出了面包店。
專注,專心,專愛。
煦暖溪在心裏默念這幾個次,轉身走進廚房忙碌起來。等她将做好的那些面包和甜點一一放進玻璃罩裏,衣着白色連衣裙的安語像約定好似的走進面包店,她梳着長長的馬尾,整個人顯得清爽而富有活力。煦暖溪為她夾了兩塊兒剛出爐的面包,又為她熱了一杯牛奶端到她的面前,笑着說:‘你今天這身打扮感覺很像十七八歲的青澀少女。’
‘哪,哪有啦!’安語的臉不由自主的紅了起來,她端起牛奶小口的喝着,不時的偷瞄着坐在她對面的煦暖溪。
‘哦對了,你今天晚上有空嗎?’煦暖溪雙手交疊在桌子上說。
‘有空的,唔....你找我有事啊?!’安語沖她眨眨眼睛,因為煦暖溪的話莫名的興奮起來。
‘也沒什麽事,顧學長昨天從國外回來,他說今天晚上帶大家一塊兒去‘沸點’那邊玩。我不想做電燈泡,所以想跟你一塊兒搭個伴兒。’煦暖溪淡淡的說,墨綠色的雙眸在說到電燈泡三個字時黯淡下來,之後沖着安語不冷不熱的微笑,并從櫃臺那邊端出自己的咖啡細細品嘗。
‘好啊,我好久沒去‘沸點’那邊玩了呢!’安語開心的說,想到晚上可以和煦暖溪搭伴兒,她的臉上就不由自主的揚起笑容。安語将盤子裏的面包吃完,起身掏出錢遞給煦暖溪,說:‘暖溪,我先去上課了,中午我打電話給越冰問問她在哪裏碰面。顧城應該有車的吧,不然就讓他開車到這邊接我們吧,還省了出租車的費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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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你随便吧,我怎樣都好。’煦暖溪将錢收進收銀機裏,招牌式的微笑讓安語沉醉在三月溫暖溫柔的春風裏。
‘咳,我....我先回去上課了,下午見!’意識到自己的失态,安語趕忙幹咳了幾聲快步走出了面包店。回想起剛才煦暖溪的微笑,她的臉便又開始燥熱起來。
安語走後,煦暖溪便走進廚房站在迪老為她準備好的那些備料面前發呆。材料裏沒有糖,也沒有巧克力或是可可粉等增加甜味的配料,就連做糕點必須用到的發粉都沒有。煦暖溪看着已經倒進容器裏的面粉,完全不明白迪老的用意。
‘這甜點啊,一旦有了心就等于有了生命,誰為它們注入了自己的心意和感情,它們就擁有誰的靈魂,專注,專心,專愛。’迪老的話回蕩在煦暖溪的耳畔,她皺起眉頭在心裏不斷的重複着,細長的指尖在面粉上畫着圈圈。
‘專愛,是這樣吧。’煦暖溪自言自語的說,她放棄了将牛奶倒入面粉裏的想法,反而拿起旁邊的那杯果汁将它倒進了面粉裏。目光灼灼的盯着混入果汁的面粉,用攪拌器不斷的攪拌着,時不時的揚起略顯酸澀的笑。
制作成形的點心被煦暖溪送入烤箱,看着烤箱上方的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煦暖溪只是環抱着手臂站在那裏,像是被風化的木雕,動也不動。嘀,烤箱的提示音将她放空的思緒拉回,煦暖溪戴着專用的手套将點心端出來,金燦燦的顏色加之飄出的水果香味,不禁讓人食欲大開。然而,煦暖溪卻并沒有胃口去品嘗自己的作品,她并沒有将點心擺進玻璃罩內,反而将它裝進盤子裏擺在其中一張客桌上面,算是交給迪老的‘作業’。
玻璃罩裏的面包和糕點快賣光的時候迪老才佝偻着腰拖沓的走進面包店,他掃過只剩下幾塊糕點的玻璃罩,也不說話,直接搬了張椅子坐到客桌那裏,黝黑的手拿起煦暖溪的‘作業’塞進嘴裏,囫囵的吞咽下去。
‘心情不佳咯。’迪老在吃完盤子裏的糕點後懶洋洋的說,他端着空盤子走進廚房,将它洗幹淨擺好,走出去換了身衣服,又說:‘老頭子都能懂你的心情,她也一定會懂。感情就像是做甜點,不能太過甜膩,也不可平淡如水,就連烘焙它的時間,也要剛剛好才對。’
‘迪老的話我都記住了,謝謝您。’煦暖溪朝他鞠了一躬,不得不承認,她在迪老這裏學會了很多東西,那些可以用甜點來定義的愛情,友情,人生。
‘別謝我,老頭子只是動動嘴而已,懂不懂是你的事情,有時候想的多了,反而累的很。不如學學老張那樣,每天坐在大樹下面下棋,這晚年過的倒也舒坦。’迪老翹起二郎腿坐在門口,指着停在門外的黑色跑車,說:‘是找你的吧?’
‘嗯?’煦暖溪順着迪老手指的方向望去,顧城和杜越冰正從黑色的跑車上下來,而不知何時跟她們在一起的安語也從後座下來,搶在兩個人前面走進店裏。‘暖溪,顧城說先請我們吃飯呢!’安語自然無比的挽上煦暖溪的胳膊,而此時顧城和已經換了一套衣服的杜越冰走了進來,見安語挽着她的胳膊,杜越冰的眉頭輕微皺起,而後将視線移到別處不去看那礙眼的兩個人。
‘我記得你早上穿的是白色的連衣裙呢。’煦暖溪微笑着說,輕輕抽出自己的胳膊,轉身走進櫃臺擺弄着玻璃罩裏剩餘的糕點。
‘因為晚上要去跳舞嘛,當然要換啦!’安語拉了拉自己的衣角,這套衣服是她最近才買的,V字領的松垮毛衫,配上藍色的緊身褲,把她的身材盡顯無餘。
‘暖溪,一塊兒去吃飯吧,今天我大出血!’顧城雙手插兜粗略的掃過這間巴掌大小的面包店,想說什麽又礙于迪老在這裏,只能等吃飯的時候再說。
‘可是還沒到下班的時間。’煦暖溪看向迪老,眼神裏有請示的意味。
‘去吧,老頭子的面包店可沒有固定的上下班時間。再說,老頭子也要趕着回家陪老伴兒呢!’迪老笑着說,睿智的目光掃過站在角落裏始終不發一言的杜越冰。
得到迪老的允許,煦暖溪便将上班穿的黑色襯衫換了下來,說:‘那麽我先走了。’走到門口,安語再次挽住煦暖溪的胳膊,沖迪老說了句再見跟她齊步走了出去。而顧城則做了個請的動作,跟在杜越冰的身後走出了面包店。可以容得下五個人的包車裏,煦暖溪沉默的和安語一起坐在後面,安語始終沒有松開她的胳膊,這讓坐在副駕駛位子的杜越冰皺緊了眉頭,原本因為幾天沒睡而蒼白的臉更顯冰冷,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