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我哭我命苦
我哭我命苦
“汪——”
響亮的犬吠聲在牆後響起,聽起來近在咫尺,但小芸停在原地,不敢繼續追了。
家仆發現她不見了,應該會來找的,師父教過她,這種情況就地停下不自己瞎走是最好的選擇。
“人呢?”
小芸聽見一個沙啞的男音在低聲說話。
“不知道,好像跑丢了。”另一個人回答。
沙啞男“啧”了一聲,“跟條狗都能跟丢,那小孩是個傻的吧?”
“指不定是,”另一人附和道,“大哥,那咱還要再等等嗎?”
“等什麽等,老頭說要年輕聰明貌美的,那小丫頭除了年輕,剩下兩樣都不占,沒必要等着浪費時間,換一個吧。”
交談聲遠去,小芸害怕得腿肚子都有點抖。
她扶着牆,小小地松了口氣,幸好,幸好人家嫌她又醜又笨。普通是有普通的好處的,小芸對平凡的自己滿意得熱淚盈眶。
鑽進巷子裏來的時候,她的眼睛光注意狗去了,壓根沒記路,這下跟無頭蒼蠅似的,兜兜轉轉,繞了半天都沒繞回原路。
往前走了許久,她看見了一座私塾。這兒的學校沒有午休,上到申時就回家。現在還沒到下學的時候,私塾的門緊閉着。
門口有個書生打扮的年輕人,舉着一卷寫滿墨字的本子,有規律地繞着圈子小聲嘀咕,似乎在背書。
小芸想着,會念書的大概率不是壞人,她就上去問路了。
“這位哥哥,您好!請問你知道濟生堂怎麽走嗎?”
走散的地方離濟生堂不遠,她準備先回去找到師父師母,再讓師父去找家仆。
師父在城裏上門看病,走過的路比她多,找起來會快一些,不至于摸不着頭腦瞎轉悠。
書生停下腳步,看了小芸一眼,“不認識,這是什麽地方?”
“是城裏新開的醫館,”小芸眼珠子一轉,張口就來,道:“我娘身子不舒服,叫我去請醫生,但我不認路。哥哥您能告訴我怎麽出這條巷子嗎?”
“……”書生沒說話,給她指了個方向。
小芸禮貌地朝他一躬身,“謝謝哥哥,您是個好人!”
書生漆黑的眼瞳一瞬不轉地盯着小女孩跑遠,他嘴角揚起一抹笑,“好人?”
紙張翻動,那上頭寫着的哪是科考學生學的文章,密密麻麻的,全是人名。
瞧着已經被紅叉覆蓋的大片名字,書生漫不經心地又落下一筆,“怎麽還缺一個……”
小芸順着他指的方向快速向前跑,說不心急是假的,一個人孤立無援在外頭走了那麽久,小芸迫切地想回到人多的地方去。
一直跑,一直跑,跑得她都要擡不動腿了,小芸慢了下來,她開始懷疑對方指的到底是不是這邊,她是不是走錯了。
正搜索着記憶呢,她一擡頭,人都麻了。
這竟然是一個死胡同!
一生要強的雄鷹般的女人絕不向現實輕易屈服,小芸揉着膝蓋,咬牙回頭往反方向走。
迎着微風,兩行淚水從小姑娘的頰邊刷地一下滑落,“嗚嗚嗚,師父師母,晚上不用給小芸留飯了,小芸迷路回不去家了,哇……”
她實在憋不住眼淚了,只好安慰自己,哭是因為太累了,小孩子哭是情有可原的,她才沒有心理崩潰,她是個情緒穩定的堅強女孩。
堅強女孩一邊哇哇大哭,一邊吸溜鼻涕水。
“剛吃完糖葫蘆,算飯後……嗝,飯後百步走,活到九十九!”
這兒的岔路多的很,小芸随機挑了一條轉進去了。
她沒回私塾去,人家指路是人家好心,指錯了可能是人家記錯了,她作為問路的,自認倒黴把苦水咽進肚子裏就好了,不能道德綁架人家。
小芸低着頭,一抹晃眼的白色飄到她的眼底下。
噫,小狗兒!
小姑娘心裏一喜,張嘴就要喚它時,猛地意識到不對,蹬蹬朝後退了幾步。
壞了,這漂亮小狗是和壞人一夥的。
“小妹妹,你哭什麽呀?”沙啞男在她身後說。
“我哭我命苦,哇……”淚珠兒洩洪似的,混着汗水全往領子裏鑽。
沙啞男又“啧”一聲,小聲吐槽,“哭起來更不好看了,要不是缺人,真不想把這家夥帶走。”
“叔叔叔……你怎麽這麽不禮貌啊,嗝,你做什麽老罵我……我醜,我又沒讓你看。你這是人身……人身攻擊。”小芸委屈道。
“禮貌?”沙啞男利落地拎着麻繩捆她,“小妹妹,罵人還要禮貌的嗎?”
師父說過,當遇到危險的時候,尊嚴和錢財都可以放在一邊,保命是最重要的。留得命在,猶如留得青山,才能有本錢去談其他的。
小芸秉持打不過就先認慫原則,任由他綁自己,甚至還主動伸了伸胳膊。
“你應該說,您好,對不起,您長得真冒犯人。”
沙啞男被她逗笑了,“行,冒犯人的小東西,你真有意思。”
可能是心情好,人心情好了話自然就多,見小芸閉嘴了,沙啞男另起了個話題,道:“小孩子一個人在外頭瞎跑什麽,你沒聽過壞人專門抓落單的不聽話的小孩嗎?”
“我……”小芸氣悶,這不是被狗狗吸引了才跑丢了嘛,歸根結底,是壞人們把她騙進圈套裏來的,他還好意思說!
她是有仇當場就報的性子,借着剛哭過、還通紅着的眼睛,小芸扮出一副悲傷欲絕的神情,“我娘病了,下不來床,我去找醫師,我不是瞎跑出來的,只是不識路。”
“……”沙啞男默了,“你爹呢,他怎麽不去?”
小芸眼角落下一滴淚,哽咽道,“我們一家是逃難時來的縣城,我爹早些年就沒了,現在不知在哪個亂葬崗呆着呢……總不能叫他爬出來去吧?”
沙啞男緩了半天才找到了自己的聲音,“那啥,妹妹,節哀嗷,對不住嗷。”
小芸一邊嘤嘤嘤,一邊小聲說沒事。臉上悲痛欲絕,心裏卻爽極了。
讓你無緣無故就擠兌人,這麽大年紀了都不知道禮貌對待小姑娘,不懂禮貌的人就該半夜驚醒,頓覺良心有愧,然後扇自己巴掌。
哼!
沙啞男嘴上道歉歸道歉,手裏的動作是一點沒停。同情是人的本能,但綁架是他吃飯活計,兩廂對比,還是吃飯比較重要。
“叔叔,你要帶我去哪兒呀?”
沙啞男輕輕松松把她拎起來,“別管。”
“我還能見到我娘嗎?”
別說你娘了,連你爹都能見,指不定你們一家三口都快能團聚了,沙啞男诽腹道。但他面上什麽也沒表現出來,只是笑着拍了拍小芸的腦袋,“能吧。”
能吧。
小芸聽着這大概的語氣,就知道事情不簡單。
完啦,死定啦,不會真的回不去了吧,她還不想英年早逝啊,嗚嗚嗚。
一大一小走出巷子,來到一條偏僻的路上。
前面不遠處,停着一輛馬車,應該就是他們的運輸工具。
小芸皺眉,城門還封着,目前城中心查車輛查得很嚴,他們用馬車是要把人帶到哪裏去?
靠近城郊的地方嗎?
正思索着,前面來了一對駕牛車的中年男女。女的病怏怏的,倚靠在男人身上,男的半攬着她,臉上挂着憂慮。
小芸瞧着,覺得機會來了,立刻掙紮起來,并大聲喊,“娘,救救我,娘,有人綁架我!”
女人聞聲擡頭,她渙散的眼神看不清小姑娘的長相,只覺得那聲音像極了自己失蹤的閨女。
她渾身的肌肉繃緊,嘴裏呢喃着女兒的小名,摸索着就要跳下車去救人,被男人眼疾手快地拉住了。
“你坐着別動,我去。”
他從牛車上拎了把鋤頭下來,沖着沙啞男道,“放開這孩子,你們這群該死的劫匪!”
“娘,救我。”小芸一邊喊,一邊試圖解開自己背後的繩結。
“你不是說你爹沒了嗎,這是誰?”
小芸毫無心理負擔,瞎說道,“這叔叔喜歡我娘,要做我後爹,怎麽,我娘不能改嫁啊?”
那男人也是個狠角色,想着自己閨女可能也是這麽被綁走的,怒氣就沖上了頭,紅着眼睛高舉鋤頭就過來了。
沙啞男眼見形勢不妙,猶豫了一下,選擇放棄。他把小芸丢到了地上,掉頭就走。
“小姑娘,算你走運,以後別亂跑了。”
小芸被男人從地上扶起,這位叔叔幫她解開了繩子,還替她拍了拍身上的灰。
“孩子,你沒事吧?”
“沒事,謝謝叔叔救我!”小芸禮貌地沖他鞠了個九十度的躬。
這是真的劫後餘生啊,小芸無以為報,只能拼命鞠躬。
“孩子,你家在哪,我們送你回去。你父母找不到人,會着急的。”男人道。
小芸謝過他,說:“麻煩叔叔帶我去濟生堂,我師父是濟生堂的醫師。”
男人笑道,“這倒是巧了,我正要帶我媳婦去濟生堂看病嘞,快上車,咱們趕緊去。孩子你還沒吃午飯吧,車上有幹糧。”
“謝謝叔叔,我不餓。”小芸爬上牛車,坐到女人身邊,也道了聲謝。
女人仔細地瞧了瞧小姑娘,眼裏漫上了淚光,拍了拍她的腦袋,把她攬在了懷裏。
就像抱自己的閨女一樣。
家仆比小芸先到了濟生堂,孩子失蹤的事情紀應淮和安立夏兩人已經知道了,立即叫人報了官。
巫醫失蹤,他和劫匪又有聯系,紀應淮很難不懷疑他們是不是要殺小芸洩憤。
但在找到孩子之前,一個令人意想不到的消息傳到了衙門。
巫醫死了。
兇手不明。
遇事喊娘/媽确實能獲救
親身經歷作證(但是作者比小芸寶貝能跑 哈哈哈)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