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夫君,你要休我?
夫君,你要休我?
“安立夏,你只會種田養牲畜,大字不識一個,如何比得上相爺家的嫡女?”
“休書已下,日後莫要再來糾纏,回你的村裏去吧。”
相爺,嫡女?
目光所及之處,所有的色彩都被攪和到了一起,像吞噬一切的漩渦,要把生靈都卷入其中。
安立夏從夢魇中蘇醒,他捂着心口,急促地喘了兩聲,“夫君,你要休我?”
“什麽?”紀應淮聽愣了,忙扔下毛巾解釋,“我沒要休你啊,立夏。上午小芸給那姑娘做檢查的時候,咱倆不是在外邊站着嗎,我有不在場證明。巫醫那是在詐騙勒索,你別多想。”
“不,不是,”安立夏有點混亂,“對,是在外面……”
小芸擔心地給他捏手,“師母,我可以作證的,師父是清白的,脫姐姐衣服的人是我。”
三人各聊各的,像被一堆bug支撐着運行起來的程序,淩亂又有序。
官府的人匆忙趕來,了解情況後,一把将躺在地上□□着佯裝受傷的巫醫拎了起來。
巫醫以為自己的計劃成功了,興奮地睜開眼,卻看到了熟悉的捕快。
是上回把他抓進去的那個。
“怎麽是你?”
捕快無言以對,問,“你又做什麽妖?”
“我幹閨女被這醫館的醫師摸了,失了清白,醫館難道不得給我賠償嗎?”
“張嘴就要十兩黃金?”捕快用新奇的眼神打量着他,挺想知道這人的腦袋是怎麽長的。
膽小且又菜又愛玩就算了,居然連訛人這等下三濫的活都做不好,還跑出來大吵大鬧,真引人發笑。
仵作回去的時候,給衙門上下都帶了禮物,用的是醫館的名頭,故而捕快請紀應淮出去時,态度比對巫醫要好許多。
“醫師,他舉報您騷擾良家女子,您有什麽要說的嗎?”捕快問。
紀應淮笑了一聲,道:“我舉報他惡意诽謗敲詐。”
“查體部分是由我的徒兒小芸完成的,除正常把脈外,我與他的幹閨女沒有任何肢體接觸。并且,把脈還是在我夫人在場的情況下進行的,這點周圍人都可以作證。”
“把脈,你摸了我幹閨女的手!”巫醫抓着雞毛當令箭,叫嚷道。
他請的演員跟他說任務完成了,拿了錢就走人,巫醫也不清楚這個完成是完成到哪一步。
但照目前看來,那姑娘根本沒達标,純純騙了他的錢。
巫醫心裏知道自己這回又要出醜了,氣得想罵人,但那坑了他錢的賊已經跑得沒影兒了。箭在弦上,又沒臺階給他下,巫醫只得硬着頭皮往下鬧。
紀應淮的臉上寫了三個大字,活久見。
“若把脈就是騷擾的話,那今後我這醫館也別叫濟生堂了,改成怡紅院,您看怎麽樣?”
按巫醫這話來算,那從現代到古代,下至黃發小兒,上至垂暮老人,他得騷擾了多少人啊?
這樣講下去,豈不是學中醫的個個都得賠人家精神損失費?幹脆這行也別叫中醫了,改叫采花大盜吧。
把付錢上班落到實處。
捕快也聽笑了,“不檢查怎麽看病,像你那樣瞟一眼就看出人家肚子裏是男是女嗎?”
巫醫想起玉兒抽出來的假肚子,以及之前自己信誓旦旦告訴徐狗子玉兒懷男胎的事情,就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我懷疑他暗中使手段,獅子大開口敲詐過不少人,勞您查證,還我們這些受害者一個清白。”紀應淮對捕快道。
捕快點了點頭,“醫師您忙,我就先帶人回衙門了。”
“慢走。”
送捕快押着巫醫上馬回衙門後,紀應淮趕忙上診室去看安立夏的情況。
好在叫醒得及時,他身上的味道已經沒了,進入了疲乏期,正懶懶地靠在軟枕上,由小芸給他扇風。
“立夏,你夢到什麽了,可以跟我說說嗎?”
安立夏猶豫了片刻,答應了。
兩人找了個借口把小芸支出去,安立夏組織了一下語言,将前後兩個片段都和紀應淮講了。
紀應淮聽着聽着,皺起了眉。
安立夏可能會以為這就是個單純的夢境,過去了就忘了這事兒了。但紀應淮是穿書來的,他那麽奇幻的事情都經歷過了,免不得聯想得多一些。
雖然他原着沒看多少,但可以依據常規小說進展合理推測。紀幺這麽一路科考下去,他的仕途必然會接軌上流社會。見識的東西越多,人的野心也就越大。
想要快速融入一個圈子,依靠貴人作助力是最簡便的辦法。紀幺作為故事主角,在主角光環的幫助下,肯定會與貴人産生交集。
而在官場金字塔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相爺就是最好的貴人人選。
到那時,沒有背景沒有接受文化教育的糟糠妻子安立夏就會成為他眼中的累贅。
休掉原配,去娶相爺嫡女,紀幺就能獲得一個大助力,非常劃算。
他之前就懷疑過,安立夏省吃儉用辛勤勞作,供原身讀書考試做官,原身發達之後會不會忘恩負義抛棄安立夏。
因為這種橋段太多了,人都是自私的,為了往上爬,可以不擇手段。
難道安立夏的這個夢,對應的是故事原本的結局嗎?
不對啊,紀應淮翻找着自己的記憶,當時他看這本書的簡介,明明寫着結局he啊。
他倆要是離了,那還怎麽打出圓滿結局?
下午坐診的時候,紀應淮還在糾結這個問題。
天色暗下來,風變涼快了,但外面蚊蟲也變多了。紀應淮早早收了攤回到室內,醫館裏點了特質的驅蚊香,沒那麽多擾人的嗡嗡聲。
小芸幫師父把廊下曬的幾袋草藥搬回來,路過候診區時看見椅子底下藏了東西。
她蹲下來好奇地瞧了眼,是一個罩着細漁網的木桶。
“師父,有人在這兒落東西了!”
外面看不太清,紀應淮把桶搬進了屋裏,掀開網罩一瞧,是滿滿一桶張牙舞爪的小龍蝦。
“這兒有字條。”小芸眼尖,從龍蝦裏頭扒拉出一張泡得發皺的紙片。
這上面就寫了五個字,給小姑娘吃。
“小姑娘,我嗎?”小芸有些驚喜。
紀應淮笑道,“醫館上上下下,還有別的小姑娘嗎?”
“可是,是誰啊,為什麽給我送龍蝦呀?”
沒有人知道是誰送的,這個桶,它自個突然出現在了小芸的眼前。
糾結什麽,既然是送給她的,那她吃了就好啦!小芸高高興興地抱着桶上馬車,跟師父師母回家。
托了小姑娘的福,一家人晚上加了個餐。
這還是紀應淮在這兒吃的第一頓小龍蝦,紅燒的,味道還可以。其實龍蝦從四五月就開始上市了,但一開始他們沒錢吃,後來一直在忙,也想不到吃這個。
吃小龍蝦應該做十三香和蒜泥雙拼的,配上啤酒,再來點烤串,幾個人坐在街邊大排檔裏,随意地唠閑話乘涼。
紀應淮有點想念現代的日子了,他在這呆了一段時間,已經成功戒掉了網瘾,甚至都入鄉随俗地早睡早起不熬夜了。
習慣是很可怕的東西,如果現在讓他回歸現代生活,他可能還得再重新适應起來。
他給安立夏和小芸一人剝了一碗蝦肉,吃完飯直到臨睡前,手上都還殘留了些龍蝦味。
沒讓安立夏自己剝是正确的選擇,紀應淮滿意地想,立夏就應該香香的。
微涼的月色落在庭前,紀府的燈滅了,他們安然入夢。
院子裏的樹微動,有個戴面紗的人影掠上屋頂,她盯着腳下的房間,呢喃道,“是他嗎,紀幺?”
“……”
無人回應她,女人卻側着頭,似乎在聽誰和她說話。她站了一會,飛身朝衙門去了。
牢裏,中午還活蹦亂跳的巫醫現在蔫得像個腌久了的黃瓜,活着和死了沒什麽兩樣。
原本捕快只是以敲詐的由頭逮捕他,可下午突然有人來衙門舉報,說他違背朝廷立下的宗教規矩,私自傳播神明信仰,籠絡民心。
這籠絡人心的罪名若是落實了,可不是小事,不止官場上官員最忌結黨營私,這民間也得避諱。若查不清楚,地方父母官都得跟着受連累。
提刑官正要審問巫醫時,又來了一個舉報的,稱自己是巫醫的幹弟弟,說他家裏藏有與劫匪密謀的信件。
邱成表達的意思其實是巫醫和劫匪勾結,掠奪村民的財物和糧食,想讓衙門把師兄刺字發配。這樣他好挑起兩方內鬥,讓劫匪在巫醫發配途中動手殺了他。
他自己沒這個能力,但他可以借刀殺人。
結果兩條舉報信息疊加在一塊,打出了意想不到的效果。提刑官與縣丞一合計,認為巫醫這一出是要聯合劫匪起兵謀反。
這可了不得,謀反!
他倆被分到這小縣城來做官後,安穩了許多年,哪料得一出大事就是直奔着誅九族去的。
提刑官趕緊叫人把巫醫拎去重刑房,并派人去搜巫醫的家,他甚至還親自跑去了獄中審人。
巫醫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當頭就被蓋了一頂大帽子,被這罪名砸得暈頭轉向。他想解釋,但主要分開來每一樣都是他幹的沒錯,他不知從何開始辯駁。
見他支支吾吾說不清楚,提刑官就越發警惕起來,立刻叫人拟寫罪狀書。
捕快們騎着馬在土路上疾馳,火把的光連成一片,硬是把腳程縮短了大半,後半夜就到了村裏。
巫醫的家被全部抄了一遍,翻箱倒櫃間,有人大喊一聲,“快過來,看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