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為人民服務
為人民服務
世事難料,這話說得一點兒也沒錯。
徐狗子來的時候,心裏惦念着鬧完事那三兩銀子的報酬,還籌備着在喪禮之後快快把玉兒迎進門。
做夢都能笑醒。
然而走的時候,他背着中了風的老娘,懷裏是用席子潦草裹住的媳婦。沒了相好,沒了孩子,甚至連作為男人的基本能力都沒了。
噩耗一個接一個地往他身上砸。
天堂地獄無縫銜接。
提刑官目送他踉踉跄跄地走出衙門,臉上沒什麽表情。他見過太多人,徐狗子并不是最特別、最慘的那一個,也激不起別人對他的同情。
那兩個女人完全有機會殺了他,卻還給他留了一條命,他應當該感謝二人手下留情。
真兇找到了,但案子還沒完全了結。
“這藥,是你自己配的嗎?”提刑官問巫醫。
巫醫下意識搖頭,又立刻頓住,“是……是我自己配的。”
“從實招來。”
“的确是我自己配的,大老爺。”他似乎怕被看出什麽,着急想把這事攬到自己身上來。
不說提刑官和衙門的工作人員了,就連紀應淮這個外行,都看得出他在說謊。
“這藥方與多年前在大案中出現的騙人配方一模一樣,你想想清楚,這是你配的藥嗎?”
但無論怎麽問,巫醫都咬死不松口,那迫切認罪的神情就好像說穿了就會惹來大禍一樣。
提刑官換了個說法,“你既然認了,那就壓手印吧。依照本朝法律,行騙超過二十兩黃金者,擇日午時問斬。”
“不,不,”巫醫渾身發抖,“大老爺,我認的是這次的藥,我與先前的大案毫無關聯啊老爺,您明察秋毫,那大案我沒參與!”
“那你是從何處得來的藥方?”
這下巫醫不說是他自己配的了,他迅速改口,道:“是我媳婦以前喝過的,我照着那個方子配的。”
提刑官哼笑一聲,這人倒是把貪生怕死全寫在臉上,一點兒也不掩飾。
雖然知道這裏頭疑點重重,但由于巫醫不認罪,再加上時間過去太久,線索缺失,衙門沒有立刻下處決,只把他作為大案嫌犯臨時關押審訊。
巫醫還以為自己能無罪釋放了,結果依舊得關押,他垂頭喪氣地被壓着往外走。
不過還好,蒙混過去起碼撿了條命,不知師弟什麽時候來救他,他真的不想再住牢裏那簡陋的小房間,吃漿糊飯了。
散場後,紀應淮請仵作帶他去了趟監獄,見了玉兒一面。
從玉兒口中,他得知了生長及己那片林子的距離位置。
醫館現在看的內科雜病占大頭,紀應淮想把中醫外科也一并發展起來。
畢竟在底層勞動人民中,跌打損傷等外傷病症很是常見,如果沒有良好的診治,說不準就會和原身一樣,因為嚴重感染失去生命。
作為獲取信息的回報,紀應淮幫她打點了一下獄卒,讓她未來在牢裏度過的歲月能安穩舒适一些。
當夜,徐狗子趕回家裏,他借着天黑,進村的一路上都避開了人。
他看着床上□□的老母親,越想越覺得丢人,自己在這村裏的臉面全塌幹淨了,日後免不得受譏諷,聽人家說他的閑話。
幹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甩掉爛攤子跑路吧。他還年輕,身強力壯的,在哪都能謀生。
重新開始,先娶個媳婦照顧自己,再找個醫生看看,說不定一切都還有回旋的餘地。
徐狗子想得很好,他說幹就幹。
不想費心操辦喪事,就扛起徐李氏往屋後井裏一扔,然後往臉上抹了點水假作眼淚,跪在老太太的床前裝哭,說要去給她請醫生,問她家裏的錢都收到哪去了。
老太太沒懷疑兒子,費勁地喘了兩口氣,從懷裏掏出被手帕包好的銀錢,全部都交給他。
“娘,別怪兒子不孝,都是你們幹的好事,讓我這麽難做。”
他念叨着,收拾好細軟,在老太太的氣喘聲中,拎起東西鎖上門就走了,頭也沒回一次。
暗淡月色下,徐狗子在潛逃,牢獄裏的巫醫也被花錢保釋了出來。
邱成沒從師父那拿到銀子,只好變賣了自己的一部分家當,加上為租用店鋪準備的錢,幾經周折,才把師兄救出牢籠。
不過他不準備和巫醫說這些,這些師兄弟情誼他自己記得就夠了,在送巫醫上路的時候,起碼不會良心不安。
“師弟,多虧你了,待我回去修整一下,一定幫你把鋪子拿到手。對了,我那傻徒弟呢?”
自從知道自己的師父快要死了之後,徒弟就跑了。
說來巧的很,巫醫自己是個怕死的,他招的徒兒也全是貪生怕死的人,這倒也算是另類的一脈相承了。
邱成沒忍心告訴他事實,只糊弄道,“師侄他出了點事,回去修養了,過幾日養好了就來見你。”
“行,你讓他快點。”
是得快點,邱成心道,再不快點你都要死了。
“師兄,醫館明天有活動,如果要動手,明天就是個很好的機會。”
巫醫一聽,他自覺師弟對自己有恩,但保他出來的錢估計不少,他摳門極了,不想還錢只想還人情。
這下還人情的機會就在眼前,他不想錯過。
“好,我今晚計劃一下,明天就去掀了紀老幺的攤子。”
同門二人,一個鬥志昂揚,一個心懷鬼胎。
邱成敷衍地附和了兩聲。他不指望師兄能攪混水攪到什麽程度,反正目的達到了,無論怎麽樣他都不虧。
醫館的活動是紀應淮特地為新老顧客準備的。
他被污蔑摻和進案子裏,一直在往衙門去,醫館這邊耽擱了不少時間,對特地來找他卻跑空趟的患者,紀應淮感到很抱歉。
為了維持良好的醫患關系和在民間的口碑,他決定每個月都抽一天在醫館門口義診,順帶準備一些試用裝,推銷中醫藥産品。
懸壺濟世是他的理想沒錯,但脫離醫生的角色後,他只是個普通的人,要賺錢吃飯,要養家。
很多人都對某些特殊職業帶有濾鏡,覺得自己看到的是什麽樣,背後的人物也一定是什麽樣的。
其實并不是。
喜歡的人的最大的魅力,其實是你自己的想象力。*這句話十分在理。
産品在之前養生茶的基礎上,還新增了泡腳包。
紀應淮觀察過城中大部分百姓從事的行業,小販占多數。他們每天都要走很多路,長期下來對足底和膝踝關節都有損傷。
作為最便宜、最便捷且能有效緩解疲勞的産品,泡腳包獲得優先推出權,針對關節勞損的熱敷包和膏方還得再打磨一下。
泡腳包和養生茶各準備了兩百份,搞得是限量贈送,如果試過了覺得好,可以進醫館藥房自行購買。
鑒于上一次醫館開業活動的盛況,安立夏擔心夫君和小芸兩個人忙不過來,提出要一塊去店裏幫忙。
紀應淮擔心他的身體情況,但味道已經聞不見了,安立夏又瞪着一雙眼無聲要求他帶上自己。紀應淮怎麽受得了啊,他完全拗不過,最終只得壓下擔憂把人帶去了。
辦活動,大家都很高興。因為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這個活動都是有益的。
天色微微亮的時候,醫館的大門就開了,光線不夠就點燈,從外邊經過,就能瞧見一道道人影在裏頭忙碌。
完全布置好,已經到了日常開門的時候了。
沒想到來的第一位不是患者,而是仵作。他得了監獄那邊的信兒,知道巫醫被放出來了,特地來給紀應淮提個醒。
紀應淮很感謝他的通知,送了他一份正裝養生茶加泡腳大禮包,并邀請他坐下來,號了個脈。
都說中醫面前無隐私,仵作算是體驗到了。紀應淮只這麽一把脈,看了下他的舌苔,就将他日常的作息癖好都說出來了。
連他嗜甜這種小細節,這人都知道。
“醫師,你有這本事,怎麽不去京城發展?”仵作贊嘆,“待在咱們這小縣城開醫館,委屈你了。”
紀應淮笑了一聲,“為人民服務,不委屈。”
拿着給他免費開的藥,仵作看着手裏的大包小包都有點不好意思了,“你們的藥怎麽賣的,我買點回去帶給衙門的弟兄們。”
紀應淮把他帶去藥房,讓他跟醫館請的藥師講要求,藥師給他拿藥。
有免費禮物在,完全不愁客流量。
待紀應淮送走仵作,坐回醫師位置上,他對面的位置已經有患者坐下了,這人後邊還站了許多人。
醫館廊下避陽處單獨辟出的候診區也坐滿了。
紀應淮還納悶,心想自己的禮物難道這麽吸引人的嗎?
其實在不知不覺中,濟世堂已經成了縣城人人熟知的醫館,紀應淮憑借精湛的醫術,也在人們的心目中晉升成為了值得信賴的醫師。
就算沒有禮品在,光憑着一個免費義診,就能吸引來很多人。
醫館的門診費定價不高,甚至有些低廉,但還是會有舍不得看病的。免費義診給了他們獲取醫療的機會,他們自然不會錯過。
紀應淮一坐就坐了大半天,連口水都沒時間喝。
正午太陽變大了,安立夏就站在他邊上給他打傘遮陽,扇扇風,怕他曬太久中暑。
正說着上午最後看一個就去休息,有位蒙着面紗的女子在紀應淮對面坐了下來。
“醫師,您幫我看看,我這心總慌,是什麽原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