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不給你師母喝藥
不給你師母喝藥
“你平日裏本就不在意這些八卦,又搬到城裏來了月餘,自然不知道徐狗子那事,”林參唏噓道,“我之前也不知道他竟是那種人,還老以為他做人憨厚老實,是個可信任可交往的。”
他壓低聲音道:“這徐狗子,他在外頭有人。”
法律片場突然轉變成了鄉村八卦欄目,紀應淮挑眉,這古代不是普遍三妻四妾嗎,有人就有人,為什麽要殺妻?
“參哥,仔細說說。”
林參招呼他去角落說,畢竟是別人的家事,大庭廣衆之下講那些不大合适。
“徐狗子他媳婦懷孕三個月還是四個月的時候,他家隔壁那老太太來串門,看見他媳婦的肚子,說這形狀一點兒也不尖,開玩笑講徐家要出第三朵花了。”
“老太太她自己的孩子都早夭,把徐狗子的兩個女兒當寶貝,她說這話也就是随口一提,沒壞心。”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徐狗子心裏梗了刺,越看他媳婦的肚子,越覺得是個女娃。
他對他媳婦的态度越來越敷衍,張口閉口就是你沒用。剛知道媳婦懷上時的那副體貼勁全沒了,跟着他娘一塊指使孕婦做這做那伺候他們娘倆。有一點不順心就拿媳婦當出氣筒。
早期pua祖師,紀應淮默默評價。
這生孩子是兩個人的事情,要說孩子性別的根本決定權在誰,那得追根溯源到孩子的父親身上。
說他媳婦沒用,倒不如說是徐狗子自己沒用。
不過就算這樣,村裏人一開始也只當是他們夫妻內部不和,勸了幾回,壓根沒想到別的上面去。
徐狗子出軌的事情暴露,純粹是機緣巧合。
夏日天亮得早,有人想在太陽沒出來之前早點幹完活回去歇着,上地裏去的時候,發現徐狗子一邊塞衣服,一邊鬼鬼祟祟地從別人家裏出來。
這個點不在家睡着,跑去別人家,要麽是小偷,要麽是去會情人。
幹活的人嗓門小不到哪兒去,喊了一聲徐狗子的大名,當場就把人釘在了原地。
他出來那屋是這家大姑娘的閨房,姑娘的母親聞聲趕來,一推門就瞧見自己女兒衣衫不整地躺在被窩裏。
原本這事也好解決,徐狗子把人娶回家去,對人家負責,大夥也不會說什麽。就算閑聊講到了,飯後談資沒過多久也就會被新的八卦消息代替掉。
可是,這姑娘已經有了婚約,兩家都上過門了,聘禮也下了。徐狗子這一出,算是毀了人家的婚。
後續事情怎麽平息的林參不太清楚,他只聽說徐狗子被人打了一頓,鼻青臉腫了好些天。他媳婦好像動了胎氣,後邊沒怎麽見她出過門,似乎是一直在家裏養着。
那姑娘的婚事黃了,徐狗子也沒娶她,兩人一直不清不楚的。
有回他倆在徐狗子家裏一桌吃飯被人看到了,徐狗子他娘一點也不替這兩人遮掩,還樂呵呵地說他家要雙喜臨門,要有男娃了。
“我懷疑,徐狗子把人姑娘的肚子也搞/大了。”
那姑娘肚子裏的,極有可能是徐狗子和他娘期盼已久的兒子。
沒有娶回家,說不定是等着媳婦先把肚子裏的生下來看呢。要是個女娃,徐狗子大概率會休了原配,把姑娘娶回去當正妻。若是個男娃,反正兩邊都不虧。
他那算盤,打得倒是不錯。
紀應淮有些不懂,他問林參,“既然他想着休妻了,那為何又要多此一舉冒險給妻子下毒呢?”
“哎,”林參擺擺手,“老幺你聖賢書讀多了,徐狗子那種人啊,你方才應該也看出來了,他最好臉面。”
“他媳婦是外村嫁過來的,一直勤勤懇懇照顧一家老小,為他徐家開枝散葉,徐狗子他根本抓不到媳婦的錯處。”
休妻,若不是妻子犯了過錯,為天理所不容,那休妻之後大夥都會認為是這男的花心,見一個愛一個,始亂終棄。
徐狗子是打死都不會認為錯在他自己身上的,他只會想方設法讓別人認錯。這樣的人,一想到休妻之後別人對自己的指指點點,他怎麽能忍得住不動歪心思?
再加上人家姑娘為了名譽,夜夜吹枕頭風要快點進門。徐狗子在意她肚子裏自己的兒子,一着急,就把自己的結發妻子毒殺了,理論上完全說得過去。
被複雜的人性震撼了一下,紀應淮沉默半晌,“參哥,去和衙門的人說一聲吧,如果你猜的是對的,那徐狗子很可能會在藥渣裏頭動手腳。”
“好。”林參應了,轉頭就去找捕快提供情報。
現代報案要做筆錄,古代也需要。
接受詢問排查後,捕快又去調了醫館的流水簿來比對,他們就在衙門呆了一天,午飯随便買了點餅子墊墊肚子。
紀應淮回醫館時天都黑了,沒再繼續看診,他把小芸帶上就回了家。
見他們進屋,安立夏讓家仆把溫在鍋裏的飯菜端上桌。
中午送飯的時候,他得知了今日發生的事情,這會見到了人,擔心地問:“夫君,那案子有結果了嗎?”
“現在還說不準,得等藥渣來了才定得下來,”紀應淮寬慰他,“和醫館沒關系,別怕。”
“那就好。”安立夏松了口氣,給他夾菜。
小芸吃着飯,突然問她師父,“師父,男娃就比女娃和哥兒珍貴嗎?”
“不,每一種性別都是平等的,誰也不比誰高貴。”
“那為什麽,他們都要去找巫醫看,還喝藥?”
上午小芸一直在外頭看着他們說話,她聽到了很多,想起了自己的父母。她的父親也不喜歡她,覺得女娃就是賠錢的。
小芸自覺從小她幹的活不比別人家的男孩幹得少,和她一塊長大的小桂還沒她能吃苦呢,小桂都被他家裏人寵得有些嬌氣了。
紀應淮給她和安立夏一人挑了一塊沒刺的魚肚皮,“因為他們沒有文化,眼界局限,把傳宗接代當成人生最重要的價值。”
人類的文明需要傳遞,但絕不僅局限于這一種方式。把傳宗接代看得高過一切,那人和沒有被文明教化過的生物有什麽區別?
“哦,”小芸停頓了一下,“那,師父,我以後可以不嫁人嗎。我怕如果我生不出兒子,也會被逼着喝藥,然後死掉,那好可惜啊。”
“你不想,就不嫁。小芸,按照你的想法去生活就好了,你的人生由你自己把控方向。如果哪天,你說你找到了想要共度一生的人,那師父和師母也會為你祝福。”
紀應淮不會給孩子壓力,他深受催婚的迫害。讀到博士,身邊的初高中同學大都已經步入了婚姻的殿堂,每一個收獲幸福的人都在催着他往人生的下一個階段走。
但人的追求不一樣,有些人渴望的是和美的家庭,有些人則專注于發展事業,去更廣闊的天地闖一闖、看一看。
未來的選擇有很多種,沒必要受別人的影響,去走自己不喜歡的路。
小芸高興起來,跳脫的思維蹦噠到了另一個話題上,“師父,師母要是有孕了,您別給他喝藥好不好?”
安立夏沒想到話題扯到自己身上來了,他愣愣地看着紀應淮,“唰”地一下,臉就紅了,“小芸……”
“好,不會給你師母喝藥的。”紀應淮答應得很快。
安立夏覺得自己有些發暈,他和紀應淮只是晚上躺一塊,還什麽都沒發生呢,怎麽就談到孩子上去了。
一直到入睡前,安立夏還在胡思亂想。
他臉上的紅意許久都沒消下去,這容易害羞的性格,讓他都不敢直視他夫君。
紀應淮熄了燈,很自然地鑽進被窩牽住了安立夏的手。
自從那天晚上誤打誤撞第一次牽手開始,他倆就心照不宣地每天十指交握着入夢。
不過都是紀應淮主動的,安立夏只敢心裏想,不敢實際行動。
他有心事,一時半刻竟睡不着了。
夫君忙了一天很累,他不想打擾紀應淮休息,就輕輕地翻身,瞪着眼盯着床幔。
“立夏,快睡吧。”
“嗯。”
他應了,但還是難以入眠。
紀應淮笑了一聲,把他攬進懷裏,像哄孩子一樣輕拍着他的背脊,“好了,睡覺了,晚安。”
“晚安。”
安立夏往被子裏縮了縮,男人的呼吸就在他頭頂,他努力閉上眼讓自己平靜。太近了,好想把手搭在夫君的胸口。
他這麽想着,等反應過來時,手已經自己搭上去了。
一陣臉紅心跳。
意識逐漸下沉,安立夏做了個夢。
最先聽到的是聲音。喧鬧的人聲混着“噼裏啪啦”的鞭炮聲,很是熱鬧。好像有人在說恭喜恭喜之類的祝賀詞,不知是發生了什麽大好事。
被雲霧籠罩的畫面逐漸散開,他看到自己正在奔跑,前方是一頂紅轎子。
似乎是,成婚?
安立夏四下張望,他看到了敲鑼打鼓的樂隊和喜婆,所有人都是一身紅衣。
那嬌子的前方,停着一匹高頭大馬,上邊坐着個熟悉的身影。
“夫君?”
安立夏有些驚喜,難道是夫君要給他辦一場盛大的婚禮?
他快步走到轎子前,無人攔他,但所有人都在看他。
處于喜悅中的安立夏并沒有發現什麽不對勁,他的手微微顫着,掀開了裝飾華美的轎簾。
但,有個舉着扇子半遮面的女人正端坐在轎中。她眉目精致,瞧着很和善,看着安立夏的眼裏卻帶着厭棄。
她是這場婚禮的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