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邁出事業第一步
邁出事業第一步
暴雨下了一整夜,雞鳴遙遙響起時,晨光剛點亮天際。
安立夏蹑手蹑腳地繞過還在熟睡的夫君下床,簡單做了點早飯,就去了地裏。
大半個時辰後,紀應淮的生物鐘準時把他叫醒,七點,該起床準備通勤去打雜了。
他下意識地往枕頭底下摸手機,找了半天才意識到自己現在在古代。
也好,權當戒網瘾吧。
這裏刷牙用的是牙粉,苦鹹中帶着涼,蠻刺激的。他洗漱完回屋,打開後門就看見安立夏弓着腰在田埂間忙活。
紀應淮走過去,幫他一起拔草。
“夫君,飯在鍋裏溫着,你去吃吧,不用幫我。”安立夏抿唇,垂眸看着地上兩人不斷晃動交疊的影子,輕聲道。
在同個屋檐下一起過日子,哪能單讓安立夏幹活。紀應淮想了想自己能做的,問道,“缸裏水不多了,該去哪挑?”
安立夏給他指了個方向,說水井在一顆很高的樹邊上。
吃過飯,紀應淮就挑着擔子去了。那兒人不多,一般村民自家院子裏就有井,不需要跑來跑去打水。
把力所能及的家務活幹完了,他和安立夏說了一聲,把桌子搬到了大路邊上。
考慮到村裏人大多不識字,紀應淮找了張宣紙,畫了個大大的太極圖,用鎮紙壓在了桌前,作為招牌吸引人。
“老幺,你病好了?”
打招呼的是住路對面的李大爺,他看紀應淮的架勢像要擺攤,把柴草往院子裏一扔,好奇着就過來了。
“你這是……準備做什麽啊?”
紀應淮說免費給人看病。
李大爺有些不敢置信,“娃呀,你讀書好,大爺是知道的,可你什麽時候學會治病了?”
“醒過來突然就會了。”
“奇了,奇了。”
這孩子病時那瀕死的樣子李大爺是見過的,昨天紀幺斷氣又突然活過來,他也在場。
想起紀應淮靠在棺材邊,說神明送他回來救苦救難的樣子,李大爺不禁開始腦補。
迷信的老人家聯想力着實豐富,只聽紀應淮意味不明的一句話,他的腦海裏就已經編纂出了完整的故事。
李大爺最近确實有點不舒服,但他不想找巫醫,看病太貴了,他還得攢錢給兒子娶媳婦。于是就這麽一直忍着。
紀應淮一句免費讓他心動了。
“老幺,”他湊過來,“給你大爺看看行嗎?”
“好啊,您坐我對面,把手給我。”
老人家身體底子還算硬朗,就是偏熱象,舌紅苔薄黃,脈弦數。紀應淮和他聊了幾句,不用其他檢查都能判斷了。
很典型的肝火旺。
年紀大了之後,人的脾氣會發生改變。李大爺很明顯是那種越來越急躁、容易動怒的。
肝腎陰虛致體內陰陽失衡,表現出相對的肝火旺盛。體內有火,他還愛喝自己釀的酒,時不時來一大碗,導致陰陽更失調。
李大爺自述一氣頭也跟着疼,偶爾幹活時還會突然覺得喘不上氣,胸悶,忍不住想咳兩聲。
如果是在醫院,碰上肝火旺盛的,通常會用清肝瀉火的方子進行治療,像龍膽瀉肝湯、天麻鈎藤飲或丹栀逍遙散之類*。
但在這裏,處理好、可以直接入方煎煮的藥材只有縣城的藥鋪有,來回得耽擱兩三天。而且若是吃了一個療程效果不明顯,還得換藥,這意味着又要大老遠跑一趟。
莊稼漢不可能抛下地裏不管,更何況又沒有表現出多嚴重的症狀,忍忍也能湊合過過,他們不舍得把血汗錢花在小病上。
從給病人省錢省事、快速提高自己的聲譽,以及增強患者依從性等多重角度出發,紀應淮決定在村裏首選食療法。
最優選是菊花茶,但現在是春将入夏的時節,菊花還沒開呢。這會村裏可以輕松找到的,有苦瓜、綠豆和薄荷。
安立夏昨天告訴他,徐家種梅子,還會處理好賣給藥店。紀應淮聽了他的描述,确定那是烏梅。
烏梅酸斂陰柔,有了它,李大爺的咳嗽也可以解決了。
紀應淮告訴李大爺去找這幾樣東西吃,薄荷和烏梅幹泡水喝,少喝酒。
一聽不用花大錢喝藥,也不用喝帶怪味的符水,李大爺很高興,連聲感謝,只是他心裏仍有點存疑。
這娃會不會是诓他的?
他看着紀幺長大,從前這小書呆子無論去哪都捧着本書,像命根子一樣寶貝,人家和他說話都愛搭不理的。
他的眼裏就只有他的書,他的學問。
今天一瞧,這孩子居然還挺會說話的,性子也比之前好了不止一點。而且,自己什麽都沒說,他就好像已經看透了存在的問題,講起醫理來頭頭是道。
莫非真是神明賜福,突然就給這村裏降下個神醫了?
路上經過的人朝他們這邊望了好幾眼,漸漸有好奇的圍過來看新鮮。自我說服成功的李大爺就站在紀應淮身邊,非常自覺地當起了宣傳員。
“老幺,你這紙上畫的是什麽呀?”有人指着地上的太極圖問道。
這圖案他們沒見過,看起來神神秘秘的,給人的感覺倒和巫醫那些鬼畫符類似。
“這是太極圖,”紀應淮朝村民們笑了笑,解釋道,“易有太極,始生兩儀。圖上有黑白兩條魚,分別代表着陰和陽。辨別疾病性質,首先就要區分陰陽*。”
他簡單地講了一些,太深奧的對方也聽不懂。
“有意思,老幺,李大爺看完了嗎,給我看看。”
“要錢嗎老幺?”
“看完了他,給我也看看。”
人群熱鬧起來,李大爺揮着手喊都免費,不要擠,讓他們一個一個來,“老幺剛病好,別再把人累壞了。”
紀應淮坐在桌前,找到了當年被邀請去參加義診的感覺,在心裏笑了一聲。
看來巫醫這個□□頭子做得并不是很好嘛,他還以為今天會被巫醫的忠實粉絲們砸菜葉呢。
果然無論幹什麽,最主要的就是因地制宜。
在鄉村裏搞神明信仰是很好的一步棋,但巫醫貪心過度擡高醫療價位,他的棋盤遲早要被掀翻。
這趨向老齡化的村裏,深谙大爺大媽愛占小便宜的秉性,才能有領先優勢。
紀應淮嘆了口氣,要是以後還能回去,他一定要嘗試轉行開個公司。經歷過這個世界,他應該能收獲不少商戰經驗。
正午時分,雞又叫了,安立夏從屋裏出來喊紀應淮回家。
他看見許多人站在路口,不知道在幹什麽,心裏有些慌。他擔心是不是紀應淮身體不适暈倒了,才引來這麽多人。
“夫君。”
好不容易擠進去,安立夏輕喚一聲,而後愣住了。
他夫君好好地在凳子上坐着呢。
紀應淮聞聲回頭,看見他來,猜測是到飯點該吃飯了。于是他和等着的村民打了聲招呼,叫他們午後再來,自己搬上桌椅跟着安立夏回屋。
“那是老幺的媳婦吧,模樣真漂亮。”
“瞧,老幺聽話那樣,準懼內,沒跑了。”
安立夏聽着他們扯閑話,紅着臉快走兩步,上竈臺端菜去了。
吃飯的時候,紀應淮給他講了以後不考科,去給人看病的事情。
“為什麽,怎麽突然?”安立夏用筷子劃拉着碗裏的菜葉,上頭一點油水都沒有,“想讀書就繼續讀,還有點銀子呢,我再多幹些活,供得起的。”
紀應淮怔住了,“立夏,不是錢的問題,是我不想讀了。”
這孩子真是,他就不怕千辛萬苦把紀幺培養成大官,反手被人甩掉嗎?
上岸第一劍,先斬意中人啊。
看着一臉落寞,好像失去存在價值的安立夏,紀應淮連忙把自己的計劃跟他說了,又撿着好話寬慰了半天,安立夏的臉上才隐隐帶了笑。
外頭有人敲了敲門,紀應淮下意識喊了聲請進,林參端着個小盆就進屋了。
“今天釣了好些魚,給你們送點晚上炖湯喝。”
林參看見桌上清炒的菜葉,心酸地想,從小嬌養的紀老幺如今居然過得這麽清苦。
紀應淮謝過他,客氣地問人家要不要一起吃一口。
“我吃過了,你倆慢慢吃,”林參是來給紀應淮說事兒的,“巫醫知道你今早給人免費看病了,他好像在院子裏發了一通火,說不定要給你下絆子。”
“謝了兄弟。”紀應淮不意外,巫醫看着就是個小心眼的,不鬧事才奇怪。
林參見他不慌,知道他有招對付,就放下魚回家了。
午後,紀應淮又拖着家當跑去蹲路口,他猜測巫醫沉不住氣,很快就會給他找事。
果然沒過多久,來了個婦人哭着求他去看看自己兒子,巫醫治了沒效果,有人讓她來找紀應淮碰碰運氣。
紀應淮和安立夏報備了一聲,怕他找不到自己着急,而後跟着那婦人走了。
這人估摸着二十五六,有癫痫病史,紀應淮瞧他面色不華,脈很細,再看舌質是淡的,人是沒精打采、說話也不清不楚的。
“他是癫痫發作一直沒治好,拖的時間長了才這樣的。我給你開個方子,你去藥鋪先抓七天的量,按我說的法子煮。”
紀應淮用的大補元煎合六君子湯,在此基礎上根據這人的體質進行加減。
“價錢可能有點貴,但能救命。”
婦人對他反複道謝,“只要能治好我兒,錢不是問題。”
紀應淮聞言心酸極了,紀夫人求着巫醫救兒子的時候,大抵也是這樣的心情吧。
在他出診的那一刻,巫醫就已經暗中把這件事傳播出去了。他才不是好心給紀應淮介紹病人,他是要報複紀應淮,讓這村裏人都看到他治不好人,讓他丢臉。
就算他死而複生很神奇,巫醫也不信他會看病。這世上要是有神明,肯定會先賜福他這個忠誠的傳教者,而不是一個書呆子。
中藥大多要等一個療程才能看出效果,這事一出,所有人都這明裏暗裏關注着它的發展。
會治好嗎?
疑問在村民們的心中生了根。
翌日,紀應淮依舊在門口支了攤,這回圍觀的人比第一天要多上整一倍。細碎的交談裏夾帶着不和諧的聲音,指指點點的動作也多了起來。
“這能摸出什麽名堂來呀,還讓看舌頭,那人舌頭不都長這樣嗎,有什麽區別?”
“這小書呆子是來蒙人的吧,問問題誰不會問啊。”
安立夏站在人群外圍,攥着手擔憂地看着他夫君。可紀應淮好像完全沒聽見這些閑言碎語,該幹什麽幹什麽,絲毫不受影響。
不遠處的房子裏,巫醫抛了一把銀子給學徒,“再去傳,逼到他滾回家去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