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馮氏膝蓋下的迎風骨被踢中,疼得鑽心,順勢跌坐在地,哭天搶地:“我處處與人為善,卻處處遭人冷眼,早知如何,何必跟随老爺千裏迢迢地趕來這裏?……”
葉知淼長這麽大,還沒見過這種拼死拼活在人前裝傻的,心裏氣狠了,哽了一會兒才悶出一句話:“給我接茬掌嘴!”
自然是葉知淼贏了,掌嘴的聲音很快阻斷了馮氏的哭訴。随後,她把人帶到松鶴堂。
葉老太爺今日懶得出門,琢磨着讓廚房做了幾道下酒菜,幾道知許愛吃的菜,打算祖孫兩個一起吃。
見到知淼,聽得原委,他大手一揮,“這種事,讓你娘照規矩行事即可。”
葉知淼遲疑道:“可她動不動就把生哥兒、玉哥兒搬出來——”
葉老太爺打鼻子裏哼了一聲,“我都沒允準上族譜的東西,到底是不是葉家的子嗣,還要兩說。”
“啊?”葉知淼雙眼迸射出亮光,一時間顧不得其他,走到老人家身邊,輕聲問,“孫女倒是從沒留心過這事兒,是真的?”
“我一把年紀了,還會騙你不成?”葉老太爺故意瞪了她一眼,“你這個小惹事精,知道就行了,別可哪兒嚷嚷。”
“嗯!我曉得!”葉知淼歡歡喜喜地行禮退下,把馮氏帶到自己母親院子裏。
二夫人哭笑不得的擰了女兒的面頰一把,“小混帳,跨房頭的事你也給我攬。”
“太不成體統了。”葉知淼早就想好了應對之辭,“現在您是當家主母,萬一來了外人給撞見,笑話的不還是您麽?您也看到了,祖父不可能親自理會一個小妾的。”
二夫人想想也是,“眼看着就進臘月了,送年節禮的一茬又一茬,少不得在府裏走動,有這個麽人實在是礙眼。”說話間,走到廳堂落座,命人把馮氏帶進來。
馮氏的嘴巴、面頰腫的老高,胸前的衣襟上有點點血跡,見到二夫人也不行禮,張口就質問:“你們二房的人,憑什麽打長房的人?到底是誰亂了規矩?”
葉知淼恨不得一腳把她踹死,剛要出聲,卻被二夫人打手勢制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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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夫人似笑非笑,上上下下地打量着馮氏,目光涼飕飕的,人亦透着十足的威嚴。
馮氏不吱聲了,取出帕子擦拭口鼻。
“我先問你,除去生了生哥兒、玉哥兒,你在這府裏到底是誰?”二夫人道。她也懶得磨煩這些,可是位子在那兒,便不能和知許、知淼一般由着性子行事。
“那得問大老爺。”馮氏道。
二夫人不怒反笑,“你是這個說法,這事情就好辦了。我打理着內宅的事,卻不曉得你是誰,關鍵你自己也說不清楚,不清不楚的人,葉家容不下。你盡快離開,要是無處可去,葉家可以撥出個莊子給你。”
“可是……”
“只管去跟大老爺說。”二夫人道,“老太爺要我處理此事,我要你離開,名分定了再進葉府。”
馮氏咬了咬唇,扭身就走了。
大老爺一整日都不在家。剛回來,少不得走親訪友,出門飲宴。
馮氏很快打好了包袱,交代一名婆子見到大老爺要怎麽說,之後就帶上幾名下人、兩個孩子往外走。
二夫人早就料到會有這一出,已吩咐下人不得阻攔。
葉知淼這才品出來,自己的母親早就想到那兩個孩子沒入族譜的事,根本不在意他們是否跟馮氏走。姜還是老的辣啊,祖父和母親一個比一個沉得住氣啊——她笑眯眯地腹诽着。
和白日裏離府一樣,馮氏要先差遣下人去雇一輛馬車。等待期間,葉知許回來了。
聽得跟車的婆子語氣狐疑地通禀,她命馬車停下,下了車,打量着馮氏一行人。
因上次相見被無視了,生哥兒、玉哥兒只瞧了葉知許一眼,就扭頭看着別處。
馮氏則微低了頭,用帕子遮掩着下半張面孔。
再怎麽遮掩,葉知許也看得出她挨打了,輕輕一笑,“這是要走了?”
馮氏道:“二夫人說容不下我們母子三個。”把二夫人三個字咬得有點兒重。
葉知許眼中的笑意轉為嫌棄,“這一別,該是無緣再聚。珍重。”語畢轉身,款步回到馬車前,上了車,在随從的簇擁下不緊不慢地進了府門,朝垂花門而去。
馮氏乍一聽那一句話,心裏冷笑,頗不以為然,可是再細品,生出了不安。
她與大老爺相識後,大老爺有意将她收為妾室,卻也有為難之處,說正室幾次三番要物色妾室通房給他送來,甚至很想随他到任上,他要是說自己看中了誰,正室一定不會答應,變着法兒地把事情攪黃。
牽線搭橋的人就說,那怕什麽,等到生米煮成熟飯,有了一兒半女,怎麽樣的正室也要為了保住賢名認下這一房妾室的。
她那時不似如今,的确是眼皮子淺,想着山高水遠的,管那些做什麽,橫豎陪着他過日子的是他,便夠了。
是這樣,沒經過葉家,大老爺便一頂小轎把她迎進了別業。
後來,她肚子争氣,連生了兩個兒子,大老爺帶他們母子三個回葉府的時候,倒也沒人給臉色。
可是,兩個兒子入族譜的事,老太爺一直沒點頭。
她也是到這兩年才意識到,這件事有多重要。
來的路上,得知崔氏自己作死,被攆出了葉府,她心花怒放,認定自己的好光景到了:有兩個兒子的妾室扶正,不是自然而然的事情麽?
然而進到葉家,這一樁又一樁的事,都預兆着她心想事成的難度很大。
看起來,不逼着大老爺讓自己遂心如意是不行了。
暮色中,馮氏咬了咬牙,神色決然。
葉知許回到房裏,聽完了內宅之前那場鬧劇,笑了一場,取過首飾匣子,找出兩樣知淼打心底喜歡的,着人送過去。算是給小姑娘的辛苦費。
葉知淼當下投桃報李,把葉知許稱贊過的一件雪兔毛鬥篷作為回禮。
她們兩個就是這樣,見面掐架拌嘴的時候多,可心裏卻是真向着對方的。要不然,葉知許也不會一直認為那是自己的一個小冤家了。
親自收好鬥篷,她去了松鶴堂,讓祖父遣了下人,從袖中取出幾張紙,認真地道:“祖父,今兒我又要告人的狀了。”
葉老太爺一樂,“有備而來,這一狀牽連出的事兒又少不了吧?”
“全在您,您說沒事就沒事。”葉知許笑道,又把沈誠拿出來做扶焰的擋箭牌,“沈家那邊,這幾年其實一直留意着我父親在任上的事,這一留意,就攢了不少賬。沈管事聽我問起,就讓我看了些東西。”
葉老太爺看完孫女謄錄的幾頁紙張上的內容,神色漸漸轉為凝重。
葉知許道:“這些有受賄行賄嫌疑的事,據沈管事說,都是馮姨娘經手的。”
“這些,”葉老太爺聽出弦外之音,“還有一些,是不是你爹幹的糊塗事?”
葉知許故意道:“也只是沈管事的說法,您要不要派人詳細查證一番?”
“查證什麽?生意人會好端端地冤枉官員?瘋了不成?”葉老太爺對長子的失望心寒不是一日兩日,更不是一事兩事,到此刻,反倒沒脾氣了,捋了捋花白的胡子,沉吟了好一會兒,道,“明日你把沈管事給你的東西都拿給我來看。我得替你爹好生琢磨琢磨去處,不論對家族,對廟堂,他都得有個像樣的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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