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那一次,是柳雁臨——江南第一青樓女老板的生辰,曉得這事情的人不多,被她邀請到私宅的人更少。
那時葉知許已經贖身離開風月場,與柳雁臨漸漸成了交情匪淺的友人。說來說去,花魁得以自掏腰包離開,終究是老板願意體諒,留了日後好相見的餘地。
葉知許應邀前去,說只知是你生辰,卻不知是什麽年齡的生辰。
柳雁臨笑靥如花,說這種事你就別好奇了,連我自己都忘了。
不大的花廳裏,就座的都是與柳雁臨常來常往之人,有才子佳人,亦有一身清貴或匪氣的。
當日友人送了柳雁臨一架名琴,大家異口同聲地要葉知許彈奏一曲——衆所周知,葉知許的才情以琴藝、制藝最佳——花魁也不是那麽好當的,僅憑一張臉,沒人肯長期捧場。
葉知許謙辭一番,也便就座撫琴。
她彈的是自己譜的一首曲子,不知別人聽着是什麽感受,她彈奏的時候,想到的是無憂無慮的舊日時光,得一刻心內的平寧恬靜。
一曲終了,無意間擡頭一瞥,她才發現花廳裏多了一名男子。
他的俊美,是葉知許聽多少人描述憧憬中的意中人的樣貌都及不上的。
他的目光,似明月清輝,絕無暖意,卻又分明是動人的。
是的,動人,尤其與他近乎吝啬的清淺笑意相呼應的時候。
他站在那裏,安安靜靜的,從從容容的,對上她視線,微微颔首,現出贊許之色。
柳雁臨循着葉知許的視線望過去,什麽場面都見過的女子,竟切切實實地顯得很是受寵若驚,起身行禮道:“焰公子莅臨寒舍,真是我做夢都沒想到的幸事。”
“你就是說話讨人嫌,動辄把人往死裏捧。”扶焰笑笑的,“我可沒帶生辰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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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肯來這一遭,就夠我吹噓好幾年了。”柳雁臨說。
扶焰哈哈一笑。
随後,說衆人衆星捧月般對待他,毫不為過。
柳雁臨悄悄對葉知許說:“沒想到吧?這大魔頭居然長成那樣,唉,真是被兇名連累了,他最該出名的明明是樣貌。”
聽的葉知許笑了一陣。那時毫無所感,不知他會成為自己報複崔定初的貴人。
此時葉知許彈的曲子,正是前世初見時彈的那一首。
琴聲在她指尖蔓延而出,婉轉悠揚,如山間明淨清澈的從容流淌的溪流。
阿四大喜過望,說陶醉其中并不為過,私心裏想着,這樣的琴聲,沒日沒夜地聽多少年也不會膩。
扶焰抛開手邊的事,深深凝望着葉知許。
她坐在那裏,如一朵氣韻高雅的出水芙蓉,有着任誰也不能否認的美。
這一手琴藝,可與名家比肩。以往可是不曾聽聞,她出色到了這地步。那琴聲中安然淡泊的意境,也不該是及笄之年的小姑娘該有的。
再一次的,扶焰覺得她有些不對勁,卻不能宣之于口:人家只需一句這方面有些天賦,就能把他噎回來。
說起來,這真算是他生平首次遇見的小冤家。需得上趕着幫忙也罷了,看不到人就睡不好是真要命。
還是那句話,他總不能活活熬死。再試一兩次,依然如故的話,他就得做別的打算了。
一曲終了,扶焰斂起思緒,對葉知許一笑,并沒掩飾心頭的贊許。
阿四則撫掌而笑,“托公子和大小姐的福,今兒我真是有耳福了。”
“聽着過得去就成。”葉知許笑道。
扶焰頗谙音律,故而問道:“以往從不曾聽過這曲子,出自何處?”
重生的日子不短了,葉知許已能做到在他面前臉不變色地撒謊:“是一位故人給我的曲譜。”在前世這光景,她琴棋書畫也只在泺城閨秀間有些名氣,并不算上佳。
扶焰似笑非笑,“哪位故人?”
葉知許也似笑非笑的,不作聲。這人,不應該刨根問底啊。
“覺着像是出自你之手。”扶焰道,“到明日午後,崔家那邊也該塵埃落定了,屆時還請你再來一趟,大抵有事跟你商量。”最好是不需要——他腹诽着。
葉知許颔首應下,又坐了片刻,道辭回了家裏。
正如扶焰所料,第二日,崔家那邊有了結果,而且還出了件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