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08章
阿四走進書房,笑眉笑眼的,“葉大小姐吩咐沈誠送您的。全是上好的茶葉,有一斤頂級的廬山雲霧。”
扶焰正在回信函,嗯了一聲,“送到京城蕭府。”
“已經安排了。”阿四問道,“要不要備回禮?”
“送些好墨過去。”
阿四應下,又道:“葉老太爺要見那姑侄二人,依我看,大小姐是要趁勢反将一軍。”
傳遞消息的方式,扶焰早已告知葉知許。之前她問這邊的人,是否知曉崔氏、崔定初今日行蹤。他們當然知道,不消多久便梳理清楚,給她寫出來。
扶焰品得出,她目的在于,為退親做有力的鋪墊。
那兩個人是何居心,她有沒有猜到?如果猜到了還懂得請老爺子出面,那這事兒辦得也很漂亮,但讓他有些意外。
她應該很氣憤,從而意氣用事,這才符合嬌生慣養毫無城府的葉大小姐的做派。
扶焰本來做好了處處給她善後的準備,目前為止,根本用不着。
反正從第二次相見到此刻,他一直時不時覺着別扭,到底有什麽不對,又說不分明。
挑了挑眉,他說起別的:“抓緊摸崔四的底細,記得,我指的是他在家裏的事。”
阿四慣于舉一反三,立刻問:“葉大小姐的父親,要不要也找門路查一查?萬一他如何都要大小姐嫁入崔家,也棘手。”
扶焰就笑,“那個人在任上,公事私事的,蕭閣老門兒清,我已寫信請他詳細告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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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府,松鶴堂的書房。
比起平時,葉老太爺算是起了個大早,正喝酽茶提神。
葉知許坐在老人家下手,斂目端坐。
她編排好說辭,過來繞着彎兒地告了崔氏和崔定初一狀,祖父壓抑着怒火,迅速做出安排,等管家帶人走了,又耐心地跟她擺道理,生怕她覺得他沒有全力為她出氣。
這就是她的祖父,無條件相信她,打心底疼愛她。
葉老太爺緩聲道:“崔家那小子,我這兩日越想越覺得配不上你,今日又來了這麽一出,便更不妥了。我跟你交個底,這親事,我打心底不贊同了。”
他重點不是孫女是否鐘情崔定初,根本不需要。知許何時說起崔定初,都是對親厚的親戚的态度。本也不是欠缺,如今則成了最省心的一點。
“您不贊成的事,就一定不妥。”葉知許乖順地道,“我聽您的。本來麽,他做我表哥就很好。”
“要是退了親事,你就得遠着崔家的人。”葉老太爺腹诽道:什麽表哥?又不是你親娘娘家那邊的人。
葉知許換了個角度,強調自己的不在乎:“那也沒事,家裏姐妹不少,外頭也有說得來的小姐妹,少了崔家一家,我也不會悶。”
葉老太爺又笑又無奈,“你啊,什麽都有,就是心眼兒少了些。”
“您往後多提點我。”
葉老太爺很滿意,又道:“崔家那邊不會同意退親,得容我想想轍。你可別着急,我還是那句話,凡事都要按部就班。”
“嗯!我曉得。”
崔氏、崔定初過來了,葉老太爺斂了笑意。
葉知許站起身,不言不語地見禮,随即站到祖父身邊。
崔氏、崔定初向葉老太爺行禮之後,不敢落座,只予以疑惑探究的視線。比起先說先錯,他們情願被對方先發制人。
葉老太爺喝了一口茶,語氣淡淡的:“我被一些事弄得稀裏糊塗的,就找你們問個明白話。”
崔氏心裏有些發慌了:她這個公公,平時逮住誰訓誰,重要的事情臨頭,或是做了重要的決定,他反而冷靜又平靜。
葉老太爺繼續道:“一大早的,就請我們知許出門。
“崔四公子傳信說在城外等她,其實是在茶樓喝茶,得了随從什麽話,就去了老大媳婦的別院。要說巧也真巧,我們葉家的人看到了。
“老大媳婦說在別院病倒了,請過大夫,那麽,你請的是哪一位大夫?
“根本沒影兒的事,卻派個丫鬟回來跟知許胡說八道,害得她擔驚受怕,要不是我攔着,這會兒早去盡孝心了。
“我思來想去,也想不通你們要唱哪一出。”
饒是崔氏、崔定初再鎮定,此刻的臉色也有了些變化。
崔氏垂下頭。她沒話可說,也不會傻到做無謂的狡辯。的确,她疏忽了,只編好了謊言,卻沒做圓謊的準備。她只能先聽崔定初怎麽說,才能有所計較。
崔定初沒料到的是,葉老太爺了解自己的行蹤,他如果也說是巧合,徒留笑柄。
心念急轉,他深深施禮,斂目赧然道:“不瞞老太爺,此事皆因我而起,與我姑母無關。
“我有許久沒見到知許表妹,心裏挂念得緊,加之家中希望我們早些完婚,我想着,如何也該當面與她商議。
“這一陣我倒是沒少來府上,卻無一次得以見到表妹,聽下人說,是表妹說今時不同往日,不想落閑話。
“只是,我實在是想見她,好好兒說說話。
“是因這些緣故,我才邀她到城外相見,考慮到她十有八.九不會答應,昨日過來時求了我姑母,要她無論如何幫我這一次。我總得當面跟表妹要句準話,她若是說近期不想成婚,我便勸家中長輩耐心等待,不再請媒人來回說項。”
避重就輕的一番言辭,一再提及婚事。
擱平時,葉老太爺一準兒不自主地跑題,數落崔定初一番,這會兒卻是意味深長地笑了笑,“說了這半天,我怎麽覺着像是什麽也沒說?我問的是居心,你答的卻是所謂的原因。”
崔氏将話接了過去,賠笑道:“老太爺有所不知,崔家那邊的長輩都眼巴巴地盼着定初成親,這一陣沒少對他耳提面命。那邊是覺着,兩個孩子相識的年月久遠,凡事都能商量着來。
“可是,兩個孩子之間的事,做長輩的總是想當然的時候多,現下定初想見知許一面都犯難。
“也怪我,昨日聽他一說就答應了,想着有我在呢,聽他們把話說清楚,就和知許一道回來。萬沒料到的是丫鬟多事,竟扯謊害得知許着急上火的,都是我管教不嚴,請您發落,回頭給大老爺寫信的時候,也會跟他提一提,随他處置。”
她的夫君,在外頭養外室、添了兩個庶子,這是他亦是葉家對不起她的地方。她從不介意把他拎出來,給自己遮擋些麻煩。
葉老太爺瞥她一眼,“老大不成器,在外頭瞞着家裏做了些事,你呢,無中生有,和娘家侄子一起哄騙膝下長女,這樣看來,倒應了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崔氏臉一紅,“大老爺當初……”她必須拉下臉接茬扯舊事,給崔定初足夠的時間想出更穩妥的應對之辭。
“罷了。”葉老太爺聲音略沉,警告她閉嘴,“今日的事,明擺着,說出個大天來,一如有些話我如何都不會點破,你們也如何都不會承認。
“等會兒管家送崔四公子回府,半個月之內,就在府裏待着,別可哪兒晃。我會派人格外留心你的言行。
“這門親事,我已有些不認可,要慎重考慮。
“崔家沒二話也罷了,不同意就過來說道一番。”
禁足、明晃晃盯梢、考慮退親這三點相加,使得崔定初的臉色霎時變得蒼白,“老太爺,請您……”
葉老太爺大手一揮,“送客!”
崔定初驟然陷入狼狽的處境,在小厮走到身邊之前,他望向葉知許,只見她閑閑站在那裏,周身寫着事不關己,看都不看他。
葉老太爺望向崔氏,“你不是在別院病了麽?那就過去病一陣。動靜鬧那麽大,總不能讓阖府的下人都知道你扯謊騙知許。”
只說病一陣,卻不說讓她病多久。崔氏的心懸了起來,當即跪了下去,懇求道:“老太爺,您大人有大量,好歹給我幾分體面……”
葉老太爺顧自道:“傳話的那個丫頭,杖責三十,攆出府去。”略頓了頓,加重語氣,“你真要體面,就趕緊裝病去,別絮叨得我沒法子壓住火氣。”語畢,将茶盞遞給葉知許。
葉知許出門去了茶水房。
崔氏再無他法,灰溜溜起身走人。
之後,事情毫無懸念,崔家完全認同葉老太爺處置的法子,說改日登門賠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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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擦黑時,沈誠那邊着手的事有了效果:一早有人冒充葉大小姐,到沈家字號的店鋪索要一萬兩銀子,但印信是假的,被當場識破,還狡辯了一番。
消息散播了整個白日,沈誠派夥計來葉府傳信。
葉老太爺聽了,光火不已,“又是哪個混帳要從我孫女手裏讨便宜?”轉頭交代管家,“找幾個得力的人去仔細查問,盡快把人揪出來!”他琢磨着,是時候來一出殺雞儆猴了。多年不發威,那些外人都當他是病貓麽?
葉知許在想的則是:崔定初被禁足了,便是傳消息給誰,也會被攔下。如此,索雅安就只有被抓一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