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家庭
從來都是一個人入睡, 今天晚上長的出奇, 夜仿佛陷入了死循環般周而複始,無窮無盡。
音茵體虛,手腳常年冰冷, 縮在被窩裏暖了大半個晚上, 直到入睡時都沒有熱起來,把她整個人拖進寒涼的舊夢裏。
夢裏先是出來一場燒不盡的大火,綿綿延延,斷送了她兒時和少女期的所有念想。幹幹淨淨, 風吹殘燼。而後火裏出現了少年朦胧的身影,他在大火裏熾熱的想要掙脫,卻總被無形的手拉扯回去, 絲絲繞繞。他絕望無助的伸出手,帶着火焰,艱難的握住了音茵。
那時屬于嚴格的十九歲,是屬于嚴葵的二十歲。
是叛逆的少年和隐忍的大人之間, 一道分界線。
“我爸爸逼我逼得越來越緊了, 最近還讓我去參加什麽比賽。還讓我必須贏下來,他以為是比武招親嗎?”
這兩年, 嚴格按照音茵的建議公開直播間,漸漸積累下來相當數量的粉絲,導致兩個人私下聊天不得不轉移到社交平臺上。雖然沒有包下整個直播間聊天的豪邁,但兩個人相處卻變得日漸自如。
嚴格會跟音茵說很多事,大到家庭關系, 小到每日三餐,事無巨細。兩三年的相處下來,他們從來沒有見過面,甚至交換照片的次數也很少,嚴格以為自己會不滿足現狀,可實質上他越發沉迷于跟音茵這樣交流。
所以說網瘾要戒啊。
網戀不可取啊少年!
“這幾個月他帶我見了很多人,大部分是合作方面的,看樣子是想幫我打通關系,等我贏個什麽國家級的比賽之後把武館全部交給我。”嚴格仰躺在床上,恹恹地舉着手機給對面發語音,“要是我真的按照他的安排來了,可能以後就要被家族企業綁住,成為一個名副其實的黑二代了。”
茵:你不是說,你家不涉黑嗎?
“我只是打個比方,比方!”嚴格嘆了口氣,無奈的說,“而且,涉不涉黑不是重點,性質上我覺得是差不多的。你見過哪家正兒八經的公司企業,進門打招呼是刀槍棍棒?”
茵:少林寺?
“這位道姑什麽時候皈依我佛?連少林寺的情況都知道?”嚴格撇撇嘴,随口開了個玩笑後又把話題帶正,“我覺得我爹肯定是感覺到什麽了,他現在天天在我面前比劃拳腳,可能就等我忍不住逃跑,然後他把我按在地上摩擦。搞得我現在還必須去參加那個什麽比賽,要是贏了我真的要去跟西域公主和親了啊愛妃~”
茵:去吧吾兒,你前腳和親,後腳我就納三宮六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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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也太狠了吧,能不能對我表示出一點留戀?”嚴格撇撇嘴,感覺他們之間非但愛情遇到了阻礙,連開玩笑都遇到了瓶頸。
音茵走到窗前,俯瞰腳下偌大的城市,手指搭在冰冷剛硬的玻璃上,切換了語音模式對着話筒說,“我尊重你的一切決定。”
素來低啞的聲音透過聽筒傳到嚴格耳膜裏,讓他不知道該欣慰還是惆悵。
緊接着,音茵又發來一條語音消息,“但是記住,你早就無路可退了。”
她這樣說,強勢又決絕。
嚴格突然安心下來,不自覺的染上了笑意。
“缰繩在我手裏,需要的時候随時可以跟我求助。”音茵拉起窗簾,背過身正面冰冷的房間,“我能做的事情,或許比你想象中多。”
嚴格把手機放在枕邊,直視着蒼白的天花板,出口的聲音透着笑意,“我知道,但是我認為現在的事情我可以自己解決。如果我連這些事都解決不了…”
他一時把握不好剩下的話應該怎麽說。
萬一發個毒誓應驗了怎麽辦?
茵:歡迎皈依我佛,從此女朋友就跟你沒什麽關系了。
嚴格:……
這比他能想到最狠的毒誓還狠。
父親對他抱有很大的期待,希望他能夠繼承家裏的武館,嚴格一直都知道。他從小就在父親的教導下強身健體,鍛煉拳腳,終于在一次次挨打中變得無堅不摧,一個人能幹翻一個幼兒園。
或許按照原本的生活軌跡,嚴格會遵循父親的安排,走上他鋪好的路。
但是眼裏看到過夢想,心裏住下別的世界,一切似乎都回不去了。
他不願意走着別人準備好的人生,毫不自由的這麽平穩的生活。在這個世界的某個角落,有他想要的生活,有等候他去征服的星辰大海。
變故比想象中來的更快。
“嚴家以前沒有家規,現在我就立一條家規。要想出去也行,等你能贏過我再說。”嚴厲在家裏一慣的專|制獨|裁,整個武館上上下下的遵循着他的命令安排。
可他唯一的兒子,卻不願意接受他打下的江山,甚至還用最極端的方式,在按照他安排拿到冠軍後宣布要離開武館。
衆目睽睽之下,嚴厲無法控制的憤怒了。
嚴格連續比了十幾場搏擊賽,又被父親按在地上狠狠揍了一頓,感覺渾身上下的骨頭都快斷了。他倒在冰冷的地板上,忽然笑了起來,“爸爸。”
嚴厲皺着眉瞪着這個不孝子。
“你現在是不是覺得,養我還不如養條狗?給吃給喝就行,你說什麽他都會照做。但可惜我不是狗,我是個有自己想法的人啊。”嚴格很清楚,自己說的話會激怒父親,但他懶得想這麽多。
反正他已經被打得半死了。
他爹肯定舍不得打死他。
要是他爹出奇的憤怒真的打死他呢?
嚴格想着,偷偷摸出手機給偉大的娘親發了條短信,這才有了底氣繼續跟父親交涉。
“确實啊,我從小衣食無憂,風風光光,但是我遇到的所有人都不敢接近我,他們都害怕我和我厲害的爸爸。也許在爸爸看來這很正常,你總說強者需要孤獨,但是我無法忍受。”嚴格慢慢從地上摸索着坐起來,“我跟你是不同的個體,不同的想法,但是你從來都沒有在意過。”
“我…”嚴厲皺着眉望向自己的兒子,竟然無法反駁他說的所有話。
從兒子出生長大到現在,他确實沒有怎麽關注過這個孩子內心的想法。
“我沒想過養你不如養條狗…”嚴厲愣了會,說,“我比較喜歡貓。”
…這麽嚴肅的時刻,你為什麽要吐槽我的比喻?
嚴格假裝聽不到,繼續把畫風帶到苦情的家庭倫理上面,“爸爸,我說這麽多只想告訴你,我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主見,我不願意把人生都寄托在祖宗的基業上面。我只求你這麽一次,能不能讓我選擇自己的人生?”
他說的聲情并茂,感人至深。
要是放在電視機裏,可能會引起中年婦女同情的淚水。
“哦,”嚴厲冷冰冰的說,“不行。”
嚴格:……
嚴厲繼續說,“家規我已經立下了,你想走,要麽打贏我,要麽免談。”
套路是這樣的嗎?
歡聲笑語打出GG啊!
後來嚴格給音茵轉述的時候,音茵忍住硬是沒有吐槽,實際上早已經對自己未來的公公佩服的無以複加。這種軟硬都不吃,泰山崩于前而沒心沒肺的态度,果然是做大事的人。
茵:所以呢?你後來到底是怎麽讓你爸爸屈服的?
“你聽我慢慢給你說,這個故事實在太曲折了。”嚴格故意賣了個關子,說話的時候扯動到嘴角的傷口,不住地倒抽冷氣。
茵:其實你可以用打字…
“不行,你說過喜歡我的聲音,除了這個我也不知道該拿什麽勾引你了。”嚴格想都不想就否認了,硬忍住嘴角的疼痛繼續說,“後來我跟他打了七七四十九次,但是因為實力的差距,每次都不幸惜敗。而且那個電視劇看多了的老頭不知道哪學來的招數,還搶走了我的手機把我關進小黑屋裏,不讓我跟我媽求助。”
提到這個,他就更加生氣了。因為手機無端端被沒收,導致他都沒有辦法聯系音茵,每天在小黑屋裏空虛寂寞冷。
嚴格問,“說起來,這段時間你有想我嗎?”
茵:…你有不能用,我為什麽要想你?
用?
怎麽用?
我都快死了,你居然只惦記着我能不能用?!
嚴格悶悶地問,“你就不怕我爸把我廢了,導致我下半生都沒辦法用嗎?”
茵:三條腿的蛤|蟆不好找…
“算了你別說話!”嚴格憤怒地阻止她繼續往下打字,心裏唾棄着自取其辱的自己,默默換了話題,“後來他…自己想通了,願意放我去做想做的事。但有個條件,必須讓我憑借自己的能力,做出一番成就給他看。要是在五年之內我一無所成,就得回去當黑風寨的老大。”
音茵拖着腦袋,手指有節奏的打着節拍,不知道應該跟他說些什麽。嚴格講述的過程帶了些诙諧,聽起來輕松愉快,但音茵清楚他要勸服自己的爸爸并不簡單,天知道中間經歷了多少事情。
音茵不是會安慰人的性格,可這個時候她卻很想給嚴格一個擁抱,問問他還好嗎,到底難不難受。
但是少年根本沒有給她開口安慰的機會,他把所有痛苦和灰暗留在過去,向她張開了最溫暖的懷抱。
她的少年已經長大了。
“總之,我應該很快就能去找你了。既然要告別過去,我打算換個身份。”嚴格語氣裏帶着釋然的輕松,他笑着問,“你給我取個名字吧。”
“…葵。”
“什麽?”
“叫嚴葵吧。”音茵說。
後來的後來,嚴葵問音茵為什麽要讓他改叫嚴葵。
音茵思考了下回答——
“想…日你吧。”
嚴葵:……
老實交代,侏羅紀消失的恐龍是不是變成了你心裏的污濁石油了?